第72章
姜尚書嘴上說姜家人口不多, 但人陸續來到廳裏之後細細一數, 比王府多上太多不說, 比平西侯府的人丁也要興旺一些。
“老夫人在休息,我沒敢去打擾。”宋福躬身禀報道。
“嗯。”姜尚書微微點頭,“老夫人身子不好,不去打擾是對的。”
宋福點頭, 随即知趣地退到一邊。
“駱大人,除了八十歲的老母親, 我的家眷都在場了。”姜尚書道, “下人的話, 可以随時傳喚。”
駱闌夜拱手, “有勞姜大人了。”
經過一番介紹,柏辰大致搞清楚了姜家的家庭成員構成。
坐在姜尚書旁邊那位自然就是他的結發之妻,姜夫人。
姜夫人出身貴胄,父親是逍遙候, 同平西侯一樣沒有實權。
她膝下有二子二女, 姜灏然姜灏琛兩兄弟,大姐已經嫁人,還有個十幾歲待字閨中的嫡女, 看上去乖乖巧巧的。
小妾有兩位, 二夫人也就是本案最大嫌疑人,錦娘。
她原本是望月樓裏唱小曲的,長得美豔動人,身段好, 嗓子又甜美,姜大人去望月樓宴客的時候便看上了她,把她讨了回來。
讓柏辰驚訝的是,這位二夫人錦娘其實也已經不算年輕,生下的一子一女都已經十幾歲,但她卻保養得猶如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也難怪姜大人對她寵愛了十幾年。
三夫人名叫淩霜,長得清秀可人,商戶出身,生了一個女兒,今年只有三四歲,被奶媽抱在懷裏。
在三夫人旁邊還站了一個年輕女子,看穿着打扮不像主子,但神态舉止和普通丫鬟下人又能看出區別。
起先柏辰覺得奇怪,提起她,姜尚書還半遮半掩,後來姜夫人冷哼一聲道出了實情。
這女子叫環兒,是三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丫鬟。兩個月前姜尚書酒醉之後與她春風一度,沒想到只那一次她就懷上了姜家的骨血,現在升級成了通房丫頭,姜尚書的意思是等孩子生下來就将她納為妾室。
……
夠混亂,夠狗血的。
光是這麽介紹一下,柏辰覺得自己都能腦補出尚書府裏後宅争寵奪愛的狗血大戲。
姜尚書真是,嗯……年近六旬依然雄風不減,老當益壯,一次就讓丫鬟中标。
比起來,柏展元得瑟自己專情似乎都不那麽可笑了,康王更是癡情到絕種的古代男人。
睡了自己妾室的丫鬟雖說算不得醜事,卻也不是什麽面上有光的事情,說出去還會被人調笑老不修。
姜尚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他咳嗽一聲,趕緊切換正題,“駱大人有什麽要問的盡管問罷。”
駱闌夜對姜尚書的這些私事也并不關心,他在乎的只有案子。
“這樣吧。”駱闌夜道,“姜大人,勞煩你派人帶秦獄丞和仵作去勘驗屍首。”
姜尚書點頭,“宋福,帶幾位大人去柴房外驗屍。”
“是,老爺。”宋福躬身,“幾位大人,這邊請。”
“你們先去,我等等就過去。”駱闌夜提醒秦獄丞,“讓仵作仔細勘驗,不得馬虎。”
秦獄丞答應之後,帶着仵作與兩名衙役随宋福去了後院。
……
“聽說是大公子發現奶媽投毒的對麽?”駱闌夜看向姜灏然。
姜灏然拱手道:“正是。”
“那就由大公子說說這件事的經過吧。”
“好。”姜灏然讓姜灏琛坐下,自己向前兩步,視線環顧了一圈,落到錦娘頭上的時候明顯迸發出憤怒之意,但很快他便收斂了情緒,講述起整件事來。
“灏琛自小身體不好,走路容易摔倒,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症狀。但就從上個月開始,他摔倒之後便會瞬間暈厥,暈厥時間最開始只有一瞬,慢慢變成了一刻鐘。我們從各地找了許多大夫,甚至還找了太醫,都看不出是何種病症。”
“但是,前幾日有個朋友的話給了我啓發。”姜灏然道,“他說可以從其他思路入手,說不定是有人在背後搞鬼。我起初有些不信,但是經過調查,我在昨日發現奶媽竟然在灏琛和母親的湯藥裏下毒,還被我抓了個正着。當日我就把她關進了柴房,問她是受誰指使,她死活不肯開口,我用了些手段,奶媽受不住暈過去了。我只能鎖上柴房,等她醒來再審,沒想到昨晚去的時候,就見門口的家丁暈倒,柴房被人撬開,奶媽已經死了。”
奶媽也是簽了死契的,姜灏然動用私刑審問她并沒有違反新朝律法,因此他并不避諱。
“是何死狀?”駱闌夜問。
姜灏然道:“死的時候臉朝下,額頭紅腫有傷,牆上有血跡,因此起先懷疑她撞牆自盡。”
大理寺正盧廣庭插話:“那姜公子又是如何發現奶媽的死有內情的?”
