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以吧？”得到蘇蘇沐肯定的回答後，林遠才轉身走開，“好，那我出去抽支煙，你們慢慢聊。”
高漣目送林遠的背影離開餐館，再看向蘇蘇沐時，眼中的笑意已經沒了。
誰都看得出來，蘇蘇沐很緊張，緊張得在發抖，真像只惹人憐愛的小兔子，論誰都不忍心欺負。
可偏偏現在高漣得做這個惡人。
“蘇小朋友，雖然我一直這樣叫你，你也的确很像小孩子。但是，你已經二十歲了，我手下最小的小朋友才十六歲呢，你要知道，你并不是小孩子了。”
高漣用手拖着下巴，不急不緩道：“所以蘇蘇沐，讓我們以成年人的身份好好聊聊，沒問題？”
蘇蘇沐不自覺想到了剛才在餐廳外陪她的那個女人。
如果硬要分類的話，那個女人和高漣一樣，都是氣場強大的冰冷禦姐，可高漣帶給蘇蘇沐的只有壓力，那個女人卻讓她覺得安心。
“嗯……沒問題。”
“好，那我就直說了。”高漣眉眼一下子鋒利起來，“蘇蘇沐，如果以專業的角度來看，你在一花一世界裏面的表現實在是算不上好。雖然也不能說差就是了，因為你根本什麽都沒表現出來。每次上臺就一兩秒的時間，沒有臺詞沒有劇本，除了你那張臉，能表現什麽？而且我聽你哥說過，你一點兒也不會唱歌，歌手這條路也走不通。”
“……我知道。”
“而你的性格，或者說心理疾病。之前林遠就提到過很多次，拍一花一世界的時候我也注意過，但見面之前我一直沒想到，竟然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高漣微笑：“蘇蘇沐，你抖得很厲害。”
“……我，知道。”
高漣本以為蘇蘇沐會哭，像純情小白花一樣梨花帶雨地望着她，然後哭着跑出去找哥哥。
可蘇蘇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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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明顯看得出她在發抖以外，蘇蘇沐平靜得可怕。
蘇蘇沐知道高漣想說什麽。
她的社交恐懼只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她是一個身體健全的成年人，除了她自己，沒有誰會為她的所作所為負責。蘇蘇沐深深懂得這些道理，這些年她但她的情況實在是讓人信不過。
高漣看見蘇蘇沐擠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蘇蘇沐什麽都沒有說，高漣卻感覺讀懂了一些東西。
說實話，就算林遠在高漣面前替蘇蘇沐美言了很多，高漣還是很不看好蘇蘇沐。
高漣有注意過，一花一世界劇組的工作人員有多照顧蘇蘇沐，在她看來這種照顧純粹是給別人添麻煩。誰都不喜歡會給別人帶來麻煩的小朋友，尤其是這個小朋友實際年齡并不小。
但現在，高漣感覺自己之前看錯了，蘇蘇沐或許并不是個一無是處，只知道麻煩別人的小孩子——誰知道呢。
“蘇小朋友，你和我想得不大一樣。”高漣往後靠了些，氣場驟地降了許多，“好了，繼續剛才的話題。”
“不得不承認的是，除了我提到的那兩個問題。你的确很出彩……不是指你的表現，而是你帶來的流量風暴。這幾天有不少經紀人和公司聯系你了吧？讓我猜猜，星娛的劉亞來、王悅，未來的李馗一幹人？”
指名道姓，毫不客氣，但都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蘇蘇沐明白高漣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我有查過……他們手下的藝人都是流量路線，而且大多……大多都是一夜爆紅的那種……”
高漣贊賞地看了蘇蘇沐一眼，示意她接着說下去。
“所以……我都拒絕了。”
蘇蘇沐之所以沒有拒絕林遠推薦的高漣，也有這個原因。
高漣手下的藝人雖然也有流量出身的，比如顧思來。但在她手下的發展路線，絕對是屬于實力一派。
要麽綜藝感得強，要麽演技要足，不管如何都得專業素養足夠高，光靠一張臉或者聲音？想桃子呢。
顧思來不也是靠演技一步步證明自己的嗎？
“蘇小朋友，之前你說過想演戲，那麽你在一花一世界裏的那幾個鏡頭是演出來的嗎？”
蘇蘇沐沒想到高漣會這樣問。
剛才還說她根本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現在卻在問她是不是演出來的。
蘇蘇沐還記得第一次導演讓她拿着任務牌上臺的時候，她害怕得差點應激。
