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剪彩、致辭都是按部就班地走流程,畫作展示才是開業的重頭戲。

溫黎和葉泠都是外行,于是為畫展上的畫作介紹就得溫徵羽上場。

她這次面對的不止是同行前輩,更有新聞媒體、網絡媒體以及來自各個行業的賓客。好在她從小學畫,雖然名氣還不到一流水準,鑒賞能力卻是不弱的,再加上她要介紹的畫都是她叫上溫黎親自去求來的,對這些畫作了然于胸。她為了不出纰漏,昨天還與畫這些畫的前輩們溝通商量過,要怎麽介紹。

基本上都是先介紹這幅畫是哪位知名畫家畫的,再對這位畫家作出詳細的介紹,如,這位畫家有哪些響亮的頭銜、獲得過哪些大獎,擅長畫什麽,又有哪些知名的代表作,之後又再介紹這幅畫作的特點特色,對于一些願意面對大衆媒體的畫家,溫徵羽還會适時地邀他們到畫作前,由他們向媒體介紹這些畫作。

雖然畫多,一幅幅介紹下來需要許久的時間,不過安排在畫展上的時間足夠。溫徵羽按照溫黎和葉泠預先安排的時間和節奏進行介紹,顯得不緊不慢進退得宜。

溫徵羽原本以為自己面對這麽多的媒體以及各行業的賓客會很緊張,可談到畫,畫就成了她眼中最濃重的一筆顏色。

老實說,她不愛經商,從商只是為了生存。

可當她介紹這些畫作時,面對這些畫作,将它們介紹給更多的人了解認識,讓更多的人認識創作出這些作品的畫家,她便又有着走進了畫中世界的感覺,所不同的是,以前她是獨自作畫,今天,她是把其他人的畫展示出來,與人分享。

好的畫、好的作品,是有自己的靈魂的,看着畫,便能看到畫裏的世界,那是一個源自現實,又超脫現實的世界,它承載着某一角、某一隅,某一片天地。畫是死物,但落在人的眼裏,它能引發人的情感、精神的共鳴。人說音樂無國界,畫作,同樣如此。

她介紹完畫作,又簡單介紹了安排在一個月後進行的畫作拍賣會。

她如今是商人,畫留在手裏不是收藏,而是積壓資金。

待她介紹完這些,媒體結束采訪,葉泠過來遞了瓶礦泉水給她,說:“喝點水,休息下。”

溫徵羽說得口幹舌燥。她有點不太想喝葉泠遞過來的水,可葉泠擰開蓋子遞到她的面前,放礦泉水的地方離她還有點距離,她不好駁葉泠的面子和好意,接過水,道了聲謝,先潤潤唇和嗓子。

葉泠說:“你先歇一會兒。我安排了人先把他們送去飯店,你一會兒再過來。”

溫徵羽的心頭劃過一絲異樣感。她怎麽感覺葉泠好像挺關心她?這是專程送水過來讓她休息一下?她下意識地朝畫室外面正在招呼人的溫黎望去,溫黎一上午忙得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倒是她跟葉泠不經意地對了好幾眼,确切地說是她不經意地掃向葉泠時,發現葉泠在看她,四目相對,葉泠沖她微微一笑,便挪開了視線。

她又不能問葉泠“你是不是關心我?”這種自作多情的話,于是客氣地道了聲謝,把這異樣感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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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泠關心她?無親無故,頂多可能有點神經兮兮的喜歡她的畫,再加上現在有點生意合作關系,扯到關心上有點離譜。

溫徵羽喝了半瓶水才解了渴,她對葉泠說:“我去補個妝。”到自己辦公室配置的休息間略作休整。

說是補妝,其實也沒有什麽好補的,主要還是想洗個臉,順便再整理下儀容。

她不喜歡在臉上糊粉,向來只補水,偶爾用點淺色系的唇彩唇膏。反正她現在年輕,一張臉沒老沒殘,平時也有注意保養,沒太禍害自己的臉,頂着張素顏也能出來見人。

她洗完臉,便聽到電話號,拿起電話見到是司機李彬打來的。

李彬告訴她,葉泠說車不夠用,想讓他送來賓去飯店。

溫徵羽心說:“提前安排了車,大巴車都上了,還不夠用?”可她想到還提前安排了停車場,今天的停車場也沒夠用。

電話裏又傳來葉泠的聲音:“徵羽,我先讓李先生把幾位老先生先送過去,你待會兒坐我的車,你看成嗎?”

