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舍利
“胡鬧什麽?!”孔澤瞿已經是臉色氣的發青,若不是他扯住了這孩子,這是要當衆怎樣糾纏一番?看玉玦還忿忿的樣子,直把孔澤瞿氣了個好歹,甩手轉身就從門裏出去了。
衆人都看着,明着有這麽多眼睛,暗裏不知道多少眼睛,若是有認出他的人看見孔家老四這樣當衆和個女的拉扯,又該起多少風波,再者說了,孔澤瞿完全讨厭讓自己成為那被衆人圍觀的猴兒。
先前玉玦心裏罵了孔澤瞿老男人,這會兒再罵的時候就已經有點舍不得了,孔澤瞿一點兒都不老,還是年輕人,怎麽能罵老男人?!自己在心裏這樣說,玉玦看孔澤瞿出去也再沒追出去,好歹自己将将撈回了一點。
這男人的滋味,真是,真是好極了!
完全不顧別人的眼色,玉玦看着孔澤瞿走了老遠然後轉身,垂了腦袋站在穆梁丘身邊,既沒表現出不好意思,也沒表現出些羞怯,只是很滿足的站好。
穆梁丘也是被駭了一大跳,他清楚這兩人的關系,眼看着玉玦那麽來了一下,真是比孔澤瞿還急的想上前拉住這死丫頭,只是這會兒看玉玦又偷偷的拉着自己衣服下擺很乖的站好,于是也就沒再罵,只是狠狠瞪了一眼。
聞思修眼看着玉玦做出了那樣的動作,有些傷心,有些心酸,如果非要說讓那會兒那麽安靜的孩子成為這樣兒的人,他是最首要的那個。他教會了玉玦怎麽表現自己的情緒,那會兒兩人多難啊,幾乎找了所有的心理醫生,好容易讓女孩兒成為這樣,如今眼看着人家在別人身上實施了,怎麽能不傷心。
可傷心也只是悄悄的,他看着很讓人愛的孩子那麽滿足,自己的失落也就稍稍淡了。
因了穆梁丘的緣故,聞思修和玉玦兩人很輕易的就跟上了負責這次開坑的主要領隊教授,老教授一生高風亮節,德高望重,鮮少有人在他面前做出這麽輕率孟浪的動作,于是就很是不喜歡。只是又看着女孩子年齡那麽小,走過來的時候笑得幹淨輕盈盈像小鹿一樣,眼睛裏還帶了一點點羞澀,于是就罷了,沒有呵斥玉玦。
“那就多拜托老師了,家裏的孩子不聽話,還讓您多費心了。”穆梁丘彎腰恭敬的對老教授說,真是有些個擔心玉玦。
“孩子是好孩子,是好孩子。”教授這麽說。
于是穆梁丘就送走了玉玦和聞思修,開車送玉玦去的是和穆梁丘有十多年交情的人,這人叫雷讓。
雷讓是誰,玉玦自然知道,她長了這麽大,孔澤瞿沒有一天把她當孩子,除了穆梁丘是她的家長之外,還有雷讓。
只是雷讓家裏是走灰道兒沾黑的比較多,所以雷讓在長了一點年歲之後就被家裏強行送出去了,前些年因為家裏老爺子走了他終于回來了,他回來了玉玦卻是去了西班牙,于是兩人也是好長時間沒見。
因為穆梁丘的關系,玉玦總是能看見各式各樣的男人,和穆梁丘關系頂頂好的這幾個,長相都是一等一的,除了唐堯和孔澤瞿是最漂亮的之外,這雷讓也是個陰柔俊美的長相。只是雷讓也算是裏面最心狠的,聽說她不在的時候這人在城裏掀起了一股腥風血雨,将家裏的事業抽筋斷骨打散了讓重新長。這一來,整個城裏暗裏的那些人都給重新整理了一遍,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玉玦這會兒是坐在副駕上的,看開車的人臉上幹淨,手指也是幹淨修長,撇着嘴想象這人濺了一身血的狠樣兒,也不知道将聞思修寄放在雷讓這裏住了幾天有沒有被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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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座上的聞思修一心記挂着那新開的地宮,側頭看窗外的景兒,偶爾将頭轉過來看看前面,卻是和開車的人目光相撞,聞思修點點頭就又轉過去看路上的東西,對于父輩們生長過的地方覺得很新奇。他是研究東方哲學的,于是對老教授很尊敬,老教授說一句話他總是恭順回答,如此三十多歲的人了,看起來就有些呆。
