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隐秘的花朵
元旦當日,城戶佐佑理于上午八點三十分醒來。
她對着被積雪反射的陽光映得明亮的房間微微嘆息,将心頭驟然湧起的疲倦壓下。
在仆人們的幫助下,剛于十一日前年滿十五歲的城戶佐佑理換上了淺粉色打底然後逐漸過渡為純紅,精工細作地将怒放的姹紫千紅嬌豔花朵清晰勾勒并繪制其上的大振袖。米色的過肩長發也盤起,在側面別上一朵櫻色簪花,水藍色半透明的小小淚狀水晶順着金絲編就的細線在羞澀綻放的花朵之下随着她的一舉一動微微搖晃,不時折射幾縷金色的陽光。
跨出自己的房間,佐佑理少女用小碎步朝着餐廳走去,“迎接的準備應該不在我的關心範疇內才對。”
“是的,佐佑理小姐。在您告知請帖送出的第一時間,城戶家就開始着手了。相信定不讓尊貴的客人們失望。”緊跟在她身後的中年仆從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似笑非笑地瞥了瞥走廊上顯然是新挂出的巨大風景油畫,佐佑理少女伸手提了提衣領,“只要別弄巧成拙就行。來日方長這句話眼下還算适用的。”
她的視線從前一晚還不存在的歐式木質花紋典雅的裝飾桌和放置其上的鍍銀花瓶上掠過,随後停留在敞開大門的別館。佐佑理少女低頭望了望自己一身的日式傳統打扮,再一臉确認地盯住以石材建造而成,秉持巴洛克風格的別館,“……我想我忽然需要擔心了。”
彭格列家族是流淌着來自西西裏島血脈的黑手黨家族。
即便即将接任的十代目在日本出生并度過了十四年,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大概是許久沒有歐洲的客人會在元月第一日來訪了吧。”遠矢定子在早餐桌上抿嘴含蓄微笑,大振袖墨藍的汪洋之上綻放出朵朵傲骨的紅梅。
不過下一句話就讓城戶佐佑理明白了不少,“傳統什麽的,那群老家夥的腦子都被啃光了才會如此堅持的。”
悠悠地咽下一口冷掉的煎茶,城戶佐佑理很安心地開始用起早餐。
反正,那句話又不是她說出口的。
而這個輕松的心情僅僅待續到上午十點三十分。歷時兩個小時的無憂時光就被迫結束。
城戶佐佑理板着面孔站在城戶宅邸的入口處,整個人散發着濃濃的怨念,讓從車廂裏走出來、被迫換上一身黑色西裝的沢田綱吉不由地顫抖。跟随着他的獄寺隼人當即沉下面孔,快要沖口而出的怒吼在沢田綱吉一個輕輕的搖頭動作後被生生咽回。
“歡迎,沢田綱吉君,彭格列的十代目。”城戶佐佑理裝作沒有看到兩人的互動,略略欠身行禮。直起身後,她對陸陸續續從加長林肯中走出的幾人颔首示意,語氣越發平淡,“十代目的守護者,同樣歡迎你們來到城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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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麻煩你們了。”搶在沢田綱吉開口前幾乎一天到晚一身漆黑,絕對符合黑手黨标準的Reborn按下帽檐,短暫地給出了回應。
城戶佐佑理帶領着彭格列一行人在主宅的回廊上前行,目不斜視。
“城戶さん,那個……我們現在是要往哪裏去?”躊躇很久,沢田綱吉還是小心翼翼地向面色難看的城戶佐佑理提出徘徊心頭很久的疑問。
斜睨因為換上黑色西裝而看上去穩重不少的沢田綱吉,城戶佐佑理略略勾起嘴角,“先去和老一輩打招呼。之後會帶你們到別館住下,畢竟主宅可是向來不設置客房的。”
她的腳步在距離會客堂十幾步遠的地方驟然停住。跟随佐佑理少女前行的彭格列一行人就算一頭霧水也只好停下腳步,探究的目光投向一襲正式和服而顯得格外莊重的城戶佐佑理。
