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畫舫
39畫舫
“那現在就為主子易容?”阿瑾問道。
“不必特別麻煩,就換上男裝吧。這琪娘原名入棋,是太子的人,那入棋給我傳遞消息,說不定太子已經知道了,如果易容,反倒會暴露了青吾衛,畢竟如今的金鱗衛實力宏厚,若是發現了你們,那恐怕會安危不保。”趙明莘應道,聲調平穩。
阿瑾自然察覺到了趙明莘話語中的關心,心中一暖,主子不但生得美,也心好,應道:“是。”
立刻就有人上來将衣服呈上。
趙明莘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的男裝,重新梳了頭,看起來一副翩翩濁公子的英俊潇。
換完衣服後,趙明莘就換了條小巧的輕舟,靠近了入棋的畫舫。輕舟的船夫,輕輕劃着船,這船夫卻是保護趙明莘安全的關鍵。
此時,琪娘就坐在木榻上,畫舫精致宛轉,桌上幾本棋譜詩集,倒也素雅。畫舫在船公的劃動下徐徐前進。
但見天空四周的大小畫舫,讓整個湖面顯得生動無比,絲竹管弦,閱曲盈耳。
“觸柱而亡了的人,竟然還能在此攀高結貴。”趙明莘顯得英姿勃發。
琪娘今日特地裝扮,美麗得仿佛讓人呼吸都要停頓,此時見到趙明莘面色瞬間變得冷冽。
趙明莘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這琪娘到底是要讓她來,還是想要吸引太子?
趙明莘登上了琪娘的畫舫,仔細打量着面前的美人兒,只見琪娘穿着煙紫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衣,外罩輕紗,看起來身形纖瘦,紅色的唇,嬌豔的花朵一般。
“琪娘不解公子何意。”琪娘面色蒼白,趙明莘竟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趙明莘上前兩步,輕輕托起了琪娘的下巴:“你我先前在若安堂有過一面之緣,既然想用我來引來太子,那我總得收點利息,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琪娘面色蒼白,她以為自己善于猜測人心,可偏偏猜不透趙明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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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莘松開手,琪娘柔了柔太陽穴:“姑娘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何孫芷姑娘就這麽突然間進了六皇子的宮殿,為何又香消玉損?還有太子殿下之前病重,如何又病體康複。而皇帝陛下,又如何對姑娘青眼有加?”
琪娘連續幾個問題,朱唇豐潤紅豔,讓人想要聽她慢慢解釋。
“這自然是殿下的算計了,姑娘也不過是一枚棋子。”琪娘媚眼如絲,身上散發着濃濃的香味撲鼻而來,擡頭望向趙明莘。
趙明莘心中咯噔一下,哪怕她只是太子奪位的一環,也不想要讓人說出來。
若是心性不堅的人,自然是順着琪娘的意思想下去了。
趙明莘卻不想中計。
“琴棋書畫,你叫入棋,先前的入畫已經沒了,那麽剩下兩位,太子心悅何人?”趙明莘問道。
雖然不想順着琪娘的意思,但若周琮喜歡林雨彤,加上這麽多莺莺燕燕的,她就得好好考慮下是不是抓緊時間修道遠遁。
“春日春江碧水流,碧波萬裏翻洪濤……”只見一葉輕舟劃過來,舟頭立着一名少年,身着紫衣,姿色不遜于女子,粉妝玉琢,毫無瑕疵,聲音清脆欲滴。
少年的聲音并不響亮,卻字字铿锵。
那輕舟裝飾簡單,速度極為迅捷,很快就追上了這艘畫舫。
琪娘面上露出不甘心的笑容,那笑容中帶着決絕,甚至有些凄厲:“自然是林大人着意培養的那位。”
比起方才琪娘透露的那些,這一條讓趙明莘的心沉了下去。
而那輕舟靠近後,卻見艙中足尖一點,一道光掠了過來。
風在剎那間凝定,琪娘看見那人的面容後,驚得手抖了起來,手中的骨瓷茶具摔到了船板上。周圍水花四濺,立刻就湧現一群黑衣人,顯然剛才是潛伏在船底的,此時聽得摔瓷為號。
周琮輕輕抽出那少年身後的紫玉簫,裏頭一躍而出一把寒光閃閃的軟劍。
等風再度流動的時候,空氣裏已經傳來了血腥味。周琮一個轉身後輕輕扶住了趙明莘的腰,縱身躍起,落到了另一艘畫舫上。
此畫舫全身紅木雕鑿,桌案上,擱着好酒好菜,四周還擺放着花瓶,裏頭插着初初綻放的櫻花。
琪娘瑟瑟發抖地在趙明莘不遠處。
“琪娘姐姐,主子說你從此不能在莳花院了,請。”那少年聲音仍舊晴朗,朝琪娘道。
琪娘瑟瑟發抖的面色顯露出絕望的神色,跪在少年面前:“季郎,我剛剛是失手,對太子妃絕不敢有任何不敬,你幫我和主子說兩句。”
那季郎甩開琪娘,面色冷漠。
周琮手中将一枚橙紅的果脯丢入口中,而後支起下巴看着趙明莘:“這桌菜色可還入得口?”