路有些長,這幾個人是從傍晚從城裏出發的,等到了這次的目的地已經是半夜了。車還在老遠地方,就看見離羅法寺不遠的山上燈照了大半個山。玉玦和聞思修一看精神立馬就起來了,老教授也記挂着開坑的事兒自然是精神奕奕,幾個人下車連忙就進了被圍起來的地方。
山上到處都搭了帳篷,玉玦和聞思修跟着老教授進了主帳篷,雷讓跟兩人告別之後卻是進了坑道一群帳篷之間最不起眼的那個。
他這次之所以要送玉玦來,并非是閑的沒事兒幹,歷年來,倘若哪裏有大的墓或者遺跡開出來,必然會有收藏家和大富商要來,挖出來的那些個東西,真正的好東西旁人是見不着的,不等曝光就被拿走了,雷讓這次就是為了這地宮裏的好東西來。
然雷讓進了帳篷才發現,這次盯着這地宮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有好些個熟面孔,當中有個格外熟,李家大兒子李衛江,其父親在朝廷與穆梁丘父親分庭抗禮。
都是差不多年齡的人,雷讓自然是認識這李衛江,只是聽說李家大兒子是個吊書袋的,還挺有名,在那最有名的學府教書。雷讓幹的是和人打交道的事情,認識這李家大兒子,可李衛江不認識雷讓,雷讓仔細打量這李家大兒子,他和李家沒打過交道,然到底是閱人無數,雷讓只看一眼,就知道這李家大兒子定然不如外表那樣無害,要不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玉玦放下行李,換了衣服拿了東西就跟着老教授去看地宮開坑的情況了。夜已經很深了,可周圍該施工的還在施工,現在地宮主範圍大致确定了,雖然開坑一般夜裏不施工,可因了這回地宮過于長,加上關系着佛指骨舍利,不知道多少人盯着這東西,政府已經出動了好些警力,可到底不穩妥,開坑是越快越好。
玉玦小心翼翼隐藏住自己的興奮,跟在教授後面來到施工的地方,入眼就看見已經開出來的一塊白玉石板和一尊顯露出來的雄獅浮雕,還有白玉石板旁的洞口,那個狹小的洞口裏一片幽暗,可能就是地宮的入口了。
宗教考古學是考古學的分支,雖然玉玦主修歷史考古學,但是對宗教考古學稍微有些涉獵,這回看見宗教考古學史上的盛世在自己眼前誕生,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鎮定下來。
玉玦和聞思修兩人跟着老教授進坑,在老教授旁邊看老教授怎麽看土看水,怎麽劃定挖圖範圍,倘若有任何出土的東西,他們兩個連同教授的學生首先接過來清土,如此好多天玉玦土裏來土裏去,飯也吃的不很好,十幾天的功夫,人一下子瘦下來了。
随着時間的推移,地宮的發掘進展并不是很順利,所有隊員難免都有些浮躁,玉玦已經好些天沒看見孔澤瞿了,也是有些心燥,離施工地不遠處的羅法寺就成了最好的去處。到底是佛家重地,千年古剎自然有千年古剎的威嚴,每次進了羅法寺玉玦就會覺得格外平靜,所以玉玦天天來,有時候一天來兩三回。因為地宮的原因,原本香火鼎盛的地方這時候已經不允許游客進入,因此玉玦每每來的時候就只有她一個人。已經是冬天了,因為西城的氣候原因這裏并不是很冷,土也沒有凍層,只是到底不是春夏,古剎院子裏的樹葉每天早上總會鋪個厚厚一層。
