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布出去

本來賀卿頭一回出席這樣的場合,還有些緊張,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說話。聽到這番推論,才擡起頭來,往下看去。

官場上最是講究資歷,能夠參加這次會議的高官們,大都年紀在五六十開外。在這一幹至少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中間,年輕俊秀的顧铮,自然就十分顯眼了。

賀卿一眼瞧見,先是一愣,很快就猜出了他的身份。

如今太皇太後正要用顧铮,這樣的場合,将他也召集過來,是應有之義。

賀卿之前單知道顧铮年輕,卻沒想到會這麽年輕,難怪太皇太後不放心了。不過賀卿注意到,他嘴邊一圈青色的胡茬,并未刮去。這顯然并不是因為來得匆忙未及整理儀容,而是他要留須的征兆。

有一部胡須在,整個人看上去就會成熟許多。

很顯然,這位顧學士對自己如今的處境十分了解,也在積極的尋找解決之法。留胡須是一種表現,這樣的場合語出驚人,占據主動則是另一種表現。

本來賀卿對顧铮的印象,僅限于“朝堂上的一位臣子,将來的成就很高,或可力挽狂瀾,拯救大楚于危難之間,值得扶持”。

後來在腦子裏看多了小說,就只剩下了“他俊眉修目、長身玉立、風姿卓然”“他邪魅一笑”“他強硬的摟住她的腰,将她扣入懷中”“香囊暗解,羅帶輕分”之類亂七八糟的描寫。

到底是個年輕女孩,賀卿心下自然也對他有幾分好奇。畢竟能夠名傳後世,并被那麽多人追捧,可不是容易的事。

如今真正見了面,賀卿腦海中那些念頭卻都盡數消散。顧铮固然生得風流倜傥,引人注目,但只要看到他這個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不會是他的容貌,而是通身氣度。

那是屬于一位軍國重臣的威勢,絲毫不輸于他身邊那些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們。

難怪接下來的二三十年間,他像一顆高懸于空的明亮星辰,令其他人盡皆黯淡無光,只能仰望他、追随他。這樣一個人,有野心、有能力、有目标,又怎麽會被小說裏那些所謂兒女私情所牽累呢?

但也正是因為看到了顧铮的為人,賀卿對他的印象反而更好。

他如今還是大楚的臣子,只要能夠用好這個人,就一定能夠挽回頹勢,改變楚朝覆亡的那個結局。除此之外,其他的反倒都不重要了。

這樣想着,賀卿收回了視線,微微低頭,安靜地坐好,又變成了平平無奇,絕不會惹人注意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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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沒有發現,就在她收回視線的瞬間,顧铮擡頭朝她這裏掃了一眼。同樣是立刻就認出了坐在張太後身後的人是誰,顧铮心下的驚異,其實并不比賀卿少。

這樣的場合,太皇太後與張太後在場,是因為如今她們代行皇權,而賀卿不管是大長公主還是無上慧如真師的身份,顯然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顧铮繼續道,“臣嘗翻閱典籍,發現天下各州并非處處都有地動,而凡有地動者,則絕不會只有一次記載。正所謂天行有常,臣猜想地動也必然有其規律。因此于翰林院中便覽歷朝記載,将所有發生地動之處記錄下來,繪制成地圖,而後便有了一個十分驚人的發現。”

他說着一拱手,“臣已經将此圖攜帶過來,請太皇太後、皇太後允許臣上呈。”

“準。”太皇太後毫不猶豫的點頭。她的心裏顯然十分振奮,本來賀卿一個人的推測,她還不敢十分相信,生怕中途出了什麽問題,如今有了顧铮的話,甚至還拿出了別的佐證,可見這個推論的可能性最大。

朝見時是有程序的,未經允許的東西都會留在外頭。太皇太後一開口,立刻就有內侍過去将東西取來。

太皇太後雖然手掌大權,但畢竟時日尚短,在朝臣面前底氣并不很足。而且她也擔心自己見識太少,看不懂這張地圖,因此并沒有讓人呈上來,而是命內侍擡來一張方桌,将地圖在上面展開,方便所有人查看。

等布置好,她便站起身,從丹陛上走了下來。

賀卿見狀,立刻扶着張太後跟了上去。而等她看清楚那張地圖上繪制的內容之後,不由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顧铮能猜到是地震,賀卿雖然驚訝,但想想他是顧铮,也就不以為怪了。

然而此刻攤開在桌上的那張地圖上,用各種顏色的圓點将所有有過地震記載的地點都标注了出來,密密麻麻的圓點,正好形成了幾條看似雜亂,實則相互獨立的粗線。

那是地震帶!

