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他擡起漆黑眼眸, 煙夾在指間,聲音低沉,平淡, “這不來了?”

宋初亭徹底愣住。

她雙手用力攥緊了粉紅欄杆,一時間說不出話。

真的是他。

他…終于來了啊。

宋初亭喉頭一哽, 幾秒後才真正反應過來,是, 是他。她擡起顫抖的眼睫, 望向熟悉又陌生的高大男人,心髒好像被一只手用力攥緊,有太多話想說, 可是又沒法說, 聲音發酸, “叔…”

剛吐出一個字, 聲音被生生打斷——

“Zey…Zey哥, 您怎麽來了?”莎琳姐也愣住了,她看一眼宋初亭,又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聲音也在發顫, “這,這…”

“您怎麽會親自過來…”

“莎琳,你也太大膽了。”

江慎身後走出一個穿黑色西服的年輕男人來,用當地話道。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莎琳額頭上汗水都滾了下來,連滾帶爬地拉開旁邊一個抽屜,從裏面翻出一把鑰匙來。

她慌忙彎下腰,剛要将鑰匙插進籠子大鎖的鎖眼,一只古銅色手掌按住了她。

“Zey…Zey哥。”莎琳回過頭,神色祈求。

江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彎下腰,從她手中輕輕抽出那把鑰匙,握進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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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莎琳長舒一口氣,以為自己沒事時——她衣領猛的被人揪住,還不等她作出其他,往上一提,旋即被男人重重按在籠子上。

随之身體撞擊,金屬籠子發出驚悚的咣當一聲!!!

內裏的宋初亭不由驚叫出聲。

金屬籠子很高,女人亦很高大,但她就這麽被他如小雞般輕易拎起來,狠狠抵在上面,腳下懸空。

隔着一層粉色欄杆,宋初亭看見男人淩厲鋒銳的側臉,他一手還慢條斯理地夾着煙,另一手卻扣住了她的脖頸,微微眯起眼睛,慢慢使力,眼神暴戾,冷酷。

女人不斷掙紮,雙腳撲騰,因為掙紮金屬零件不斷發出咣當咣當的揪心聲音,還有她長着胡須的嘴唇逸出的脆弱求饒。

宋初亭震驚恐懼地望着這一切,臉色愈發慘白,一手攥緊了下擺,骨節凸起,甚至都忘記尖叫。

良久,就在宋初亭快要受不了崩潰時,男人終于放開了手。

女人順着慢慢往下滑,無力地躺在地上,臉色鐵青,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昭示她還是活着。

“這個莎琳姐…”

旁邊男人嫌惡地将她拖到一邊,用當地話道:“賣了多少女游客,我看,就應該搞死他。”

宋初亭當然聽不懂這些話,只是看着躺在地上氣若游絲的高大女人,脖頸上一圈恐怖的青紫。

宋初亭咬緊下唇,背脊緊緊倚靠在籠子最後的一角,雙手抱緊手臂,心底愈發驚懼,臉色蒼白如紙,身體還在發抖。

剛才重逢的激動震驚全部都沒有了,她甚至不敢,不敢再去看他一眼,不敢對上他的眼睛。

他不是她的叔叔…

她的叔叔溫柔,溫暖,讓人充滿安全感。

就在這時,她察覺到男人陰鸷冷冽目光陡然朝自己投下。

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把她帶走。”

他用中文低聲道,聲音依舊冷淡,還夾雜着些許不耐。

男人轉過身,背影浸在陰郁的光線裏,森冷沉郁。他走了兩步,微微一頓,又想到什麽,側過臉,“連人帶籠。”

**

宋初亭抱緊膝蓋,用力地咬緊下唇,呆呆地坐在粉紅色籠子最邊邊的角落,後背倚靠着冰冷的牆壁。

這是一間極其寬敞的房間,要比尹公館她的卧室還要大上不少,只是和那裏考究古典的中西結合的古典風格截然不同,充滿了歐式的奢侈,富麗堂皇。天花板上懸挂的巨型璀璨水晶吊燈閃得她頭暈眼花。