玉玦有時候早上來的時候看見掃樹葉的總是一個很上了年齡的僧人,于是也總會搭把手。掃完也并不邀功或者多言,只對老僧微微笑然後就去她常去的地方了。
玉玦常去的一個很不起眼的佛殿,也不是大雄寶殿,也不是什麽菩薩殿,就在寺廟東南角的一個小間裏,很安靜的地方,玉玦在這裏總能聞到一股幽香,說不出什麽味道,但就是很好聞。要是開坑的事情不忙的話,她能在這小佛殿裏坐很長時間。
玉玦對于佛像哪個是哪個總是認得不清楚,所以她也不知道這麽個小殿上面供奉的那個佛像是釋迦牟尼佛,倘她知道這是釋迦牟尼佛,自然會奇怪這麽小的殿為什麽供奉了釋迦牟尼,可她不知道,于是就很安靜的跪在佛祖面前。
但見幹淨清幽的殿裏,女孩兒安靜跪着,閉着眼睛,眉目如畫五官細致,白淨的臉蛋,純粹的氣韻,太陽從她身後投過去的影子落在佛桌前面,像是打理佛像的童子。偶爾聞思修會來,看見這樣跪着的女孩兒,聞思修知道玉玦到底兒還是和四年前的她一樣,那種安靜的東西再是怎=怎麽改變有時候總會露出來。
開采地宮的工事也還是進行着,已經有大量的東西被挖了出來,在前室盡頭大量的絲織品和一尊白玉石塔被挖了出來,經過數千年,地宮裏挖出來的東西還如新的一樣閃着光,玉玦不知道暗地裏有多少人盯着這地宮,幾乎世界各地都有人看着這地宮,她只是每天在累到不行的時候來這殿裏,坐上那麽些時間再回去精神奇跡般的就足了。
孔澤瞿來的時候,玉玦就在這殿裏跪着,他站在院裏從敞開的殿門看進去,就見玉玦躬身跪在蒲團上,那麽高的孩子,跪在蒲團上也只有一點點兒。
孔澤瞿站了好長時間,跪着的人都沒有動靜,不得已,孔澤瞿稍微咳嗽了一聲,玉玦立馬睜眼,回頭一看,就見那人長身站在銀杏樹下,眼睛漆黑嘴唇嫣紅,安靜看她。
“噓……”玉玦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臉蛋笑得鼓鼓的起身做完揖向孔澤瞿走來,走了幾步沒忍住剩最後兩步的時候向孔澤瞿撲過來。
“你怎麽來了?”抓着孔澤瞿衣服,玉玦小聲說,她生怕這人把她推開,然後暗暗将孔澤瞿的衣服抓的牢牢的。
“來辦點事。”孔澤瞿說,玉玦向他撲過來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張開胳膊了,收緊的時候才感覺這孩子真是瘦了很多,一時也就沒有推開,反無意識的将人收在自己懷裏。
察覺了這個,玉玦偷笑,臉蛋鼓鼓眼睛晶亮,她就知道佛祖一定會顯靈的,她那麽虔誠的祈求了自己的姻緣,佛祖果然将孔澤瞿送來了!
等孔澤瞿将懷裏的人推開的時候,就見自己身前的衣服被攥成一朵花兒,睨一眼玉玦,見這孩子正看着自己手,孔澤瞿正想把自己手收進口袋裏,手就被攥上了。
立馬就要甩開,可甩開玉玦重新再粘上去,這樣來回了幾次,孔澤瞿無法,終是沒再做那徒勞的動作,索性這裏也沒人認識他,于是就不再甩手,只讓玉玦攥着自己拇指。
玉玦心滿意足的站在後面看兩人相連的手,決定往後要時常來這寺裏。只是兩人快要從那寺門出去的時候,碰上了玉玦時常見的那老僧。
玉玦放開孔澤瞿的手合掌作揖,那老僧也合掌。
“施主請留步。”
兩人正要走的時候,那老僧說話了,玉玦來了這麽些天,還是頭一回聽見這僧人說話,于是就回身。
“施主慧根潔淨,紅塵凡事易損根脈,得佛祖加持方能安好。”那僧人是對玉玦這麽說的,話并不難懂,玉玦自然是聽懂了。
然後看孔澤瞿一眼,這人一眼不發,卻是向僧人合掌,然後拉了玉玦就走。
玉玦被孔澤瞿拉着,僧人的話并不很上心,她要是皈依佛門了,孔澤瞿怎麽辦,她這些時間可是求了她們的姻緣呢!
