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上巳節賞花
三月初三是上巳節的日子。對于大隆朝,除去春節元宵,只有三月初三和九月初九堪稱一年一度的盛事。
多年來按照舊習俗,皇帝會出宮與士族同樂,而公卿們也帶會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兒齊聚在郊外的好風光處,曲水流觞。
上巳節是每年把酒賞花的日子,只是今年卻因為時疫在別處出現,并沒有舉辦大規模的詩會賞花。
因為趙明盞去世,而趙明妍還沒歸家,原本賞花的帖子就落到了趙明莘一個人手中,正好帶着趙榮安一起去。
臨走的時候,梁嬷嬷面色頗為複雜:“今年時疫出來,皇上不再會出宮賞花,而且太子被派去了京城外探查時疫。明莘,如今時局不穩的當口,你早些回來。”
趙明莘聽說太子被派去探查時疫,心中吃驚不已,這若是時疫出來了,太子不是去送死嗎?看來,皇帝陛下對太子不夠疼愛啊。
趙明莘的空間現在已經變大了許多,裏面的靈泉漸漸顯露了出來,她知道了靈泉的功效,所以對時疫倒也不太擔心。
但她,身為未來的太子妃,不可能不擔心太子的安危。時疫對古人來說,是極其恐怖的事情,可皇上竟然派出了太子去,若非時疫不嚴重,就是太子的勢力已經不行,也得不到皇上的歡心。
原本此時,趙明莘是不該出門的,不過趙榮安年紀小,不懂得許多。一則趙明莘還是想讓他開心,二則趙明莘也想趁着這個機會光明正大地出門。所以,不管梁嬷嬷心中如何擔憂,趙明莘還是坐着馬車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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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藍色尾的鴿子撲啦啦振動雙翅,掠過澄藍色的無盡天空。
鴿哨聲揚起,傳到空中,鴿子在空中倏然翻折盤旋而下,收起羽翼,輕盈地落在白衣吹哨人的手指上。它暗紅色的小爪上,系着手指粗的小竹枝。
一張木案,一爐香,一張琴,一幅畫,一壺酒,穿着黑衣的男子,時而興起,輕彈一阕枯澀散曲,一股冷冽的氣息,像是一道極細的冰泉從高處垂落。時而情動,執筆在紙上勾勒數筆,淡墨山水絕代佳人漸漸地便現出了輪廓。
而那托着白鴿的白衣少年人,走過來,屈膝跪坐在細竹編織的水晶箪上,面前小桌上擺着一壺淡酒和兩只晶瑩剔透的薄胎瓷杯:“太子爺,她出門了。”
黑衣長袍的男子,遠遠望着氣質不凡,衣袖飒飒,加上長發蜿蜒,映着近處雪光山色,遠處淡墨山水,生出一股不出世的風姿。
男子低低笑了一聲,他手指摸弄琴弦,調子忽然一高,铮铮數下,一洗方才的苦澀之調,變得纏綿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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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男子不由聽呆了,怔在那裏。
他邊彈邊低聲吟唱:“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曲調纏綿至極,羅蒼原本以為這位太子爺是不喜歡趙明莘的,可現在卻摸不透了。
案幾上的畫寥寥數筆,白雪,山水,桃花,佳人,仿佛呼之欲出。
“這畫怎麽樣?”周琮問他。
羅蒼不敢答話,那畫上的女孩分明是趙明莘,身子窈窕倒是窈窕,只這畫中女子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模樣,畫右邊留白處朱筆清晰的寫着一首思念美人的詩歌。羅蒼心中忍不住吐槽,太子殿下何時變得如此看重男女之情了,而且這畫也太寫實了,有必要把趙明莘畫的這麽病弱嗎,看來太子殿下就好這一口,病美人。
周琮心中仿佛暗懷着一種有趣的秘密獨自愉悅,睇了羅蒼一眼,畫卷好,用紅綢系緊:“也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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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時疫的傳言,可絲毫沒有影響豪門大戶在街道兩側結滿彩綢。
趙明莘坐着馬車只領了壽兒、趙榮安和一名小厮,前後都跟着侍衛。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故此馬車普通,侍衛也不多,不過還是引起了行人的側目。
趙明莘把玩着手中的鎏金銀熏球。熏球精妙可愛,由上下半球體組成,中間有活扣可以開啓:下半球體內是放燃香的小香盂。無論熏球如何轉動,焚香都不會傾灑。趙明莘在空間略略擴大後,就在裏面種了些香料植物。此時,她出門把香球帶着,試試這燃香的味道是否好聞。
街上也有善人,散糧食赈濟乞丐。
到了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人群慌亂地從中間分開,一騎黑馬徑直沖了過來,馬上那人手拿着耀武揚威的鞭子,口中吆喝着:“閃開,快閃開!”
