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溫徵羽陪在溫儒老先生身旁坐了會兒,理了一下頭緒,便挪到旁邊的沙發上躺下休息。

老先生倒下,這個家以後就得靠她來撐着。

以前是老先生護着她、照顧她,現在換她來照顧老先生。

清晨,護士來查房,驚醒了溫徵羽。

溫徵羽去洗漱後,見老先生從床上起來,兩眼無神,蒼老之态畢顯,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她壓住心頭的酸楚,先扶老先生去洗漱。

老先生走路步子還算穩當,就是腰不直了,背不挺了,整個人都蔫了。

她等老先生洗漱完,扶老先生在病床上坐下。她在老先生身旁坐下,說:“爺爺,你就當給我個鍛煉的機會讓我處理這事,你看成嗎?”

溫儒老先生擡起眼皮看向溫徵羽,問:“你想怎麽處理這事?”

溫徵羽說:“我讓展叔先去查查,弄清楚裏面到底是哪些人,目的是什麽,看情況再處理。”

溫儒老先生想了想,點頭“唔”了聲,說:“我卡上還有小幾十萬,你先拿去用吧。”

溫徵羽說道:“錢的事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要是連讓展叔辦點事的錢都拿不出,我還有什麽臉敢說是您老的孫女?”

溫儒老先生輕輕拍了拍溫徵羽的手,沒說什麽。

孫苑送早餐過來,溫徵羽陪老先生吃過早飯,又去請了個二十四小時看護來照顧老先生。

展程在早飯後過來的,他看過老先生後,便跟着溫徵羽出了醫院。

溫徵羽讓展程開車送她回家。

她回房,取出奶奶留給她的那對翡翠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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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镯子奶奶留給她的遺物,也是家裏唯一能賣得上錢的東西了。

畫室剛開業,還沒有盈利。她目前的收入來源只有每個月的那點工資獎金,家用和日常開銷花下去,她現在卡上只剩下兩萬塊錢。

老先生一大把歲數了,精力、體力、身體健康都不太行了,手上有點錢,心裏還能安穩點,要是一點錢都沒有了,不知道會慌成什麽樣。他的錢,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的。

那六百萬的外債要填,展程出去辦事處處也都需要花錢,查清楚事情,想把被偷龍轉鳳換走的瓷器要回來,還得花錢。

她如果拿不出活動資金,就別想找回那瓷器,還得再背上六百萬的債。

她現在唯一能換來大筆資金的就只有這對镯子,可這……這是奶奶僅剩的遺物了。

她這對镯子要賣,聯系個買家就能出手,可賣出去後,想再買回來那就難了。為着幾百萬的周轉資金她就把這對镯子賣了……

她舍不得,也瞞不了老先生,到那時,老先生要是知道她為了還債把镯子賣了,還不知道得有多難受。

溫徵羽猶豫半天,打電話給葉泠。

很快,葉泠的電話通了,喊了聲:“徵羽”,問:“溫老先生怎麽樣了?”

溫徵羽回道:“好多了。”她說道:“我這裏遇到點難處,想請葉總幫忙,不知現在是否方便過去找你?”

葉泠說:“方便,當然方便,我就在畫室的辦公室。”

溫徵羽說:“行。那我現在過去。”

葉泠應了聲:“好。”

溫徵羽挂了電話,帶上那對裝有翡翠镯子的首飾盒讓展程送她去畫室。

她到葉泠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響門。

葉泠開門,把她請進辦公室,倒了杯水給她,問:“沒睡好?”

溫徵羽說:“有點,醫院的沙發睡起來有點不舒服。”她把雕花首飾盒放在茶幾上,接過葉泠遞過來的水杯,捧着杯子喝水。

葉泠的視線落在那錦盒上。雖然她不太懂古玩,可好東西也算見過不少,多少還是能看來點。從這盒子的用料和雕工來看,這盒子也算是有點年頭的老物件了。

溫徵羽長這麽大,這還是第一回 找人借錢,還是找葉泠借。她臉皮薄,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不過,想着生意買賣,便又将心裏的別扭壓了下去。她說道:“我現在需要一筆周轉資金,想找葉總……”她的話音頓了下,說:“盒子裏的這對镯子是我奶奶留下的,據說是以前宮裏流出來,按……按照市價估算至少能賣千萬,我……我想拿這個做抵押找你借筆錢,要……要是我還不上,這镯子就抵給你了。”

葉泠的眉頭一跳,下意識地想到溫徵羽手上戴的那對镯子。她問:“多少?”

