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萬字 (1)

猝不及防被小道侶親了一口,褚懷霜渾身一抖,驚得山楂果都掉了。

游傾卓眼疾手快,伸手一撈将山楂果接住,塞進自己嘴裏,鼓着腮幫子看她。

感到臉頰癢酥酥的,褚懷霜的目光一變再變,張了張口想說什麽,看着小道侶已經把自己咬過的山楂果嚼碎咽了,她心裏一尴尬,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偏偏這小滑頭好似全然沒有覺察到,還舉起手裏的山楂果,笑眯眯地問她:“師父,還吃嗎?”

褚懷霜抿緊了唇。

她覺得自己的臉已經滾燙了,沒想到小道侶的膽子這麽大,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親她!

沉默良久,她一把拉起小道侶的手,朝附近無人經過的小巷子走去。

等到了地方,褚懷霜松開她,揮袖布置出隔絕屏障,而後淡淡地問:“好吃麽?”

游傾卓輕咦一聲:“師父問的是什麽?”

“為師的……涎水。”褚懷霜幾乎咬着字說出口。

現下她們并非合籍道侶,這孩子怎麽能吃沾過她口水的食物!

将她泛紅的臉看在眼中,游傾卓唇角一勾,仰頭道:“糖葫蘆太甜了,把味道都蓋了過去,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要不然,師父再讓我嘗嘗?”

“你敢!”褚懷霜立即呵斥,卻是下意識倒退半步,背部貼在了身後的牆上。

游傾卓的笑容更盛。她碰了碰周圍的隔絕屏障,毫不膽怯地上前半步。

“師父要是真的不想讓我嘗,為什麽還要布置這個屏障呀?”

說話時,她擡手捏住褚懷霜的下巴,踮起腳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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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傾卓太熟悉褚懷霜的性格了。

嘴上說着不要,心裏恐怕比她還想要。

她的懷霜被嚴規束縛太久,無悲無喜,清心寡欲,上一世直到合籍當夜,還紅着臉扯她的衣袖,叮囑她不許胡來,活了百來歲,還跟個第一次經歷情的單純小姑娘似的。

這回褚懷霜仍然沒有抵抗,只是不滿地皺了下眉。

她也說不清自己對小道侶的态度,但要是小道侶主動和她親熱,她其實還挺喜歡……

現下褚懷霜雖驚愕,更多的卻是好奇。小道侶在那本書裏放了那麽多書簽,她想知道這小滑頭究竟跟書本學了些什麽。

小道侶的個子太矮了,褚懷霜感覺只要伸手一圈,就能将她禁锢在懷裏。不過她沒有立即這樣做,僅僅是配合小道侶對自己進行糾纏。

甜味漸漸順着喉嚨滑下去,帶着山楂果的清香。

褚懷霜很耐心地受用完,覺着小道侶将要退出,才突然托住她的背部,稍微一發力,讓她朝自己傾來,緊接着俯下臉,一口咬下去。

鐵鏽腥味彌漫開,帶着一股淡淡的藥味。

聽見游傾卓吃痛地唔了一聲,褚懷霜挪開臉,環緊小道侶的手沒有放開,垂眸與她對視。

“這是你以下犯上的懲罰。”

褚懷霜的聲音依然冷淡,卻全是裝出來的,“你成年以前再敢如此,只要有一次,便罰一次。”

實則是她還沒準備好。這一世的感情比她預想的快太多,她甚至感覺自己再縱容幾次,就要被小道侶吃掉了。

哪怕小道侶的骨齡已成年,她覺得自己還需要一兩年的時間緩緩……

小巷位于高牆之下,周圍的屋舍擋住日光,将二人罩在一片陰影中。

游傾卓拭了拭唇,褚懷霜只是為了給她警告,咬合的力道并不大,但還是見了血,她用手一擦,手背上便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

瞧着褚懷霜下意識舔血,游傾卓面色頓沉,繼而焦急起來。

“師父,我的血很特殊,您不能直接嘗!”她飛快地說完,未拿糖葫蘆的手扯住褚懷霜的衣袖,急切想要阻止,然而褚懷霜已将血跡舔盡,咽了下去。

褚懷霜先是一愣,而後猛然想起她的血是療傷聖寶“毓苓血”,卻不知直接飲此血會如何,忙撤去隔絕屏障,還沒詢問小道侶,只覺淡淡的血腥味已經如火般燒灼下去,體內的經脈也受其影響,不到幾息的功夫,她的內息已開始倒流!