“孔澤瞿,你看你要是不把我寶貝着,我就讓佛祖護着了。”
“胡說什麽!”孔澤瞿呵斥,頭也不回往外走。
那老僧并沒有說關于孔澤瞿的任何話,只是看兩人的背影半天。
玉玦因為在寺廟裏耽擱了很長時間,不知道她不在的時候,地宮正後殿已經開啓了,等兩人回到山上的時候,正好看見所有人都圍在地宮入口處。
一會兒之後,所有人護着一方東西出來了,當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這一方東西拿出來就立即放進了安全罩裏。
這是在地宮後室北壁秘龛內發現的,一只鏽跡斑斑的鐵函,打開鐵函,裏面是一枚45尊造像盝頂銀函。上面放着兩枚碩大的水晶随球,還有二枚雕花白玉指環,二枚雕花金戒指,一串寶珠,數條繡花綢絹。45尊造像盝頂銀函為正方體,長、寬、高各17厘米,函蓋、函身雕工極為精致。函身下沿錾刻“奉為皇帝敬造釋迦牟尼真身寶函”。45尊造像盝頂銀函內放置銀包角檀香木函,函頂、函身均包裹銀雕花包角,以平雕加彩繪手法雕滿各種花卉。上系銀鎖、鑰匙一副。銀包角檀香木函內為嵌寶石水晶椁子。椁蓋上鑲嵌黃、藍寶石各一枚,體積碩大,眩耀奪目。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木函,孔澤瞿尤其注意盯着,現場沒人認識他,只是孔澤瞿長相過于奪人眼球,自然有人注意到了。
李家長子李衛江看人群裏面一眼看到孔澤瞿,覺得有幾分熟悉,又說不上到底是誰,只是直覺這人也是為了佛指骨舍利而來,所以時不時的總會看一眼孔澤瞿。
孔澤瞿在人群裏一眼就看見了李家的人,只是他知道沒人認識他,就一直盯着那挖出來的東西,從放進安全罩再到拿出來清理,他全程看着。
其實孔澤瞿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今天那僧人的話,所以這地宮的事情他格外注意,萬一要是這次出來的就是舍利,他必須要拿到。
然而,這次出來的不是佛祖真身,是唐朝的玉仿骨舍利。
往後幾天,不時有東西挖出來,多是歷朝重器,可所有人等着的舍利一直沒有出現。
玉玦已經好幾天沒有去寺廟了,因為孔澤瞿這幾天偶爾會到山上來,所以她沒工夫再到寺廟裏。這幾天整個山都被警力完全包圍着,玉玦知道孔澤瞿本事大着,對這人能随意出進這山上有點羨慕,她其實想跟着孔澤瞿到山下去,最好能找個地方将孔澤瞿徹底變成自己人。
今天孔澤瞿沒來山上,玉玦自己又去了那羅法寺,因為沒有游客的原因,整個寺裏衆僧人也很少,大多都圍在地宮的那裏,玉玦又是一個人在那殿裏坐了很久,她唯一祈求的就是佛則能保佑她嫁給孔澤瞿。
等臨走的時候又碰見那老僧人,這回老僧人沒有說話,玉玦還是合掌作揖,然老僧人這回卻是給了玉玦一個東西,長寬不超過三厘米的一個檀木盒子。
“攸關性命,不可示衆。”那僧人盯着玉玦眼睛這麽說。
玉玦接過有些緊張,收進自己口袋裏,突然就想起真舍利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