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小寒雲宗初建,沒有大張旗鼓地搞什麽入宗考核,但孫鐘“招生”時已按照掌門指示,特意打聽了這些人的品行。因此,他帶上山的弟子悟性雖不好說,但心性暫且算合格,也都正式被小寒雲宗接納。
孫鐘一走數月,再回來山上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道觀後山被夷平了一大片,吳仲春領着棗子村的村人修了約莫上百間屋舍。同時,觀中還開設了煉符堂、道場、靜心室等修煉之所,已初具一座宗門的雛形。
孫鐘将弟子打散分入寝舍,大多是四人一間,但宋小寶年齡太小,他便安排對方與桂生住一塊兒。
而其他弟子中有些人家境貧苦,他們望着眼前不算富貴但幹淨整潔的房間,想到日後都能擺脫饑餓的恐慌,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修煉,争取能一直留在仙山上。
弟子們在山上整修了兩日,第三日卯時一至,他們便被孫鐘領着去見掌門。
盡管天色依舊烏漆嘛黑,但他們跟着孫鐘回山的路上已習慣了早起的作息,就連嬌氣的宋小寶也乖乖讓姜寡婦幫他梳洗好,牽着桂生的手來到道場。
僅僅兩天,他就忘記漂亮小姐姐,只喜歡桂生小哥哥了。
大家各自排排站好,望向掌門的眼中有炙熱,有期待,有困惑,有謙卑……
景岳一襲水藍道袍立在最前方,他掃了衆人一圈,慢悠悠地問出第一個問題:“你們為何要修仙?”
頭一個回應景岳的是齊國公主,她大方道:“當然是為了長生。”
又一位看上去富養長大的孩子道:“我爹讓我來的!他說我修道以後,二叔他們就不敢打我家的主意了。”
一名面有菜色的女孩細聲道:“為、為了吃飽飯,穿暖衣。”
宋小寶也奶聲奶氣道:“爺爺說,我當了仙人,他就能做大官!”
……
一時間,千奇百怪的回答都有,景岳道:“長生、富貴、成為家人的倚仗……不論你們是什麽目的,入了我小寒雲宗,只要你們堅持、勤奮、上進,一切都有如願那天。”
衆弟子都振奮不已,目光灼灼地盯着景岳。
“你們拜入小寒雲宗,就在我宗門庇佑之下。雖然小寒雲宗目前名聲不顯,但你們若遇見不公、不平之事,宗門一定會竭力為你們讨回公道。你們作為宗門第一批弟子,是宗門的基石,而小寒雲宗将在你我共同努力下,成為與五大仙山齊名,或淩駕于五大仙山之上的頂級仙門,是你們最有利最安心的倚仗!”
景岳先給衆人喂了一碗雞湯洗腦,又打了一針雞血,聽得衆人熱血沸騰,他卻忽然聲音一冷。
“你們中靈根天賦、悟性資質都有強弱之分,必然導致修煉進度有落差,我不想在宗門中看見任何恃強淩弱、勾心鬥角的事發生,一旦被我發現有誰品行不端……”
景岳輕輕一甩袖,十幾枚冰刃打入道場不遠處一棵老樹幹上。他正要威脅“我會親自送你們下山”,卻見一只小藍雞搖搖墜墜地從樹梢摔在地上,掀起一小片塵土,它此時平躺在地,一只翅膀搭在軟軟的胸口,雙眼緊閉,伸着舌頭,看上去只剩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意識裏……
“景景!叽叽假裝死一死,幫你震懾他們!”
景岳:“……………………………………………………”
頭好暈……景岳穩了穩身子,鬼使神差道:“品行不端……就如同此雞!”
站在他身旁的秦燕支詫異地看過來,其他弟子卻是噤若寒蟬,他們望着樹幹上一排閃着寒光的兇器,又看着地上一只“死雞”,膽子小的諸如宋小寶之流竟是“哇”地哭起來。
景岳深吸口氣,為自己被驢踢了的腦子默哀片刻,呵斥道:“不許哭!”