見褚懷霜變了臉色,一副要倒下的樣子,游傾卓慌忙丢下糖葫蘆,一把将她攬在懷裏,撮指點住她身上的幾處大穴。

“我這是——”褚懷霜從未有過這種體驗,話未說完,便疼得咬緊牙關。

每根經脈似乎都膨脹了,血液像沸騰了一樣,內息完全失去控制,丹田則傳來一陣陣絞痛,痛楚很快蔓延到四肢。

連視線也開始模糊,眼前仿佛蒙着一層水霧。

褚懷霜心裏那個後悔,她萬萬沒想到,罰小道侶居然還将自己給搭進去了!

她感到游傾卓正将自己背起來,不知朝什麽方向去。

不多時,耳畔傳來一道冷靜的女聲:“掌櫃的,要一間有結界的上等房,這紫金葫蘆先做抵押,快點!”

待褚懷霜的視線稍稍恢複,發現身邊已是樓梯。

她伏在游傾卓的背上,前面走着一位小侍,步履匆匆。

小侍很快引着二人到了上等房外。

褚懷霜吃力地睜眼向小侍看,正好小侍也有意無意看向她。然而小侍眼裏難掩的懼色讓她大為不解。

她的臉上長了什麽東西嗎?

等游傾卓開門入內,将她平放到床鋪上,褚懷霜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太對。

小道侶好像……長高了?身材似乎也有了變化,不再是十五六歲的少女外表。

覺察到她的目光,游傾卓坐在床沿,低下頭看她,柔軟而狹長的睫毛之下,一雙眼角微揚的丹鳳眸越發動人,瑩白的手指伸向褚懷霜的耳朵,輕輕一捏。

“毛絨絨的,怪不得他們都叫您‘絨絨’。”她柔聲,眉眼含笑。

褚懷霜怔了怔,感覺喉嚨不再發緊,下意識問:“毛絨絨?”

她發現自己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沉。

游傾卓嗯了一聲,指尖在褚懷霜發間生出的那雙狼耳上摩挲。

心裏隐隐覺察出一絲不妙,褚懷霜想要觸碰自己的耳朵,雙手卻沒法動彈。這時,她的脊椎末端附近毫無征兆地癢了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正在緩緩長出來。

目光瞥見她的衣裙裏露出一撮白毛,游傾卓馬上将她翻了個身,十分娴熟地解開下裙。

“傾卓,你……做什麽?”褚懷霜被她吓了一跳,還以為她又要對自己不軌。

游傾卓沒有立即應她。她撥開衣物,将一條如雪的狼尾巴抱了出來,攤在身邊,忍不住揉了兩揉。

她一揉,褚懷霜頓覺酥癢從下方一直傳到天靈蓋,身體也跟着蜷縮起來。

“原來師父真是大尾巴狼呀!”見她又驚又懼地縮成一團,不知所措,游傾卓撲哧一聲笑出來,愛不釋手地把玩着新生的狼尾,“真軟,我可以将臉埋進去嗎?”