趙明莘一行躲避不及,無法閃開。
何良熙看到趙明莘的馬車樣式簡單,嫌棄它破破爛爛的擋了路,臉色一變,策馬沖上去,那匹馬高高揚起前蹄,沖到趙明莘的馬車前,就要朝趙明莘的馬車夫身上掃去。
趙明莘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便知道今日晦氣了,來人正是何貴妃弟弟的兒子,何良熙,今年比趙榮安大不了多少,已經是遠近聞名的刺兒頭。
“良熙,不得冒犯。”忽然有人開口攔到。
開口阻攔的男子身穿寶藍底菖菖蒲紋杭綢錦衣,面容英俊,後面還跟着好幾名錦衣男子。正是謝家的嫡長子,謝夏耘。謝夏耘的祖父乃是前任內閣首輔謝文溯,雖則謝文溯已經從內閣首輔的位置上退下來,然則他仍舊在皇帝跟前十分說得上話,因此謝家的地位顯赫。
雖然大隆朝開放,但趙明莘畢竟是即将嫁入東宮的人,也不好開口,此時正好有人幫忙。
謝夏耘看到馬車簾子掀起一角,立刻認出了裏面的人是誰,當即面色白了白,不再說話。
而同行的王青粟乃是王禦史的兒子,父親算是太子派系的人,也剛好看到了趙明莘,立即開口幫謝夏耘說話。他和幾名其他考生一起準備殿試,今日相約出來,沒想到遇到了謝夏耘,這才遇見。
何良熙手下的鞭子被謝夏耘手下纏住,正自不喜歡,他素來是小霸王一樣的人物,何貴妃也很疼愛,此時見到了王青粟不怎麽熟悉,立刻鞭子卷到了王青粟身上。王青粟吃痛不已,十分狼狽。
謝夏耘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洶湧,隔着馬車簾子道:“趙姑娘,今日可是帶弟弟出來踏青的,莫如讓榮安跟我們一起。謝媛也在這裏,你等會去找她就好。”
趙明莘剛才已經看清了謝夏耘幾人的臉,都是京城裏有名的貴公子,其中謝夏耘便是這次賞花的園子的主人,趙榮安和他們一起也好。便看向趙榮安,只見榮安眼淚汪汪地點了點,下了馬車。
電光石火的剎那,趙明莘眼神就落在了王青素身旁的謝夏耘身上,謝夏耘是今日這園子的主人。此時,謝夏耘穿着雨過天青色夾暗金綢紋直綴長袍,腰間挂着白玉佩,看起來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
趙明莘微微掀起簾子,低聲道:“多謝謝公子了。”
謝夏耘上前拉住了趙榮安的手,朝趙明莘點了點頭,趙明莘這才放下簾子。
放下簾子後,趙明莘仍覺得自己心中心意動搖。她想起來了,這身子原本的主人對面前的謝夏耘确實是有幾分喜歡的,只因為趙明莘和謝二老太爺的嫡孫女謝媛是閨中好友。謝媛總是在趙明莘面前說謝夏耘如何如何英俊潇灑,才學卓然。趙明莘偶然見了謝夏耘幾面,便對謝夏耘生了好感。剛剛,她說的話語頗有些不受控制的感覺。
男女畢竟不方便同席,趙明莘和趙榮安分開後。
趙明莘換上軟轎子,進了園子。
只見到處都是織錦的毯子和各色綢緞,在園中用綢緞圍起一個個“錦障”,親近的幾家一起席地而坐,煮酒賞花。
水藍、楓紅、露銀、月白、柳綠各色的錦障數百圍,亂人眼目,酒香缥缈,聞起來也令人醺醺欲醉。
更有如聲如水,不染塵埃。
趙明莘轉了幾圈,想到了身子的原主竟然有些心儀謝夏耘的意思,吓得面色蒼白,生怕下一秒又遇見了謝夏耘,出什麽事。因此,無意見人,便讓兩名侍衛護送壽兒将禮物送給謝媛,并說清楚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趙明莘去了不遠處的普月庵,要了一所禪房。普月庵是皇家寺院,專供女尼和皇家女子修行,知道趙明莘身份後,自然禮遇。
此處,趙明莘很快進入狀态,将自己浸入了靈泉中,渾身刺痛後是渾身一輕充滿活力的感覺,也不知道浸泡了多久,只聽見小綠呱噪道:“主人,天黑啦,快起來啦,給小綠找個朋友拉。”
趙明莘從空間中出來,吩咐女尼,才知道壽兒早已經來了,被女尼帶到了別的廂房休息。不一會兒,就有專門伺候香客的女尼送水進來。
天色已晚,趙明莘沐浴後和壽兒吃了素食就去接趙榮安。
趙明莘一路走着,感覺自己的五感又靈敏了不少,而身上的靈氣也充沛了許多,她試着聽了聽身邊植物的話語,感覺自己的靈氣消耗速度比之前慢了許多。
趙明莘被迎進園子的時候,一名青年男子急急出來拜見,道:“趙姑娘,太子探查時疫,回來的路上下落不明,還請速速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