溫徵羽說:“七百萬。”她說道:“私人借貸方面我不太懂,現在可以找律師過來出張借貸合同。”她說完,就見到葉泠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有着說不出的意味,似乎有點心疼?溫徵羽又覺這比葉泠對她有意思還荒誕,趕緊把這念頭從腦海中掃出去。

葉泠說:“照畫室目前的經營狀況來看,兩年內你還上這七百萬有點懸,三年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看在合夥人的份上,利息我收你便宜點,百分之十的年息。”她問:“沒問題吧?”

溫徵羽說:“沒問題。”

葉泠麻利地打了張借款合同給溫徵羽,讓溫徵羽過目。

溫徵羽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借款合同,她仔仔細細地把條款看過,見到在葉泠借她錢時,就要把第一年的利息扣出來不由得愣了下,再一想,私人借貸大概是這樣的。葉泠這麽做,就不是對她有意思故意讓着她,這讓她莫名的長松口氣。借貸合同上的利息數目、還利息日期都寫得清清楚楚,她心算過兩遍,确定數目沒錯,又再仔細把貸款合同看了遍,确認沒有差錯,這才簽字、蓋上自己的私人印章。

她簽完字才想起葉泠還沒有看镯子,又讓葉泠趕緊看看镯子。

葉泠打開盒子,一眼認出這就是她第一次見溫徵羽時,溫徵羽手上戴的那對翡翠镯子。

溫徵羽陪她看宅子,下着雨,撐着傘走在她旁邊。握傘的手,修長纖細,嫩得吹彈可破。雪白纖細的皓腕如江南煙雨中的随風揚柳,柔若無骨。晶透的翡翠镯子挂在手腕上,襯得肌膚愈發白皙嬌嫩,再撐一把做工精美的木柄上雕花還挂着穗子的傘。如詩的煙雨,如畫的美人,令人怦然心動。至今回想起來,那天的情形仍舊歷歷在目。

葉泠飛快地收回思緒,盒上錦盒,她按照內線電話號碼單打電話給貴重物品倉,讓倉管把封貴重物品盒子的封漆拿過來。

她把封漆封在盒子上,又讓溫徵羽把私人印章給她,在封漆上烙下溫徵羽的章。

這章是溫徵羽的私章,這盒子是表面凹凸不平的雕花盒,要是想開盒子或揭開封漆,就一定會弄壞封漆。沒有溫徵羽的私章,想再做假重新弄個封漆上去都不可能。

葉泠說:“根據合同,三年後的今天,你要是還沒能還上這七百萬,這對镯子就歸我。”

溫徵羽點頭。

葉泠問:“你的私人收款賬號沒變吧?”

溫徵羽說:“沒變。”

葉泠說道:“行。”她選擇即日到賬的方式把錢到溫徵羽的賬上。她轉錢的時候還特意說了句:“第一年的利息我就直接扣除了。”

溫徵羽應了聲:“好。”

葉泠把錢轉過去,收到銀行的扣款信息,便對溫徵羽說:“錢轉過去了。”同時聽到溫徵羽的手機鈴聲響。

溫徵羽看了眼短信,說:“收到了。”她起身說:“那就不打擾葉總了。”

她從葉泠的辦公室出來,把展程叫到她的辦公室,将展程出去辦事的經費轉給展程,說:“盡快查,以免夜長夢多。”

展程應下,對溫徵羽說:“那我現在就去。”

溫徵羽點頭。

她在展程走後,把畫室當天要處理的事情處理了,見已經快到中午,便去到醫院看她爺爺。

老先生這件事她連溫黎和自家姑姑都沒說,老先生也不會好意外往外傳,她以為不會有人來探病,結果剛到病房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她爺爺一個好友的聲音:“我說你也特想不開,你說你這身子氣壞了可怎麽得了?”