聽了她的話,褚懷霜愈加不安。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成年後露出妖身。

她是半妖,人族與白狼族的孩子,生母雖是人,但她仍混了白狼族的血脈,剛出生時便是半人半狼。後來她的二位母親去尋了妖族最好的醫修,才将她的妖息封在丹田,此後,她便始終保持着人形。

“你……愛埋就埋罷。”她含糊着允許了。

于是游傾卓枕在狼尾上,來回地蹭。

褚懷霜的妖息雖弱,但她的妖身卻和尋常的白狼族并無區別,尾巴毛蓬松,抱在手裏暖乎乎的,很舒服。

游傾卓上一世并沒有見她露過妖身,只曉得她體內封着白狼族的妖息。當時她得知此事,還和褚懷霜開過玩笑:“若是懷霜可以現出妖身,能否讓我揉揉毛?”

在她面前還死要面子的褚懷霜,聞言十分幹脆地拒絕了。

這一世,游傾卓倒是能抱着狼尾揉個夠。

見褚懷霜面露憂慮之色,游傾卓安慰她:“師父莫怕,您只飲了少量的血,內息亂一陣子就會平複的。”

“你說的‘一陣子’,是多久?”褚懷霜苦着臉問。

她修的是人族的功法,現下內息紊亂、妖息破封,對她而言并不是什麽好事。

游傾卓眨了眨眼,“約莫半個時辰,不會太久。不過師父要是急着恢複,我還是有辦法的。”

“什麽辦法?”

游傾卓沒有馬上回答。她化出細長的龍尾,慢慢纏在狼尾巴上,往尾巴根去。

龍尾冰涼,激得褚懷霜打了個哆嗦,只聽游傾卓笑道:“雙修呀~”

褚懷霜:“……”

她意識到了危機,感到龍尾有更進一步的趨勢,慌忙阻止:“我不要!”

游傾卓笑得更開懷,索性傾倒身體,看似要欺身而上。

“我沒有和您開玩笑,師父。”她悠悠道,“對我們妖族而言,雙修是最快的梳理內息之法。您不必怕,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了。”

褚懷霜大怒,瞪着杏黃的狼眸呵斥:“放肆!我收你為徒,是想你能有自保之力,不是讓你學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表面看起來雖兇巴巴的,褚懷霜的思緒卻已亂成一團漿糊,以至于呵斥的話都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想,還是不敢,只是覺得未到行這種事的時候。

發現她是真的動了怒,游傾卓怔了怔,而後坐直身體。

“把你的尾巴收回去。”褚懷霜讓聲音冷下來,“不要讓為師重複第二遍。”

游傾卓乖乖地收回龍尾,手仍搭在狼尾巴上,強忍笑意,嚴肅地認錯:“師父莫氣,傾卓知錯了。”

看來是她太急了。如今在懷霜眼裏的她,還是個尚未成年的孩子。

單純而懵懂的小孩子要行不軌之事,懷霜自然會生氣。

于是她順着毛撫起狼尾巴,邊順毛邊哄:“我聽師父的,以後不會再說這種話啦……”

褚懷霜太久沒有露出妖身,現下又動彈不得,起初被她揉毛,還覺得酥癢難耐,別扭極了,被揉了一陣之後越來越舒服,靠在枕頭上賭氣不理她,心裏頭卻一會兒泛起甜意,一會兒又是羞怯。

小道侶的手法怎會這樣讓她惬意?

游傾卓安撫的話還沒說完,褚懷霜已淪陷在這種奇妙的安詳之中,她甚至舒服得眯起了眼,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聽見她的呼吸聲漸沉,游傾卓唇角微勾,收了手中的昏睡咒,戀戀不舍地又揉了揉毛絨絨的大尾巴。

“懷霜先在這歇息,我去去就回,乖。”

她輕聲說完,目光驟然轉寒,撈過疊好的被子給褚懷霜蓋上,而後縱身掠向窗臺,打開窗,朝對面的樓頂躍去。

她既然來了嘉武城,現下又有了單獨行動的機會,自然要找夏森尋仇。

這座客棧跟水墨茶樓還有些距離,游傾卓調出一些妖息,讓自己維持住成年女人的外貌,将靈力加持在雙腿,在樓頂疾步前行,瞥見下方的街上有賣面具的攤位,便從樓頂一躍而下,順手摘了一個猙獰些的戴在臉上。

狂奔時,上一世試煉大比期間的記憶,在她腦中漸漸清晰。

“你好,我叫夏森,和你一樣都是純水靈根。嘿嘿,我們一起走吧?”