其實以穿越女的學渣程度,本不該記得這種東西。但因為在現代的時候,曾經發生過一次幾乎波及大半個國家的地震,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穿越女守在電腦前看了所有慈善晚會,把自己的零花錢都捐了出去不說,還搜了不少相關的資料來看,也就知道了國內有幾大地震帶。

事過境遷,那張地圖長什麽樣子已經模糊了,但是地震帶這個概念卻留下了,也為賀卿所知。

雖然不知道顧铮畫出來的這張圖有幾分準,但既然是根據歷史記載來做的,八成不會有錯。

不管是賀卿自己的認識,還是穿越女腦子裏的既定印象,“古代人”都是蒙昧的,很多現代小學生都知道的知識,古人卻一竅不通。至少賀卿本人的确是如此,而她身邊的人也都一樣。

所以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人,不但不說地震是上天降罪示警,反倒畫出了地震帶分布圖,怎不叫賀卿心下驚異?

有一個穿越女“珠玉在前”,賀卿幾乎是立刻就找到了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打開方式:該不會顧铮也是穿越的吧?而這個念頭一出現,就立刻占據了她的腦海,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

縱觀顧铮生平,多像是拿了穿越者的副本啊!在這個前提下,之前覺得難以理解的地方,就全都可以說得通了。

但,他是嗎?

賀卿沒有貿然下結論,她隐蔽的看了一眼顧铮,他正指着地圖上的那幾條粗線,“諸位請看,在圖上将這些地方都标注出來之後,便可發現,幾乎所有的地震都圍繞着某一條線。可以肯定,其中應該是有某種規律的,只是如今尚未被發現。”

地圖上的标注太過直觀,所有人自然都被他說服。太皇太後更是指着京城所在之地,面有餘悸道,“我朝見過之後,京畿便有數次地震,卻是因為就在這條線上。”

不是這麽親眼看着,很難想象自己竟然一直生活在一個危機重重的地方。

太皇太後臉色發白,心底已經隐隐起了遷都之意,只是礙于如今自己尚未完全掌握朝堂,因此不好開口提出,須得等一個契機。

倒是朝臣們還算鎮定,看着地圖,各有思量。最後薛知道問,“顧大人,京城上一次地震,是在何時?每次地震之間,間隔時間可有規律?”

顧铮搖頭,“每一次地震的嚴重程度都不同,間隔時間更是毫無規律。但三五年間,總有一次,或大或小。距離上一次地震,已經過去了五年。”

“那就是十有八-九了。”參政知事姚敏皺眉道。

賀卿湊到張太後耳邊提醒了一句,她便開口道,“當務之急,不是研究地震的規律,還是要解決了眼下之事。既然知曉五月十五日可能會有地震,便當設法減少損失才是。”

一句話将衆人拉回了眼前這件事上。

在推斷地震這件事上,衆人都算是輸給了顧铮,但是涉及到政事,他們卻是經驗豐富。薛知道很快道,“地震一來,必然損毀房屋。最要緊的還是疏散民衆,難怪太-祖皇帝托夢之言會是如此。只是,讓百姓們全數出城,不太現實。”

“依老臣看,祭祀還是應該如期舉行。屆時文武百官、勳貴皇親乃至家眷皆可一并前往。”同平章事劉牧川道。

祖先托夢,祭祀自然是應該的。正好可以借機把人都帶着,也不用将消息傳揚出去,鬧得民心沸騰。不過……賀卿看了一眼這位劉大人,顯然在對方心中,他所提的這些人最緊要,百姓則可以放在後面,因此暫時并不考慮。

姚參政搖頭道,“祭祀自然要進行,但京城百萬民衆,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上天垂憐給了警訓,提前知曉此事,咱們自然要盡力做到最好,減少百姓們的損失。否則,豈不是愧對了這一身紫袍金帶?”

“那依你說,又當如何?”劉牧川不忿道。

姚敏低頭想了想,道,“祭祀之地在城南,既如此,便将百姓往城西和城東疏散。這兩處地方,都有寺廟道觀,屆時叫他們尋個由頭,做個法會道場,自然有許多信衆前去。”

他提了個頭,其他人便也紛紛出謀劃策,你一言我一語,大部分倒都是值得采納的意見,也的确可以疏散一小部分人。只是跟京城百姓的數量比起來,還是九牛一毛。

賀卿下意識的去看顧铮,便見他一直低頭看着地圖,面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麽來。

沒來由的,她很想知道他在想什麽。

也不知是心有靈犀,還是有意叫顧铮表現,太皇太後此刻正好開口問,“顧學士可有什麽建議?”

顧铮深吸一口氣,擡頭道,“臣提議,将地震之事公布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顧·古代小百科·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不服來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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