姜灏然看着錦娘冷哼一聲,“我命人查看奶媽屍首的時候,發現奶媽臉上有痕跡,手裏還捏着一支簪子。經過辨認,這簪子就是父親送給錦娘的。”
“就是這賤人!”姜夫人情緒激動起來,指着錦娘破口大罵,“就是這個賤人買通奶媽給我母子兩下毒,看見奶媽被抓怕被供出,便趕着去殺人滅口,真是其心可誅!”
她罵人的時候三夫人與通房丫頭環兒吓得大氣不敢出,垂頭站在一旁,錦娘神情恍惚,臉色慘白。
姜灏琛眼圈紅紅,一臉不可置信,他的妹妹與其他幾個妾室所出的孩子都一副被驚吓的樣子,看樣子很怕這位母親。
“母親不要生氣。”姜灏然走到姜夫人身邊,孝順地輕輕拍背給她順氣,“為了這種狼心狗肺之人生氣不值得。”
“那枚簪子現在何處?”駱闌夜問。
姜灏然從袖中拿出一枚黃金簪子呈上,“駱大人,就是這個。”
駱闌夜接過簪子,“姜大人,這真是你送給二夫人的麽?”
姜尚書看了看,閉上眼嘆了口氣,微微點頭。
“除了姜公子,還有誰看見這個簪子從奶媽手中拿出?”盧廣庭問。
姜灏然道:“除了我,宋叔還有幾個護院也都看見了。”
“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神情恍惚的錦娘突然就像受了刺激一樣,“這個簪子我已經好多天都沒找到了,一定是有人偷了我的簪子陷害于我!”
“誰,誰陷害你?”姜夫人冷笑,“你平日裏仗着有老爺寵愛便無法無天,誰敢陷害你?淩霜和環兒平日都得看你的臉色吧?你還想撺掇老爺升你為平妻,不要臉。你讓奶媽給我下毒打的就是把我毒死之後上位的主意吧?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一個酒樓裏唱曲賣笑的賤人而已,還想做尚書夫人?”
錦娘被罵得渾身發抖,神情倉惶,“可我真的沒有下毒,更沒有指使奶媽,你這是在冤枉我!老爺,你救我啊老爺!”
“閉嘴!”姜尚書氣道,“平日我對你諸多寵愛将你慣壞了,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夫人與灏琛的頭上,如若事情是你做的,你便認了,也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真的不是我做的啊!”錦娘突然從兩個丫鬟的手中掙脫出來,撲通一聲跪在駱闌夜跟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哭號道:“求駱大人為我做主啊,我真的沒有害大姐和灏琛啊!!”
柏辰:……
這才是真。抱大腿啊……
男女授受不親,駱闌夜被錦娘一抱,似乎渾身上下都僵硬了,連忙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姜尚書。
“混賬!”姜尚書怒斥那兩個丫鬟,“還不去把錦娘拉起來!”
兩個丫鬟好不容易連拉帶拽把錦釀拉起來,姜尚書忍無可忍,喚來兩個家丁,讓他們将錦娘送回院中,鎖起來等待發落。
駱闌夜不動聲色地用目光将姜家衆人都打量了一遍,末了道,“先去看看奶媽的屍體吧。”
女眷和小孩害怕,姜灏琛身體不好,留在廳裏同盧廣庭談話。
姜尚書與姜灏然父子陪同駱闌夜一行人去柴房的院中查看驗屍的情況。
他們趕到的時候,仵作的勘驗工作已經完成了大半。
奶媽的屍體就被放在院中,除了衙役和仵作,姜府的下人因為懼怕都躲得遠遠的。
“奶媽的死因查明了麽?”駱闌夜問。
仵作放下手中活計,“啓禀大人,她身上有被鞭子抽過的傷口,額頭紅腫破裂,但這些都不是致命傷,她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仵作勘驗的結果顯示奶媽的确是被人所殺,而非自殺。
駱闌夜繼續問,“可有其他發現?”
仵作頓了頓,“暫時還沒有。”
駱闌夜的眉頭微微皺起,顯然他對仵作的這個說辭有些不滿意。
“駱大人,我想問一個問題可以麽?”柏辰的職業病又犯了。
駱闌夜:“柏錄事可有何看法?”
柏辰看向仵作:“請問,奶媽的手指甲或者是頭發裏勘驗過了麽?”
仵作道:“已經查過了,裏頭沒任何東西。”
“我能否看看屍體?”
“柏大人,請。”
柏辰不顧及其他人驚詫的目光,徑直向前,抓起奶媽的手,仔細查看。
她每一根手指的指甲都特別整齊,特別短,幾乎短到只只都見了肉。
“手指甲太長會影響做事。”柏辰放下奶媽的手,“但是太短也不行,要是我們的指甲剪到她這個長度,肯定會流血,會疼。”
駱闌夜道:“你的意思是,奶媽的指甲是在死後被人剪掉的?因為她很可能抓到了兇手的衣服和身體。”
“最有可能是抓到了兇手的手背或者手臂。”柏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