哭聲驟停,人人僵硬,宋小寶還挂着鼻涕,但卻不敢動手擦拭。
景岳緩和了神色,“只要你們不犯錯,宗門也會善待你們。”他指着身旁幾人一一介紹,又交代了一番日後修煉的安排,道:“若有不懂,你們可以請教桂生、吳仲春、孫鐘三位師兄,如此,還有問題嗎?”
弟子們哪裏還敢有問題,齊聲答:“沒有!”
景岳微微颔首,“好,今日,我們就開始第一堂課——鍛體。”
——
山間的小雨淅淅瀝瀝,秋雨帶走了夏日最後一絲炎熱,新來的一百多名弟子也逐漸适應了飛花山上的生活。
他們資質不齊,但在景岳的指點下相繼打通了第一個竅穴,正式邁入鍛體期,有那好一等的,甚至已跨入了鍛體一重。
這日,他們又集中來到道場,卻見道場裏擺了許多張案幾長凳,案幾上還放着紙筆和一小碟朱砂。
掌門端坐上首,道:“今日,我們将進行一個簡單的測試,通過測試之人,可以加入煉符堂,每日晚間随我學習煉符之術。”
見弟子們都不免困惑,他也不多做解釋,直接催動了一張符。
此時夜月還未褪,天色昏蒙,卻忽然間光明大盛,仿若朝日之輝照耀天地。
當弟子們發現光源竟來自掌門手中一張黃紙時,驚訝地嘴巴大張,接着又滿臉激動,只當是見識到了神仙手段。
景岳:“此乃照明符,也是一種最簡單的日用符,只要你們擁有符道天賦,很快,你們也能掌握此符的煉制方法。”
說罷,他對秦燕支點了點頭,後者小步跨前,肅聲道:“每人依次來我這裏領一張照明符,盡力模仿符上的符紋,繪于黃符紙上即可。”
盡管他身量小,聲音也透着一股孩子氣,看上去毫無威信,但所有弟子都知他乃是掌門的弟弟,是所有人的長輩,因此無人敢有異議。
何況,只要想到他們也有機會掌握這般本領,一個個興奮得胸口發熱。
弟子們拿到符箓,發現符上簡單的紋路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但仔細去想卻又理不出頭緒,好像一團亂麻糾結在一起,讓人無從入手。
景岳的眼睛虛掃過衆人,見大多數都在靜心思索,當然也有些特列,諸如宋小寶,他連筆都拿不穩,此時正傻兮兮地瞪着符箓發呆。
景岳無奈地搖搖頭,忽然,他注意到宋小寶身旁一名弟子——桂生。
桂生此時已提起了筆,不知為何,在他第一眼見到照明符時就有一種親切感,那些玄妙的紋路所組成的結構,根本無須拆解就印入他腦中。他的手指發癢,好像本能地知道該如何去做。
一息。
兩息。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桂生望着案幾上的黃色符紙,卻遲遲不動。
怎麽會這樣?桂生有些茫然。
本該是很簡單的事,他腦子裏明明有清晰的符紋,可不知為何就是難以落筆。
他眼前的符紙好似化作一片茫茫沙漠,而他則是沙漠裏迷途的旅人,疲憊、沉重、幹渴……想要尋找水源,又不曉得該往哪個方向?
四面黃沙圍困,旅人邁不開腳步,他害怕走錯一步,就走上了不歸路。
于是,旅人閉上眼睛,讓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他聽見了風的方向,嗅到了水的召喚,他始終閉着眼睛。
黑暗中,一條條紅線越來越清晰,那是求生的指引。
旅人順着紅線停停走走,時而拐上個小彎,時而繞一大圈,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終于被一片綠意取代——他找到了!
而後,旅人猛地睜開眼!
明珠般的璀璨的光芒讓桂生雙瞳一陣陣刺痛,但他一眨不眨,死死瞪着手中黃符。
上面一筆一劃,撇捺點橫的紋路真是自己所畫?他僅僅是閉上了眼,就畫好了一張符?桂生簡直不敢相信!
光芒很快沒入符中,桂生立即拿起照明符與自己所畫的符箓對照,兩者符紋真的一模一樣!
