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天下第一(八)

市井之地最容易隐藏行蹤,章朝儒也不例外, 簡單的做了易容, 就像是魚兒入了海一般,輕易難尋。

但也只是輕易罷了。

章朝儒從錦繡山莊出逃,到今日也有好幾回險之又險被人擦肩而過, 若非有那神秘的“系統”相助, 章朝儒覺得自己還是直接去死更好些。

大半個天下動起來, 其動靜與威力實在難以想象。

耳邊是亂糟糟的談話聲, 這裏和錦繡山莊完全不同,像是另一個世界, 曾經的世家公子章朝儒自然是不習慣的, 可他也知道,在這種地方才更能掩蓋自己的行蹤。

端起酒碗,年輕人大口大口喝盡, 在桌子上扔了幾個銅板, 然後起身離開。

角落裏, 兩個正在比劃劃拳的大漢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在不久後離開了酒肆。

夜色凄迷。

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行走的人,不是無家可歸, 就是另有目的。

路邊的大樹在月色下投落一大片陰影, 偶有風來,葉随枝搖,陰影也輕輕晃動。

對着大街的客棧窗戶被人從裏面推開,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年輕人, 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衣着。

他深邃的眸子眨了眨,掩在衣袖下的手自然垂落,卻是蓄勢待發的狀态。

他一動不動,目光微微上擡,像是在欣賞月光。

陰影處,黑衣人微蹙眉頭,看向首領。

動,還是等?

他們并沒有猶豫太久,因為年輕人低下頭,胳膊揚起,是要關上窗戶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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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刻,剎那間,自陰影處跳出幾個黑衣人,個個都是輕功上佳的好手,身如飛燕,落地無聲。

他們的目标無疑正是那客棧裏的年輕人。

擡起的胳膊終于露出了下面的手掌,掌心倏忽飛出幾根飛針。

沒有人知道,光風霁月的前錦繡山莊少莊主也于暗器一道是個高手。

蓋因錦繡山莊的名門正派,暗器行詭谲之事,名門正派的貴公子如何能夠使用。

飛針細小,但幾個暗夜刺殺的黑衣人卻都流露出駭然之色。

針身暗沉沉的,再皎潔的月光也無法使它反射出光亮。

無疑,上面塗抹了極為歹毒的毒|藥。

一擊不成,氣勢減弱。

章朝儒從不是見好就收的主,或者說現在不是,畢竟沒有哪個人會對要害自己性命的殺手手下留情。

下一瞬襲向幾個殺手的是更為細小如毫毛的飛針。

這一次,他們卻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全部躲過了。

有兩人直接在幾息間悶哼倒地。

其餘人并沒有停留,攻勢只是滞了半刻,又帶着濃重的殺機欺了上來。

這些人并不是章朝儒的對手,但想要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将之解決,章朝儒無疑要費些功夫。

月上中天,光線更加明亮,大街上倒着幾具屍體。

章朝儒顯然并沒有給敵人收拾屍體的習慣,他只是冷漠往更遠的地方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了某個貪心不足的家夥,就迅速跳窗離開,身影消失在月色下。

小五哼哼唧唧不停:“怎麽樣?見識到我的本事了吧?有我幫你,你才不會死,那麽倔幹什麽?”

黑暗籠罩的地方,章朝儒淡淡道:“不必了。”

小五怒道:“知恩不報!”剛才他還幫他示警了!

章朝儒輕哼一聲,不屑的意思溢于言表。

“那種貨色,不必你提醒我也能解決。”

這倒是确實,眼下章朝儒所在的不過是一個小城市,當地也沒什麽太厲害的家夥,加上他貪心不足,想要獨吞章朝儒這塊大蛋糕,會栽了也不奇怪。

小地方好也不好,來往的陌生面孔太少,章朝儒被發現也是因此。

不過他不怎麽在意就是了。

天下之大,不信還沒有他立足的地方。

章朝儒信心滿滿準備上路,小五哼道:“你還是先找個地方睡覺吧,順便再把臉換一換。”上路?且等着吧。

章朝儒沉默了一會:“……好吧。”

小五自被制造出來到現在,總共也就在安然一個人身上栽過跟頭,不僅賠了系統本統,平時還得賠笑,現在章朝儒算是小半個。

之所以是小半個,是因為小五不是很重視他。

章朝儒對系統很警惕,哪怕從一開始小五表現的就很友好,處處幫忙,幫他警戒,幫他辨毒,教他易容,章朝儒還是只拿好處不減防備。

要不是起了逆反心理,小五早就不奉陪了!

煩躁郁悶的心情傳到安然意識中,她正和争流坐在一家酒樓裏,酒樓臨湖而建,湖心搭這一座高臺,上面綢緞飛舞,鮮花盛開。

小二注意到客人的目光,有些豔羨地殷勤道:“客人來得可巧,今晚雲煙姑娘就要在湖中心的臺上獻舞了!客人到時候可要去看看,據說雲煙姑娘不比之前的天下第一美人差到哪兒去呢!”

“胡說!”