但她此刻沒心情考慮那些,也沒心情打量,将下颌抵在膝蓋上,抱緊了身體。

想到剛才那可怕一幕,她便渾身發寒。

他…再不是那個熟悉的他。

過去的他,無論遇見什麽,都是心平氣和,溫和內斂的。

宋初亭不知道這些日子,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其實那天見面後,她也曾認真思考過——或許是江叔叔在這裏執行新的任務之類,所以裝作不認識她。

但是,就算以前…他在自己父親那裏時,也不會像今天這般。他身上一直都有種國人非常喜歡的沉穩、可靠與忠厚,這也是父親最喜歡他的一點。在他兢兢業業跟随他們幾年後,哪怕旁人怎麽說,都最信任他。

而不是現在這種身上陰沉得令人發痛的感覺。

宋初亭想到這裏,愈發抱緊了手臂。

叔叔那件事後就離開了。他有沒有可能,真的對這一切都失望了呢?而且那個紅幫是曾經逃難的華人建立…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千絲萬縷的關系…

宋初亭越想越不明白。

此刻她也恍然發覺,自己對江叔叔的家庭、背景,其實一丁點都不了解。

江叔叔也從未告訴過她這一切。

宋初亭将下颌抵在膝蓋上,望向窗邊厚重帷幔,眼神愈發暗淡。

五年前,江叔叔是真心和她在一起的嗎?

還是…

就在這時,房間門咔噠一聲,被人緩緩打開。

宋初亭心猛的顫栗,擡起頭。

房間裏亮如白晝,男人高大身影清晰走進,步伐一如既往。他穿了身藏青西裝,在明亮的燈光下泛着深沉冷感的光澤,成熟冷峻。

他将外套脫下,挂在一側,裏面是件深灰色襯衫,做工精湛,襯得肩背寬闊,俯身時能看見背部隐隐隆起的背肌。

房間很大,從頭至尾他并沒有往這裏看一眼,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不過是一個工藝品擺設。

宋初亭卻不能不存在,她喝了酒,想用衛生間,也餓了,要吃東西,還很困。而且身上還有一股紅燈區難聞的煙酒味,混雜着濃豔香水味,需要洗澡。

“叔…”

宋初亭一出聲,想到過去溫暖安全的叔叔,心特疼,覺得這個人不是他,她咬了咬唇,改口,“Zey。”

男人解領帶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

但很快如常。

他想到什麽,從褲子口袋裏翻出一把鑰匙,丢給了她。

鑰匙重重落在前面瓷磚上,發出清脆的當的一聲。

男人轉身往浴室走去,一邊随手解開襯衣紐扣。

宋初亭伸出胳膊,從欄杆裏探出去,可是那鑰匙總是離她稍遠一點,指間幾次觸到,都差上一點點。

宋初亭深吸一口氣,實在沒有辦法,而且…她也好想去衛生間,低聲道:“Zey…”

男人站定幾步,幾秒後,終究是轉過身來。

他臉上一片淡漠,還有着讓她心底痛楚的不耐與厭煩,俯身撿起鑰匙,他身上那件深灰襯衣紐扣解到一半,領口松松敞開,露出一片健碩結實的古銅胸膛。

宋初亭目光掠過,一凝,她過去最貪戀的便是他溫暖的胸膛,自然也最熟悉,此刻上面是舊傷加新傷,觸目驚心。

這五年間,他…也不好過。

宋初亭心顫抖一下,即使他不再是那個他,也仍舊為此心疼。男人并沒理會,仿佛根本察覺不到她濕潤的目光,将鑰匙插入鎖眼,擰開。

宋初亭握着欄杆,立刻從籠中出來。

沒走兩步,她腳下倏然一軟。

這些日子她都不曾睡好過,也沒有吃飯,再加上又累又怕,頭暈目眩,身體控制不住地一趔趄,直往旁邊摔去。

一只溫暖的手掌立刻扶住她,似是下意識的動作。

宋初亭一僵,感受着胳膊上那只手掌的熟悉觸感,掌心幹燥,指腹粗砺,硬硬的繭子落在她肌膚上。

特別特別熟悉。

她心一疼,好似有鈍鈍的刀子割過,怎麽都控制不住般,眼淚倏然落下。

啪嗒啪嗒。

“叔叔…”