周圍香風萦繞,兩名丫鬟立在趙明莘兩側,想來要吃什麽菜也不用夾了。可心裏怎麽還是不爽?
趙明莘目光不由往琪娘身上撇去,看來琪娘卻是是想要用自己引出周琮。只是來的也太快了。
琪娘聲淚俱下,而周琮無動于衷。
趙明莘忍不住微微眯眸,這男人外貌清俊,此時暮色四合,看起來玩世不恭,仿佛只有此時才能放下那沉重的面具,将宮廷中的算計都放下。
周琮亦細細打量趙明莘,她并不像前生一樣拘謹,一雙鳳目如同青山碧水一般融化人心中的冰冷。
趙明莘沒有說話,卻望着琪娘,只見美豔的女子,此時瑟瑟發抖,似乎對面前的周琮怕得要命。
“看來你是對琪娘上心了?”周琮見她看向琪娘的目光神色莫定,不由開口問道,“季斐,你可還記得當時琪娘怎麽來的。”
“自然,西北二百裏外,位于小戈壁東北邊緣,有座湖,湖邊的大市集,是各地民族交易的大集,因着大隆朝兵隊很難到哪裏,所以那裏向來是各方勢力傾軋的場所,為了名利各方在此明争暗鬥,流血事件日日都有,東北方向是靺鞨和契丹,西去則進入突厥的勢力範圍,東邊則是奚維人的底盤。我和琪娘都是主子從那裏救回來的孤兒。”季斐似乎有着混血的血統,皮膚白皙,面部輪廓極為英俊。
“那你說,琪娘這條命可是我的”周琮的語氣是寒淡淡的,琪娘不好控制,他早已知道,這次本是要來處置琪娘的,因為琪娘對六皇子動了心。
琪娘的孩子,是他吩咐人動手而後推到何貴妃身上的。有些事情,很肮髒,然而身為太子,他不狠心,自然有人狠心。琪娘懷了孩子,難保将來不向着六皇子。
“是的,主子。”季斐輕輕低頭。
“琪娘,我送你去老六身邊,你可是不滿了?還是對他動情了?”周琮問道,卻并不在乎琪娘的回答,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周琮将季斐找到了身邊,在他耳邊低低吩咐幾句。
季斐低下眉目,認真聆聽周琮的吩咐。
周琮不想讓趙明莘看到太過血腥的場面,因此吩咐季斐将琪娘帶走懲治。
而片刻後,季斐已經将琪娘帶到了另外一艘畫舫中,另外一艘畫舫并不如先前的大,整體布置顯得有些陰沉。
“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離開莳花院,去營地;一個是自斷,從此莳花院,還留你一口飯。”季斐命手下人押起琪娘,琪娘這次得罪了趙明莘,因此獲罪,可見太子重視。即便是琪娘,也要受到懲罰。這風向是變了,趙明莘日後若順利進入東宮,勢必受寵。
琪娘聞言一驚,忽的想起日日和六皇子周謙在一起的場景。她是太子手下的人,六皇子身邊的暗樁。這些年,她盡心盡力,終是想岔了,原以為太子并不重視趙明莘,趙明莘身子有所虧損,她也是無意間知曉的,一個無法留下子嗣的嫡妃,太子何必如此護着?
想到當日初進周謙府中,那日煙雨朦胧,流雲重霧之下,周謙見到她仿若一呆。而後為她建了一座閣樓,樓中的地上刷滿了金色的蓮花,卻是步步生蓮之意。而又在亭中,命令工匠建造玉石棋盤,陪她下圍棋。
每次下棋,六皇子都很專注。月光下的他,周身蒙上一層淺淺的白霜,他并不知道她是太子派來的。
他總說她的側臉很美,仿若依稀之間擁有蓮花的韻味。渾厚的聲音裏總是對她帶着幾分關切。圈禁之前的那一日,她白皙如玉的臉在花架子下落下片片陰影,兩人最後一次交纏不明。她在想哪裏才會是她的家?而六皇子看着她一瞬間渺茫的神色,輕柔地為她掠開額前的碎發……月光清寒,臉上是熨帖寬厚的笑,輕輕按住她的手,問:“阿琪,想什麽呢?”
琪娘當時在夜色中看着他,月似清冷的白霜落在兩人身上,眼眶之中,忽然有種淺而又痛的酸澀之感。寂寥和惆悵因着他的溫,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依靠。
而她卻固執地搖搖頭想起了周琮的笑容,她注定無奈,因為周琮将她帶入京城,給了她的這個身份,她欠了周琮一條命。
周謙被旨意帶走後,她很快就離開了武成殿,還給趙明莘留下了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