他話音剛落,不遠處就有呵斥聲傳來,一陣椅子拉動的聲音響過後,有錦衣年輕人怒氣沖沖站起大聲道:“桑仙子是天宮仙子,區區一個風塵女子也敢與之相比!你好大的膽子!什麽都敢說!”

年輕人不僅臉漲得通紅,連眼圈都紅了,前者是氣的,後者則是悲傷。

小二被他吓得一陣哆嗦,“不、不是我說的!”

他抱着腦袋極為熟練的蹲下:“大爺,這位大爺,那話是飛雪閣放出的話,小的不過是道聽途說,大爺要計較也別來找小的呀!”

他吓得是不輕,求饒保命的時候卻說得很利落。

年輕人怒氣不減,悲意更甚:“飛雪閣?好一個飛雪閣!煙花之地,用再清雅的名字也改不了裏面的龌蹉!本公子倒要去看看,是什麽人敢對桑仙子不敬!”

他說完拂袖而走,錦衣衣擺劃出怒氣沖沖的弧度,踩得地板極響。

小二拍了拍衣裳起身,沖安然兩人笑了笑,“兩位客官見笑了。”

“無事,”安然輕笑着搖了搖頭。

小二這會兒不見剛才的懼色,反倒是憐憫地朝樓梯口看了一眼,道:“可惜了,那位公子本性不壞,偏要去尋死。”

安然眨了眨眼:“如何說?”

小二也起了談興,大刺刺拉開椅子坐下,指着窗外湖中心的高臺道:“兩位瞧見了吧,那臺子是一夜之間建起的,之前沒聽過一點動靜,可想而知,背後的飛雪閣是何等模樣?”

何等模樣,自然是尋常人招惹不起的模樣。

安然點了點頭,一指那水上輕飄飄掠過的人影,踏水過江,那位公子輕功頗為高明。

她挑眉不語。

小二哥眯眼笑了起來,他有一張普通的面容,一雙眼卻不同,彎彎透出幾分狡猾,一下子就使那張普通的容貌生動起來。

“哎呀,”他笑聲清脆,聽起來極為年輕,“見笑見笑,生意人嘛,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客官莫怪。”

安然淺笑着搖了搖頭。

易容術,還是很高明的易容術。

“不過,”她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借刀殺人,也要看那刀利不利。”

太利了,不僅能殺了人,還能剁了手。

小二哥嘆了口氣:“這不是雇主太急了,要不是給的錢多,誰想幹啊。”

江湖人大多喜歡熱鬧,喜歡挑戰,喜歡冒險,但總歸是不喜歡麻煩的,一不小心就會丢了性命。

湖面上,錦衣的公子已經落到了高臺,鮮豔的綢緞飛舞,襯得中心的年輕公子眉眼飛揚,俊美天成。

不過一絲怒意卻使人膽戰心驚。

就比如小二哥。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虛:“兩位客官,咱們有緣再見啊。”

他起身就要走,一道青影卻是沖着他而來,下意識要去擋,那道青影卻驟然加快了速度,落到他懷裏。

小二哥半是駭然半是手忙腳亂接過那張玉牌。

安然含笑點了點桌面,“你給我當了回小二,我送你份禮,哪天快要死了,說不定能用上。”

一股寒意湧上脊背,小二哥不敢去想什麽叫他快死了的時候或許能用上,落荒而逃。

安然已經托着下巴看向湖面,既上賞景,又是看戲。

一場好戲。

——貴公子大鬧花樓,卻被打手扔進了湖。

江湖世界的花樓可與尋常花樓不同,據安然看過的第一樓情報來說,天下九成的青樓背後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勢力,水很深。

連第一樓都有一成的據點是各地青樓。

毫無疑問,飛雪閣背後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勢力。

夜晚,湖面上燈火通明,不知道上前來的行人自發帶的燈,還是飛雪閣的布置,映照得這片天地與白日別無二致。

甚至因為各色的燈籠,而使得比白日更多了三分韻味。

安然兩人租借了一個畫舫,畫舫在湖面上飄着,笑聲自不遠處傳來,又有不知道哪家畫舫裏的樂聲陣陣,或是悠揚,或是纏綿。

像是一番盛世景象。

這裏是洛城,天子腳下。

安然所在的畫舫很靜谧安靜,月上中天,不知哪家放了煙火,璀璨的煙火直入雲霄,在最高處炸開。

周圍漸漸安靜下來,衆人沒有去看煙火,看的是高臺。

傳說中可比天下第一美人桑宛的雲煙姑娘,要出來了。

先是朦胧的霧氣,自湖面升起,籠罩這半個高臺,高臺上各色的花朵若隐若現,鮮豔的色彩不甘寂寞,也難以被遮掩。

正如那緊接着出現的女子一般。

濃墨重彩,妩媚天成,是任誰都不能否定的傾城國色。

她發如潑墨,一回眸,大紅水袖擊碎了薄霧,隔在雲端的美人終于走到世間。

一陣陣抽氣聲連綿不絕,安然的耳力,還能聽到無數聲急促的心跳,失手碾碎的茶杯,失态舉動比比皆是。

這是一個美人,新的,天下第一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沒有碼完,已經替換了,[鞠躬]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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