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又失眠到了三點左右。
蘇蘇沐又看了一遍《剛好遇見你》的結局。
在《剛好》裏，兩個女主角十五歲相識。
膽小懦弱、自卑自閉的嚴重社恐患者池月白，在同齡人阮天青的幫助下，慢慢成長，一步步走出自閉。
擺脫自閉自卑的外殼，池月白其實是個可愛善良又溫柔勇敢的小姑娘，不知多少人在留言區血書“求上天給我一個小白小天使啊啊啊啊啊”。
而天青是個永遠冷靜自持，永遠自信，永遠高高在上，卻對自閉的小女朋友關懷備至、照顧入微的學霸少女。
不管是兩女主的成長，還是她們的感情，都讓蘇蘇沐為之動容。
蘇蘇沐加過長安的讀者群——後來解散了，關注着長安的微博，甚至來來回回翻了個遍，買過長安的個志，每天堅持投雷打賞，從以前的地雷到現在的深水。
現實中的長安，似乎就是天青那樣的人，自信勇敢又溫暖。
長安曾在讀者群裏發過一張側臉照片，馬尾辮，白襯衫，藍寶石耳墜，鼻梁挺拔，眼尾上翹，嘴角含笑，照片裏看不清她長相如何，但給人的感覺是幹淨清麗的。聽說是長安實習時在公司裏照的，現在已經過去了好些年。
蘇蘇沐一直保存着那張照片。
後來長安沒有再寫過《剛好》那種溫馨甜美的校園文，反而接連寫了兩本abo文，口味之清奇，性-癖之獨特，不知道勸退了多少小清新讀者。
蘇蘇沐剛開始是拒絕的，後來……真香。
不得不說，長安的筆力實在是太強了。蘇蘇沐以前最不喜的就是abo文，然而長安寫出來的，總是能讓蘇蘇沐看得心血上湧，甚至能感覺到心髒一陣陣刺痛。
漸漸的，蘇蘇沐發現自己喜歡長安，盡管遙不可及，甚至有些可笑，但她确信自己喜歡她。
但蘇蘇沐從未主動給長安發過任何消息，留言也大多是無意義的“啊啊啊啊啊”。她害怕自己卑劣的妄想被發現。畢竟，自己這樣也挺像變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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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沐清楚，小白是溫暖人心的小天使，自己只是一直躲在陰溝裏的膽小鬼罷了。自己明明什麽都沒有，卻妄想能有一個像天青一樣的人，照顧自己、對自己好。
雖然一樣自卑膽小，可自己比小白差了太多。
小說完結在兩個女主高考完，18歲，正式确立了關系，報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最後一幕是小白牽着天青的手，一起走在漫天煙花的夜空下。
煙花閃耀的光芒，就像她們的未來。
每次看到這一段時，蘇蘇沐都會感覺小說裏的那道光滲了出來，照在她身上。
蘇蘇沐躺在床上，一只手舉在眼前，握緊，又放開。
自己的未來？是什麽樣。
蘇蘇沐心裏突然泵出一個想法。
長安之所以會寫《剛好》，或許部分原因是……她希望能将小白的成長過程展現出來，以此鼓勵、影響許許多多向她一樣自卑懦弱的人。
蘇蘇沐知道，《一花一世界》給她帶來的流量風暴只是暫時的，如果不加入娛樂圈，拿出別的作品，她很快會被大衆所遺忘。
可如果，她真的一步一步走向成功了呢？
長安一定也會看見她吧。
那時候，她可以站直身子讓長安知道，有個毫不起眼的膽小鬼，因為看了長安的文，努力讓自己改變。
聽說深夜不要做任何決定，不然第二天醒來一定會後悔。
蘇蘇沐卻趁着悶在胸中的這股沖動勁兒，主動給林遠發消息。
“我決定要簽約。”
“能把高姐姐的微信號發給我嗎？”
不一會兒，林遠就回複道“方便打電話嗎？”
這可能也是社會裏大人的通病，能打電話說的事兒，絕對不用文字交流。蘇蘇沐回了句方便後，又蹑手蹑腳縮到陽臺上。
有些冷。
撥通電話。
“小沐，你真想明白了？确定了？”電話那邊傳來林遠的聲音。
“嗯……應該。”
“什麽是應該？”林遠聲音有些大，不過大概是怕吓到小表妹，又溫和道，“我是說，我待會兒把高姐的聯系方式發給你，小沐你放心，我也會先和她聊聊。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先告訴我你是怎麽個想法。”
蘇蘇沐不明白為什麽，之前一直鼓動自己進入娛樂圈的表哥，現在态度反而嚴肅認真起來了。
蘇蘇沐盡量整理好思緒。
和林遠通話的次數不少，在沒有幹擾的情況下，蘇蘇沐已經可以斷斷續續地說一大段。
“我……我不确定。但是我想試一試。我想試試演戲是什麽樣的……我挺喜歡的。”雖然還是表達不大清楚就是了，“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有沒有天賦……我只是，像你昨天說的那樣，想闖一闖試試。”