溫徵羽好奇地停下步子,探頭瞄了眼,結果就被眼尖的溫儒老先生逮到了。

溫徵羽推門進去,笑吟吟地喊了聲:“吳爺爺。”視線從他倆身上掃過。她爺爺賬上那六百萬就是這位老友給轉過去的。吳老先生耿直仗義,沒什麽心眼,為人太實誠,被人坑過好幾回,一輩子起起落落的,也不是太有身家。因着脾氣跟溫儒老先生還算能湊到一起,溫儒老先生有時候遇到合适的買賣就喜歡捎上吳老先生。

時候不早,兩位老先生聊了幾句閑話,吳老先生便要起身告辭。

溫徵羽說道:“爺爺,我送送吳老。”

吳老先生樂呵呵地說:“那就送送吧。”

溫徵羽陪吳老先生下了,待出了電梯後,老先生才叮囑道:“小羽啊,人這一輩子,起起落落的,難免。你呢,讓你爺爺寬心,別把這事放在心上,身體要緊,啊。我來就是來看看他,見到他還成,我就放心了,沒別的事,不用送了,回吧。”

溫徵羽悠悠地喊了聲:“吳爺爺”,問“您轉給我爺爺的六百萬是怎麽回事?”

吳老先生頓時瞪眼道:“溫老頭怎麽連這事都給你說?這是我們老家夥的事,你別管。”

溫徵羽說:“我讓老先生專身養身體,這事我接手在辦。”古玩交易,為了避免扯皮,向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即使是找好下家,也得等看好貨交易的時候才會給錢。吳老先生轉給她爺爺的轉,要麽是他爺爺借的,要麽就是吳老先生信得過她爺爺,入了夥。她說道:“目前我正在派人在追瓷器,能不能追回來還不好說。我的想法是,先把這錢還給您老一部分,要是能追回來,您們之前是怎麽交易的還是怎麽交易,要是追不回來,您這六百萬連本帶利地還給您。您給我一個月時間,您看成嗎?”

吳老先生很爽快地點頭,說:“中。”又說道:“還不上沒關系,緩一緩不要緊。”

溫徵羽扶吳老先生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說:“吳爺爺,我想知道那是件什麽樣的瓷器?”

吳老先生說:“是乾隆青花蓮托八寶天球瓶,保存得非常完好,沒有任何裂紋和修複的痕跡,就是來路有點說不太清楚。”

溫徵羽點頭。要是來路什麽都清清楚楚就不私下交易了,直接上拍。也不是說私下交易的古玩就是違法的,實在是有些手續辦起來麻煩,扯起來歷背景淵源來更是糾纏不清。市面上流通的古玩,哪件不是歷經歲月的變遷,輾轉了不知道多少手。

她沒問吳老先生跟溫老先生他們是怎麽談的買賣,只問了句:“那我先還您老二百萬,彙到您轉賬給我爺爺的那賬上,您看怎麽樣?我現在全款轉給您也行,就是想着這天球瓶還有可能追回來,您們也許還要繼續談買賣。”

吳老先生說:“就先轉二百萬吧。”

溫徵羽向吳老先生道了謝。

她送走吳老先生,回到病房。

溫老先生看了她一眼,想問點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溫徵羽在溫老先生身邊坐下,說:“您老安心等消息,能不能追回來,到時候能不能追回來,我都跟您說。這事我能辦就自己辦,如果辦不了,我再找姑姑,絕不自己瞎逞能。”

溫老先生點頭,還是說了句:“我估摸着他們是看你爸倒了,我這也不太使得上勁了,就想狠撈一筆。”

溫徵羽問:“只為錢?”

溫老先生說:“八成是。”他瞟了眼溫徵羽說:“要是惦記你,這點錢還動不到你。”

溫徵羽沒好氣地瞥了老先生一眼,不以為然地說:“我有什麽好惦記的,小窮畫家一個。”說話間,見到孫苑送飯來了,趕緊扶老先生下床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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