“桂生,你通過了。”
桂生愣愣地轉回頭,也不知掌門何時站到了他身後,随即反應過來掌門說的話,頓時大喜!
他可以确定——他愛符箓!煉符讓他快樂!
然而桂生不知道的是,景岳心裏也在暗暗吃驚,盡管這類日用符都不用催動天地靈力就能繪制,對于符道入門的人可以說毫無難度。但他沒想過,一個從來沒接觸過符箓的人,也能那麽快參透符紋的根本!這絕非憑後天練習就能做到的,桂生如此敏銳,說明他在符道上有淩于衆人的天賦!
很好!景岳滿意極了,他望着桂生的眼神特別慈愛,仿佛已見到了若幹年後煉符堂的初代長老……
當日,在其他人豔羨的目光中,有十二名弟子滿懷欣喜地跟着景岳去了煉符堂,桂生當然是其中一個。
這些弟子都是第一次來,盡管他們一直都知道門中有這樣一間教舍。
屋裏的擺設沒什麽特別,弟子們看過一圈便乖乖找了位置坐好,靜待掌門教誨。
景岳:“你們還未進入練氣期,無法引動天地靈力,所煉制的符箓也僅僅是對修士沒什麽作用的日常符。日常符雖不具備攻擊、防禦之效,但卻能讓凡人的生活更為便捷,比如照明符能夠取代燈燭,暖符能讓冬日不再嚴寒,清潔符能保持衣物纖塵不染,護身符能免于小災小病……”
景岳一連說了十幾種符箓,說得一衆弟子兩眼放光。
他想過了,小寒雲宗可以先利用日常符打響名聲,等到合适的時候,再慢慢推出靈符銷往修界。
“你們每煉制一張符箓,都能得到相應的宗門功績點,功績點的作用稍後會在門中公布,簡而言之,它能為你們換來各種修煉資源。同理,你們也能找其他弟子幫你們收集煉符所需的材料,但也要付出一定功績點。”
弟子們聽到這裏,知道煉符對修煉也沒多大影響,心裏僅存的擔憂也散去,紛紛喜形于色。
衆弟子學習熱情高漲,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們對符箓了解漸深,陳、湘、齊三國,也終于開始出現日常符的身影……
湘國,京城。
外間寒風吹落梅花,長秋宮裏卻是暖意盎然。
湘國皇帝倚靠在軟塌上,神情享受,“仙山上的東西就是好啊,這暖符既不幹燥,時效也長,且熱度十分均衡,仿若春秋二季。”
他對面坐着的雍容女子道:“那是自然,畢竟是仙人煉制的符箓。臣妾聽說,近來有不少外國商人,特意來湘國、陳國還有齊國求購小寒雲宗的符箓,可見別處也沒有這麽好用的靈符。”
她忽然壓低了嗓子,“皇上,您說那件事我們要不要……”
盡管語焉不詳,但皇帝顯然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道:“再看看吧。”
女子又道:“天罡教雖強,可遠在崇山峻嶺之外,且門下附庸衆多,向來放我們自生自滅。而小寒雲宗卻在陳國境內,離我們非常近,如今又有煉符的好本事,即便如今還弱小,将來未必就比不上天罡教了。既然我們有天時地利,何不早日獻上誠意?”
皇帝眉頭緊鎖,“小寒雲宗即便再弱也是仙門,豈非我等凡人想攀就攀?”
女子嫣然一笑,“皇上可知,小寒雲宗有位年紀尚小的長老,入仙門前正是皇商袁家的長子,袁根柱一介鄉野村夫,如今卻全權掌控着湘國的符箓生意,多半是承了他長子的情,不若,咱們請他代為探探口風?”
皇帝沉默良久,道:“此事關乎我皇族基業,還是再等等……”
作者有話要說:
景景:都說我是渣男
叽叽:其實景景不是
胭脂:宋小寶才是,以前和人家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姐姐,現在就成了秦師叔。
景景:他還叫過你小甜甜?
叽叽:你還和他看過月亮?
胭脂:……沒有!以上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