秘境入口,綠衣的少女咧開嘴,真誠地向她伸出手。

“卓卓以後想拜到哪位仙長的門下啊?”

“和夏姐姐一樣的,我想拜進丹宗的褚長老門下。”

“哈哈哈,你也很喜歡潇灑的褚長老對不對?”

“唔……其實是仙長和我約好了,我救了她,所以她要依照門規和我‘結緣’,收我為徒。”

“噢~原來傾卓你已經有約定在身了呀!這算不算走後門呢?”

“沒、沒有!仙長說,要是我不能通過試煉,她還是不會收下我的……”

“不要緊張呀,我們的資質都很好,一起走出這個秘境是沒有問題的。來,笑一笑,還有我在呢不是?”

後來在即将走出秘境的那天清晨,夏森卻起了個大早,為二人做了一頓野菜粥。

“沿着這條路,再翻過一個小懸崖,就可以看見出口了。”夏森給她盛粥,為她指路,“喝了這頓餞別粥,咱們就分開吧。那地方看着就不好走,你跟不上我的速度,反而會有危險。”

“騙子。”想起這些事,此時的她冷笑。

上一世的她單純得過分,又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試煉,遇到一位對自己好的人,自然而然就全身心信了對方。

誰知夏森卻在野菜粥裏下了藥。

那藥,直到她拜入丹宗,學習《草藥初識》後,才曉得它的功效是令人腿腳酥軟無力,只不過藥效有延遲,服下後要過至少一個時辰,才會起效。

夏森算準了時辰,以她的緩慢速度,正是要趕一個時辰的路,才能抵達最後的那座懸崖。

藥發作,她毫無懸念地在攀爬懸崖時四肢酥軟,跌入深谷。若不是赤龍族的身體耐摔,她的結局就不是全身多處骨折這麽簡單了。

她告訴過夏森,只要通過試煉,褚懷霜就會考慮收她為徒,于是夏森設計讓她墜崖,只要她身亡,便不可能通過試煉。

在清楚她和褚懷霜的約定後,夏森就已對她生了殺心。

也不曉得是不是人在做、天在看,最後夏森被符宗的長老看中,只得拜入符宗,她則仍被褚懷霜收入門中,還做了褚懷霜的親傳弟子。

餘光瞥見“水墨”二字,游傾卓腳步一頓,在原地站定。

一條深巷的盡頭,正立着“水墨茶樓”,周圍寂靜無人。嘉武城裏遍地都是修真者,夏氏父女自然不敢再設陣奪運,茶水和糕點質量奇差的水墨茶樓,自然也就無人再光顧了。

看見一名綠衣的少女正在門口掃地,游傾卓放出靈識,待看清那張熟悉的面容後,她感到胸中一直壓制的怒火又熊熊燃了起來。

“夏森……!”她咬牙切齒地念出這名字,一步步向綠衣少女走去。

邊走,邊在心裏反複提醒自己:“冷靜,莫要起殺心,懷霜會生氣的。”

上一世的夏森險些殺了她,可這一世的夏森與她尚未有所交集。

她現在頂多只能給對方一個小教訓,卻不能手刃她。

心裏雖反複提醒,然而游傾卓并沒有收斂殺意。她還沒有走到水墨茶樓門前,夏森就覺察到了這股殺意。

停下手中動作,夏森驚愕地擡頭,猛然看見帶着厲鬼面具的高挑女人朝自己走來,吓得她當即失聲尖叫:“鬼——”