“我以前……從來沒被任何人看到過，但是這次之後，別人終于看得到我了，我很害怕，但是也有點期待，有點想繼續這樣下去。”蘇蘇沐鼓起勇氣，将心裏話說了出來。
在參加節目之前，她從來不會被任何人看到。
排隊被插隊，問價格時被無視，甚至坐公交時有人直接往她坐的地方坐過去……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別說學院學校裏了，就算是僅僅十五人的班上，都有人不知道蘇蘇沐這個人。
林遠那邊沉默了一會兒，這還是蘇蘇沐第一次和他說這麽多話。
“……小沐，你不用這麽自卑。”
蘇蘇沐覺得有些慶幸，如果林遠不是自己的表哥，哪兒會看到自己呢？換成其他人聽到這段話，絕不會去思考話中的意思，直接就把自己pass掉了。
“有決心闖一闖挺好，哥也支持你。”林遠認真道，“但我得先問你幾個問題。”
“嗯，好。”
“你真的喜歡嗎？演戲？或者參加綜藝節目？”林遠分析道，“簽約也不是非要做這些，但我和高姐聊過，我們都認為比起歌手和諧星，演員的身份最适合你。”
林遠果然花心思和高漣談過。
蘇蘇沐深吸一口氣，差點沒被冷風嗆個結實。
“咳咳……我，我還是不知道。”這就是蘇蘇沐的答案，“沒經歷過的事情，我不敢給出絕對的回答。但是在一花一世界劇組裏的日子，我很開心，雖然也很害怕，但的确期待着能繼續下去。”
“嗯。”林遠那邊點了跟煙，“那小沐，你有目标嗎？比如是為了什麽簽約？暫時沒有的話也沒關系，畢竟是我剛把你拉進來的。”
“暫時……是為了錢。”蘇蘇沐撇去對長安的想法，如實回答，“其他的什麽，我還不敢想……”
林遠到沒想到蘇蘇沐會這樣說，一口煙差點兒沒吐出來。
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但蘇蘇沐……
林遠也是去年末才知道自己有這麽個表妹的。
以前林遠只偶爾聽長輩說過，自己有個極不靠譜的小姨，好像叫林曉曉來着，她一意孤行和一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小子私奔，再也沒回過家，甚至用肚子裏的孩子威脅爺爺奶奶。爺爺奶奶也氣得不行，和那不孝女斷絕了關系。
然而渣男窮小子一心圖錢，孩子出生沒多久，他就劈腿富婆遠走高飛，抛下母女倆之前，還不忘騙走她從家裏帶出來的最後一筆錢。
在林遠的記憶中，後來那個小姨崩潰了，精神出了問題，披頭散發滿臉兇相來林家鬧過幾次，都被爺爺奶奶趕出去。當時林遠不懂事，也覺得小姨丢人得厲害。
只有父親心疼小姨，但小姨經常鬧鬧嚷嚷地從父親這兒拿錢，還害得父母吵了好幾次架。
四年前，小姨死了。
林遠知道小姨有個女兒，但他從沒見過她，下意識以為小姨根本沒養活那孩子。
沒想到去年末，林遠放年假回家，深夜陪父親喝酒時，聽到了蘇蘇沐的消息。
當時林曉宏也是戒酒發愁，把腦袋裏裝的煩心事兒一股腦吐給了林遠。
其中就包括侄女的教育問題。
每月兩千的生活費，對林家來說實在是太少了點兒，但有了林曉曉的前車之鑒，林曉宏實在不敢太寵着那孩子。
現在那孩子大三，眼見就到了實習找工作的年紀，林曉宏就更愁了。放外邊吧，又不放心，放自個兒公司裏帶着吧，那孩子學的是生物，也不懂公司裏的那些事兒。何況自己初衷就是讓她能自力更生活下去，不像她媽一樣做個沒責任沒道德的吸血鬼。
那偷偷找關系讓她進一家不錯的生物制品公司？
林遠倒是從小沒讓林曉宏操過心，現在卻跳出一個侄女兒來，真是愁死他了。
結果林遠稍稍了解了一下蘇蘇沐的情況就，一拍手表示這個表妹他幫定了。
林遠雖然有幾個堂兄堂姐，但還真沒比他還小的親戚，知道蘇蘇沐的情況後，尤其是知道蘇蘇沐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之後，身為兄長的責任心一下子迸發。
而且有那麽一個不靠譜的媽，蘇蘇沐還能保持不錯的成績，考上杭城大學，可見她有多努力。
比起責任，林遠更多的是心疼。
其實最開始林遠除了批評林曉宏只知道給錢的做法是錯的，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但好歹在娛樂圈混了小十年，林遠看到蘇蘇沐照片的那一刻，就有一種這孩子有前途的直覺。
“……”
最後林遠把高漣的電話和微信給了蘇蘇沐，并且十分負責地讓蘇蘇沐暫時不用單獨和高漣聯系，周末他們三人一起吃頓飯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