溫徵羽心說:“你都親自打電話來了,我能說不行嗎?”她說道:“行。”

她洗完臉,補了個唇彩,稍微整理了下頭發和衣服,便下樓準備過去飯店。她走出畫室大門就見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在外面,駕駛位上的車窗落下,葉泠正坐在駕駛位上。

葉泠見到她出來,探身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

向來習慣坐後座的溫徵羽稍感意外地略微頓了下足,這才坐到副駕駛位上,并且立即系好安全帶。

葉泠說道:“我的司機也被征用了。”

溫徵羽客氣地回道:“沒想到葉總親自開車,深感榮幸。”

葉泠輕聲笑了笑,将車駛上公路。

車開得很慢,在湖濱路上緩緩前行。

溫徵羽望着窗外的金色的梧桐樹。

落葉紛飛的時節,滿樹金黃,地上鋪滿層層落葉,映照着秋日的陽光和略顯蕭瑟的風,美得如同傍晚時分的雲霞。

鳳栖梧桐。

梧桐百鳥不敢栖,止避鳳凰也。

相傳,梧桐知時知令,是靈樹,為樹中之王,作為百鳥之王的鳳凰選擇梧桐而栖。

溫徵羽想到鳳凰,又想起她那幅《凰墜九霄圖》。這段時間的忙碌,讓她連提筆作畫的時間都沒有。她想等忙完這陣,一切走上正軌,應該會好些。

她和葉泠都是不愛說話的人,兩個人誰都沒出聲,一路沉默地到了飯店。

溫徵羽挺喜歡葉泠不愛說話這點。

開業這天,她忙得腳不沾地,到晚上回到家,人都累癱了。

好在這天順順利利地渡過了。

溫徵羽拖着疲累,洗了個澡,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她到畫室,財務把開業當天的銷售清單和賬目都報給了她。

賣出去不少畫。

因為是頭一次開畫室賣畫,她不知道這成績算不算好。她把銷售清單和賬目用郵件發給了葉泠和溫黎,讓她倆看看。

下午,溫黎給她回了三個字:“還不錯。”

葉泠回了她五個字:“郵件已收到。”

忙完開業的幾天,又通過獵頭公司把空缺的職位補齊,溫徵羽終于有了點空閑。

開門做生意,作為老板,她得每天在畫室蹲着,連個周末都沒有,她索性把那幅沒完成的《凰墜九霄圖》帶到畫室去畫。

自己辦公做生意買賣的地方,自然不好用來畫畫。

畫室有給聘來的畫手們繪畫的工作間。

玻璃隔斷,視野開闊,光線足,不傷眼晴。房間裏配了落地窗簾,如果不想被打擾,拉上落地窗簾,便能隔離成一方獨立幽靜的小房間。

畫室現在簽了些畫手,但畫手們要麽宅在家裏畫畫,要麽就是出去寫生采風,畫好了再送過來,繪畫室一直空置。不過各類畫作所需的筆、墨、紙、硯、顏料、畫具等都備齊了,随時可以取用。

如今,她剛好可以用上。

畫室在周末的時間,光顧的人會相對多一些,她幾乎一整天都會呆在展廳向客人介紹畫作。工作日則相對清閑,只偶爾會有游客逛到畫室裏來轉悠兩圈,有時候半天或一整天沒有人來買畫都屬正常情況。如果有人買畫,店員随時可以打內線電話或上來叫她下去。

大部分時候,她都可以安安靜靜地待在繪畫室作畫。

轉眼過了半月,她的《凰墜九霄圖》已經畫好了凰鳥和那墜落的萬千鳥群。

天空、山嶺、藏在岩石中的小精怪都還沒畫。

溫徵羽怔怔地看着畫上的凰鳥,畫中墜落的身影與腦海中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親手畫出來的畫作,她的腦海中幻想出來的世界,她卻有許許多多的不明白。她不明白九尾為什麽明知道對方死了,還要一直等下去,直到等到自己老死的那天。她不明白,凰鳥為什麽明知是死,也要戰蒼天。

她就像那只小精怪,懵懵懂懂地看着這世界。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響起:“這幅畫跟《凰戰蒼天圖》是一個系列的?”

溫徵羽被葉泠突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幸好她手穩,要不然毛筆掉在畫上,她哭死的心都有。工筆畫可不像水墨畫,沾上墨汁,稍微描一下或添幾筆就能掩蓋過去的。她扭頭看向葉泠,問:“葉總怎麽來了?”

葉泠說:“路過,順便上來看看。”她仔細打量着畫上的凰鳥,說:“這是《凰戰蒼天圖》裏的那只鳳凰吧?雖然成了落毛鳳凰,都快被燒成燒雞了,可眼神、鳥喙、爪子、肥瘦還是能看出來的。”

燒雞?肥瘦?

溫徵羽沒好氣地扭頭看了眼葉泠,很想說:“葉總,您要是餓了,我請您吃飯,請您吃燒雞。我家孫姨做的燒雞是一絕。”她又再一想,她真不想請葉泠吃飯,更不想請葉泠去她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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