游傾卓又怎會讓她叫出聲,當即掠了過去,一把捂住她的口,帶着她躍上高樓,幾個起落就到了城中的荒蕪地,将夏森雙手反剪,猛地掼在地上。

夏森疼得眼淚都淌下來,眼裏映出蹲下來的緋衣女鬼。

為了不暴露身份,游傾卓隐去倚淳真人送的白衣紅裳,将自己龍鱗所化的緋衣變了變,幻化出可怖的厲鬼服飾。

她上一世堕為邪修後,見過不少可怕的東西,變化起來十分輕松。

捏起夏森的兩腮,游傾卓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因恐懼而掙紮。

“乖,我不是厲鬼,不會吃了你的。”她故意将聲音放得殘忍些,假惺惺地安撫少女,“只不過是想對你做些事……也許會有些疼,你這麽乖,就忍一忍罷。”

說完,她将手變為厲鬼的爪子,噗地一聲沒進夏森腹部。

赤龍族的爪法鮮有人知,游傾卓的龍爪能輕易探入他人體內,卻不會傷及皮膚。

上一世她摔得幾乎全身骨折,現下她本想直接将夏森揍到這個程度,但骨折恢複起來太費時間,也容易暴露,索性便用了這個法子。

龍爪攪動時的痛楚,就連褚懷霜都忍耐不住,更不用說連修真者都不是的夏森。

游傾卓十分貼心地在夏森發出慘叫前,封緊了她的嘴。

她憎恨這個待她好只是為了讓她放松警惕的人,連這人的聲音也不想再聽到。

現下,她不毀夏森的靈根,也不要她的性命,只讓她承受自己當年的痛苦。

游傾卓覺得自己重生後反而仁慈了,也不知是不是和褚懷霜待久的緣故。要是夏森落到做邪修時的她手裏,她肯定會現出原身,将夏森活生生地咬碎,而後吞吃下肚,讓她死無全屍。

“知道你和你爹都做過什麽事嗎?”游傾卓問。

夏森背上和額上都是冷汗,聞言頓時明白這女厲鬼找自己的目的,慌忙點頭,唔唔地叫着,想要坦白從寬。

游傾卓面無表情地看着她掙紮,加大了手上力道。

“知道就好。”她冷聲,緩緩地道,“這是警告。再敢設陣或下藥害人,我便殺了你和你爹。”

覺得仇已報得差不多,游傾卓收回龍爪,解了夏森嘴上的封,給她喂了些水靈力,壓住她胃裏的血,不讓她在短時間裏吐出來。

她從前是醫修,因而力道掌握得很好,留下的內傷只會讓夏森疼痛數天,僅此而已。

夏森已經疼得半昏迷了,此時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這女厲鬼肆意擺弄。

“乖孩子。”做完善後措施,游傾卓滿意地誇了她一句,而後迅速帶她回到水墨茶樓前,用靈力讓她站在原地,把掃帚遞到她手裏,還原回掃地的姿勢。

私仇已報,游傾卓離開水墨茶樓,将緋衣換回白衣紅裳,到城中的河邊洗淨雙手,摘下厲鬼面具,除去自己的氣息,拎在手裏,一路往客棧走。

途徑賣面具的店鋪,她順手将面具還了回去。

因着游傾卓的昏睡咒,褚懷霜睡沉了。

她夢見了上一世和游傾卓的合籍。她們飲下合卺酒,又拜了天地,此後便成了彼此名正言順的道侶。

然而命運弄人,她們雖合籍了,卻至死也沒有經歷洞房花燭夜。

褚懷霜自然清楚自己入了夢。面對放下紅蓋頭,朝她嫣然一笑的游傾卓,她不再拘束,不管不顧地撲過去,将對方緊摟在懷。

“我不會再放你走了,傾卓。”她喃喃,明知只是夢,心裏也無比欣然。

“我們已合籍了,從此你就是我的道侶,我的愛妻。誰也奪不走你,你是我的,傾卓,你只是我的……”

她說完便吻了下去,手也沒有閑着,溫柔地為懷中道侶除去衣物。

“懷霜要吃掉我嗎?”