話音未落,胳膊便被男人冷冷甩開。

他力度不大,但是一貫用力,這一下對小姑娘來說着實不輕,宋初亭不由往旁邊倒去,還好一側是床,雙手撐在松軟的床墊上。

長發滑過她臉頰。

她仰頭,看見他冷淡厭煩的表情。

“明天早上送你回去。”

男人眉心深蹙,一句話都不想多說,“桌上是你的東西,自己點點。”

說罷,他轉身走進浴室,沒多久,嘩嘩水聲響起。

宋初亭順着他剛才的目光走去。

扶手椅前的小桌上,放着她來時随身背的那只gi小包。她打開,裏面東西應該都被那個莎琳姐動過,然後重新塞回去,包括自動關機的手機,護照身份證,口紅,以及…

宋初亭盯着自己光禿禿的無名指,拿出包裏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

…結婚戒指。

她望向落在浴室門口,低下頭,裏面水聲仍舊不止。

他應該,也看見了吧。

**

“你說什麽?”

深夜,尹公館書房。桌上堆積着大摞文件,尹肆豁然攥緊手裏的鋼筆,在滿是英文的文件上劃出一道痕跡。

李思銘聲音焦急,“尹少,夫人找不到了!!!”

“怎麽會找不到,那位李小姐——”

“是是是,這幾天夫人都和她在一起。夫人在T國粉絲也不是很多,她說需要自己私密空間,人家閨蜜一起玩,我們也摻和不進去。”

“可是…就在剛剛李小姐突然給我們打電話,說夫人失蹤了,她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在…Mini Plaza。”

尹肆眉心緊蹙,握緊手機,“什麽?”

“Mini Plaza——那個紅…”

“我知道。”華影旗下就有幾位T國藝人,尹肆在T國也有不少業務往來,世界鼎鼎大名的紅燈區,他怎會不知情。

他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聲音寒涼, “這位李小姐是病得不輕麽。”

“帶她去那裏?”

“你們又是怎麽辦事的?!”

“對不起,對不起,尹少爺。”李思銘也愧疚至極。

“找。”尹肆靠坐在寬大的辦公椅上,也知道說什麽都沒用了,手指點點額頭,“給我找。”他鼻尖呼出一口涼氣,沉聲:“各種方法,立刻把人給我找到。”

“是。”

尹肆望着桌上各種複雜加急的文件,他最近工作很忙,可一想到她那邊也不知到底什麽情況,實在是難以放心,道:“再給我買一張飛T國首都的機票,越快越好。”

“是。”

放下電話,尹肆捏捏眉心,仍舊無法靜下心神。

她這次去T國,從頭到尾,他總有一種極其不安的感覺,難以言喻,很不放心。

早知這樣,他就應該陪她同去的。

就在這時,身後書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尹肆回過頭,嚴肅冰冷的表情在看見那個可愛小家夥時立刻溫和下來。

宋琮從門後探出頭,大眼睛望着他。

“琮琮,說過多少次了,爸爸辦公時不要打擾。”尹肆這麽說着,心底卻并沒有一次真的覺得兒子是打擾。

“可我每次來你都很開心呀。”宋琮噠噠噠跑進來,奶聲奶氣揭穿真相。

“而且爸爸你沒關門,我這不算打擾!!”

“我是聽見你說你要去找媽媽。”宋琮趴在他膝蓋上,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想去找媽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快到最後啦,大劇情可能比較難寫。QAQ

但是應該月底能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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