然後後來，蘇蘇沐一片空白的腦海中閃過一句話。
——你什麽都不用去想，你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做好你想要做的那件事，其餘所有人都在你的世界之外。有我幫你擋着他們，不用怕。
這是阮天青對池月白說的話。
蘇蘇沐沒有阮天青，所以她選擇性忘記了最後一句話，只記得前半部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只是做自己要做的事。
蘇蘇沐是抱着這樣的心态上臺的。
蘇蘇沐回憶道：“不是演的……但是也不是真實……不是平常的樣子。”
蘇蘇沐不知道怎樣才能和高漣解釋清楚。
她之所以對演戲有興趣，也是覺得演戲可以讓她像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明明是在和別人互動交流，心卻和別人隔離着。
不用在意別人的想法，不用害怕。
高漣眼眸微眯。
“蘇小朋友，你真的很難懂，很麻煩，還好我智商情商足夠高，又和你哥關系還不錯，遇到別人早沒興趣聽你說了。”
在別人面前高漣當然不會這樣自誇，但在蘇小朋友這兒，高漣卻有一種無論怎樣都無所謂的感覺，逗逗這小家夥也無妨。
蘇蘇沐那裏又是一聲“我知道。”
然後緊接着是一句弱弱地“謝謝。”
“好了好了，我大概明白了，雖然你不确定演戲的時候能不能進入狀态，但是你會努力嘗試的，對吧？綜合你剛才的表現，我暫時選擇相信你。”
蘇蘇沐臉頰上浮出一抹喜色，一下子輕松許多。
“還有，就算你業務能力過關，應酬怎麽辦？鏡頭以外的你怎麽辦？你能處理好嗎？”
高漣的語氣已不像最開始那樣咄咄逼人，氣場仍在，但讓蘇蘇沐最緊張的壓迫感已經沒了。
蘇蘇沐眼神無辜：“鏡頭以外不是我的工作……吧？”
蘇蘇沐說得不錯，沒幾個藝人不在鏡頭前立人設，鏡頭後品行不端的大有人在。
像蘇蘇沐這種孤僻的算好的了，目中無人、口吐芬芳甚至有暴力傾向的多了去了。
高漣這是給蘇蘇沐挖了個坑。
的确，蘇蘇沐要做的只是在鏡頭裏發揮到極致，鏡頭以外的事應該交給高漣他們。
“那就期待你的表現了。”
看着面前這張無辜的臉，高漣甚至有種被這小朋友牽着鼻子走的感覺。
明明剛才還是只小兔子，怎麽現在就變得不一樣了呢？
“我發消息讓你哥進來了，這是合同，你哥已經看過了，你再看看。”
高漣從包裏拿出準備好的合同，遞給蘇蘇沐。
“沒有問題，謝謝……”
林遠看過的合同肯定不會有問題，蘇蘇沐拿到後簡單掃了掃，高漣給她開出的薪資相當優渥，各個條約之間也沒有遮遮掩掩的坑洞。
“叫我高姐就好。”
“謝謝高姐姐……”
“最後一點，蘇小朋友，你還在讀大三吧？生物系？這應該是最忙的一學期吧？你确定有足夠的時間拍戲？”
這一點蘇蘇沐早已思考過：“……确定。”
如果要在保證成績的同時工作，蘇蘇沐時間肯定不夠，但如果只是保證及格，就簡單了太多。要知道在杭城大學一直流行着一句話，挂科比考90分難太多。
“怎麽樣？談好了嗎？”
幾句話功夫，林遠就邁着步子走來，又拍拍蘇蘇沐的肩膀。
“我和蘇小朋友聊得好着呢，都說了不會欺負她。”高漣笑着接過蘇蘇沐手中的合同，其實就算剛才蘇蘇沐的表現就只是個花瓶，看在林遠和林家的面子上，她也會簽下蘇蘇沐，不過簽約後的資源嘛……
高漣認識林遠有一段時間了，她也聽過一些林家的傳聞，那可是商業泰鬥林家啊……可從來沒聽說過蘇蘇沐這一號人，高漣自然而然聯想到私生女三個字，不過她到沒想到林遠小姨那兒去，只以為蘇蘇沐是林遠他爹在外邊生的孩子。
高漣當然不會因為主動得罪林家，但她相信林家對一個私生女也不會重視到哪兒去。
好在目前看來，蘇蘇沐還算合高漣的胃口，就看以後蘇蘇沐的表現如何了。
“字已經簽了，過兩天就把助理安排過來。對了，蘇小朋友，你現在是住在學校寝室裏？”
“嗯……”
“那可不太方便，一周內搬到外邊去住，租房的錢從工資裏提前劃給你，可以嗎？”
蘇蘇沐正要說她會處理好，林遠就接話道：“這還要一周？我去幫小沐聯系，保證明天就能搬出去。”
高漣點頭：“好，周末兩天蘇小朋友應該沒有課？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正好我也有時間和小朋友再好好交流交流。”
剩下的無非是辦手續一類的瑣事，不難但繁瑣得很，等處理完這些事兒，高漣剛從杭城飛走，蘇蘇沐就收到林遠那邊房子辦妥的消息。
經過兩天相處，蘇蘇沐在高漣面前仍然會緊張，不過她也看出來了，高漣在工作上是個面冷心也冷的冷美人，但生活中并不難相處，甚至還算得上體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