聽游傾卓笑問,褚懷霜毫不猶豫地點頭,環着她的身體,将她輕輕放倒。

“懷霜,我很怕。”

她見游傾卓蜷縮起來,怯怯地看着自己,只覺心中壓抑的感情如同決堤洪水,恨不得馬上将道侶……

“……師父?”

突然響在耳畔的聲音驚醒了褚懷霜。

她滿懷遺憾地睜開眼,發現游傾卓正在為自己擦汗。

“師父又做噩夢了麽?”游傾卓看着手裏的帕子,随口問。

褚懷霜呆了片刻,回味剛才做的夢,登時羞紅了臉,昧着良心嗯了一聲。

可不能讓小道侶看出來什麽!

她卻不知自己早就露了馬腳。游傾卓比她老道得多,一見她臉紅,就曉得她做的是什麽“噩夢”,只是抿唇微笑,也不揭穿。

“我們回去吧,師父?”她提議,“以後我入了門,有的是機會和師父一起出來歷練,今天就玩到這裏吧?不然要是再出什麽意外……”

不用她說完,褚懷霜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她只覺丢臉,本來想帶小道侶好好放松一番,沒想到反而惹來掃興的事。

褚懷霜嘆了口氣,感到手腳已能動彈,坐起來看向小道侶。

“傾卓,你現在可以變為成年妖族了?”

先前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時再看,發現小道侶還沒有變回去,遂詫異地問。

游傾卓撫上自己的臉,笑道:“是的,只不過我的靈力還很少,維持不了太久,剛剛是為了背師父方便些,才暫時變作這樣。”

她脫去稚氣後,笑起來愈發嬌媚,也添了幾分靈氣,柔軟的褐色長發披散在兩肩,襯得她的肌膚白皙而細膩。

看得褚懷霜有些愣神,良久才點頭,又忍不住提醒道:“為師明白了。現下為師已能自己走動,你快變回去罷,莫要浪費靈力。”

這時,她忽感覺衣服上好像少了些什麽,低頭一看,挂在衣帶上的葫蘆不見了,忙問:“傾卓,你是不是将我的酒葫蘆拿去抵靈石了?”

見游傾卓滿懷歉意地點頭,她哭笑不得,只得取了些靈石給她,催促道:“快去讨回來,那是倚淳真人贈給為師的生辰禮,若是弄丢了,她老人家會生氣的!”

褚懷霜現在還沒法完全收回妖身,不便出去見人,游傾卓應完就帶着靈石離開房間。

游傾卓走後,褚懷霜才想起已經快一個月沒喝酒了。

這一個月來,她入夜後一直跟小道侶待在一起,而不是去酒肆逍遙,竟就這樣不知不覺戒了酒,她先前可是與娘親一樣,一日不飲酒就不自在。

午後未時,水墨茶樓。

游傾卓喂給夏森的水靈力剛被吸收完,夏森便覺暖流湧上喉嚨,張口噴出一大股血,扶着桌沿嘔起來。

夏父正在她對面坐着,看着門口沉思要不要試試設個陣,女兒毫無征兆的吐血吓了他一大跳,慌忙攙扶起夏森,“森森?森森?!”

夏森不知道游傾卓對自己做了什麽,她現在感到體內哪裏都疼,血剛吐完一口,又湧上來一口,像是怎麽也吐不完似的。

“爹……厲鬼……咳咳……厲鬼來索命了……”她哭着伏到夏父懷裏,嘴巴開合時,鮮血将夏父的衣服染得可怖,“快逃……我們快逃……快……”

夏父已經被她吓得魂不附體,聽完她斷斷續續的話,如同遭了晴天霹靂。

“爹聽你的,聽你的!我們馬上走!馬上離開這!”他回過神,慌慌張張地封了茶樓的門窗,放下夏森,奔向存放陣核的地下室。

水墨茶樓本就是一個飛行法器,夏父只要去地下室激活陣核,就能讓整座茶樓在瞬間被傳送走。

等妖身徹底收起來,褚懷霜便禦劍帶着游傾卓飛回玄仁宮。

安頓好小道侶,已是申時,褚懷霜即刻前往道宗的議事樓,準備當面再将夏氏父女的所作所為告訴道宗大長老。

她進門時,段梳筱正批閱卷宗,餘光瞥見她來,也不擡頭,淡淡地問:“褚長老是為夏森而來?”

褚懷霜在她面前落了座,聞言點頭,“還請段長老盡早明察,明日便是試煉大比,如果夏森當真與她父親作惡過,玄仁宮……”

“玄仁宮自然不會允許夏森參加試煉。”段梳筱抿了口茶,接過她的話,“不過,明日她已不會來了。你将訊息傳來後,我委托了嘉武城的情報組織,他們的人還未到水墨茶樓,茶樓便整個不見了。”

褚懷霜一怔,追問:“不見了?!他們逃走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段梳筱想了想,“未時罷,具體不清楚,那座茶樓若是傳送類的法器,只消控制陣核便能逃走。”又端起茶抿一口,“随他們去,現下嘉武城之主已收到夏氏父女的情報,他們沒有回來的資格了。”

褚懷霜心裏有些不甘,但念着夏森再也不會踏進玄仁宮,倒是松了口氣。

她起身要走,段梳筱卻叫住她,順手從身後的書櫃上拿下一塊靈箋,“水靈根組新增的那個名字,是你添的罷?”

“是我。”褚懷霜點頭。

段梳筱用指尖輕叩靈箋,敲擊聲一下下撞在褚懷霜心上,“那孩子三日前申請做了丹宗的侍奉弟子,依照門規,她不能再參與試煉大比,否則便是對其他的試煉者不公平。”

褚懷霜大驚失色,正要解釋,段梳筱話鋒一轉:“我已将她分入丹宗的醫療組了,若她在試煉大比中表現優異,倒是能和其他侍奉弟子一起參加納新大典。”

段梳筱一直有個怪毛病,重要的話不喜歡一次性說全。褚懷霜快被她吓死了,耐着性子聽完才徹底放下心,拱手道謝。

她走到議事樓門口,忽聽段梳筱問:“絨絨,那孩子是你的命定道侶?”

褚懷霜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打了個激靈才反問:“誰同你說的?”

“你霧師姐。”段梳筱常年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若那孩子當真是,什麽時候想舉行合籍大典,你記得及早同我說一聲。”

褚懷霜:“……”

瞧着段梳筱朝自己彎起眼睛,她沒回話,撫着額角出去了。

褚懷霜一回丹宗,便用傳訊珠召集醫療組的長老和弟子來議事樓。

試煉大比正式開始前,負責後勤的幾個小組都要召開集會,最後确認一下各自在秘境中的任務。

褚懷霜記得上一世的她很拖拉,集會時間定在了晚上。但這會兒丹宗的長老和弟子們都無事可做,加上段梳筱又把游傾卓也分入了醫療組,她遂提前開會。

游傾卓自從拿了侍奉弟子的身份牌,便領到一枚丹宗的傳訊珠。她正在靜室打坐冥想時,忽覺傳訊珠有動靜,取出一看,竟是褚懷霜發來的集會訊息。

她一頭霧水地收功趕去議事樓,一進門,侍奉弟子青果就笑呵呵地迎上來,引她入座,悄悄和她道:“游小友,恭喜你加入醫療組!”

游傾卓自然清楚醫療組是幹什麽的,不禁皺起眉,不知這是什麽新安排。

青果引完路就走了,她只能先環顧四周,查看一下前來參加集會的長老和弟子們。

其實對她而言,這些人的面孔都很熟悉,上一世她被褚懷霜變相軟禁,整整幾年都待在丹宗,這些人待她很好,外出歷練回來,還會給她捎些特産和小玩意兒,同她說說外界的事。

除卻幾個兩世都沒接觸過的人,她看誰都很親切。

所有人都到齊,褚懷霜才從議事樓中的藥房走出來,坐到了游傾卓身邊的空位上,輕咳一聲,宣布集會開始。

“在确認大比期間的任務最終安排前,我要為諸位介紹一名新人。”

說完,褚懷霜用目光示意游傾卓,“這位是三日前新上任的侍奉弟子,游傾卓。根據道宗大長老段梳筱的意思,她已加入醫療組,将在明日随我們一起行動。”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我不是質疑段長老,可游小友的境界是不是偏低了?”寐霧第一個提出疑問,“在座各位的境界,最低也有金丹期。衆所周知,人族修士只有在結丹後才能禦劍,試煉大比一開始,一旦有試煉者發出求救訊息,咱們醫療組可都要禦劍趕過去啊!”

“是啊,倒不是不許游小友跟着我們,可這未免也太為難她了……”她的妹妹寐雨皺了皺眉,輕聲道。

其他長老也紛紛附和,卻都是在關心游傾卓能不能跟緊,而非質疑她是怎麽獲得了入組的資格。

褚懷霜托着下巴聽罷,點了個一直沒有出聲的女弟子:“岚笙覺得如何?”

岚笙咬了咬唇,搖頭。

“傅潭呢?”褚懷霜又點了個說話直爽的男弟子。

傅潭苦笑:“褚長老,我覺得您應該已經有安排了,我們全聽您的便是了。”

傅潭話音剛落,惹來其他人的一陣笑。

“小傅,你好歹給褚長老留些面子啊!不要每次都說大實話!”

“褚長老明明不需要這種無關緊要的面子。”

“都是自己人,小傅直說又怎麽了?啊?真是的……”

游傾卓坐在褚懷霜身邊聽到現在,心裏也覺得是這樣。

懷霜會在一開始就向大家介紹她,已是承認她的加入了。只不過這一世的她還與這些丹宗的成員并不熟悉,懷霜須得聽聽他人的看法,再給她安排合适的任務。

等大家都笑夠了,褚懷霜便再度輕咳一聲,道:“其實我的确想過一個辦法。不勞煩你們照顧傾卓,我自己帶着她在秘境裏走動就是了。”

衆人先是一愣,而後紛紛向褚懷霜投去質疑的目光。

“褚長老,您是認真的嗎?”

“在下并不記得自己認識過如此殷勤的褚長老。”

“啧,你們聽,‘傾卓’都叫上了,褚長老幾時對弟子這般親昵過!”

“懷霜,你要是被奪舍了,就眨眨眼。”

聽到這,游傾卓忍不住捂起嘴。

她怕自己再不做措施,就該笑出聲了。有褚懷霜這位不羁而潇灑的大長老在,丹宗的議事氛圍一直都像這樣輕松,自己人面前,褚懷霜從不愛揣架子。

褚懷霜笑道:“我并不曾被奪舍,這是我幾經考慮作出的決定。”而後看向游傾卓,“傾卓,試煉大比期間,你願做我的執事弟子,随我一起奔走麽?”

游傾卓自然願意。

這着實是她意料之外的變故。

入夜。

褚懷霜今晚破天荒地為自己也買了一份飯,陪小道侶一起吃,算是慶祝她成為自己的執事弟子。

“師父,我的血是什麽味道?”游傾卓給她夾了一塊紅燒排骨,随口問。

“……甜的罷?”褚懷霜不确定地答。其實那時她剛吃過山楂果,滿嘴都是山楂和糖的味道。

聽罷,游傾卓笑起來。

“我嘗過,跟普通的血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只不過多了些古怪的藥味,像是血裏拌了藥汁。”她解釋道,“‘毓苓血’的味道就是這麽奇怪。”

褚懷霜心中一驚,放下筷子沉聲道:“以後你不許跟別人提自己的血,切記!”

“我曉得師父在擔心什麽。”然而游傾卓卻絲毫不放在心上,“我的血很特殊,除了師父,我誰也沒有告訴過。”

褚懷霜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吃完她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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