沢田綱吉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城戶佐佑理。
随後方才還有幾分輕松的神色當即就被肅穆全然替代。
“Vongola Decimo,歡迎來到城戶家。”蒼老的聲音透過移門傳出。
城戶佐佑理沖着會客堂的方向規規矩矩地九十度鞠躬,然後走上前,恭敬地将移門拉開,扭頭對一臉茫然的沢田綱吉略微颔首示意。
目送彭格列一行人步入會客堂,城戶佐佑理默默地合上移門。她沉默地注視那扇反複修繕的古老門,半晌後轉頭毫不猶豫地離開。
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彭格列十代目和守護者,就交給老成精的成員就好了。
況且,即便是正月,評判也沒有結束的可能。
而且對于她而言,最棘手的……才開始。
低眉順眼地走入每年新年都要拜訪的房間,城戶佐佑理規規矩矩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新年好。”
“做得還算看得過去。”一身黑色傳統和服的老者端坐在上位,語帶嫌棄地翻閱着記錄城戶佐佑理這一年成績的文件,“不過,你和彭格列十代目未免太疏遠了點。”
城戶佐佑理暗中諷刺地勾起嘴角,語氣依舊是恭敬的,“啊,沢田君可是有暗戀的對象呢,更何況對方的哥哥是晴守。我随便動作的話,第一個跳起來的怕是岚守,畢竟他大概是十代目的守護者中深谙黑手黨規則的人了,再加上對十代目的沢田君的忠心程度……”
老者發出低啞的笑聲,“暗戀?笹川京子這種幹淨的小女孩?彭格列十代目還真是愚蠢,意大利那群家夥怕是怎麽也想不到唯一的選擇居然是這麽個性子。”
對于這個評價,城戶佐佑理選擇默不作聲。
幹淨的小女孩?
憶起學校裏的同桌,佐佑理少女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橙色的俏麗短發,亮麗活潑的容貌,天真純美的性格。
這是全校共識中的笹川京子。
喜愛甜食,與三浦春奇妙的思路也能對話的本領,對于兄長全心全意的信賴關懷。從未看低或仰望沢田綱吉,能夠接受各種奇奇怪怪的用來掩飾黑手黨事情的借口。
這是城戶佐佑理對于笹川京子的一點印象。
不過幹淨這個形容,算是恰如其分吧。
或者應該說是太過純淨了。
在城戶財閥的繼承權争奪站中争鬥滾爬這麽些年,城戶佐佑理早就失去了那份天真。而笹川京子的眼神中,滿滿的就是不惹塵埃的明淨。
“彭格列十代目試圖守護的就是這麽一個飄渺的脆弱夢境。”老者毫不留情地嘲諷,銳利的視線打量起半垂下頭的城戶佐佑理,“他終究會明白的。要麽就是他妥協抛棄彭格列家族,要麽就是他徹底放棄那個小女孩。”
“沒有共存的可能性,你也應該看得很清楚才對。”
“是的。但是,沒有由我這麽點明的必要。”
笹川京子适合的平穩安詳的日子。每天在家裏打理家務,教導孩子,為朝九晚五的丈夫提供一個溫馨的歸所。
沢田綱吉可以提供他所可能的一切的保護。為了笹川京子而和彭格列的老一輩針鋒相對,或者對試圖傷害她的勢力展露溫和下的強勢。
但是他唯一無法保證的便是這一點。安寧的日常。
這是作為彭格列十代目的沢田綱吉永遠無法擁有的。
走到現在這一步的沢田綱吉已經不可能走上繼承彭格列家族以外的道路,而他的責任感也不會允許他背離。支持他的家人,陪伴他一路走來的夥伴,這是他戰鬥的全部理由。而一旦放棄彭格列便意味着他一直堅持守護的人們均會由于他而陷入危機,這是這個性格中大部分是溫和包容的少年不能接受的結局。
所以,從一開始就被保護得太好的笹川京子,永遠不可能接受以保護之名進行殺戮的黑手黨的笹川京子注定無法光明正大地站在沢田綱吉的身邊,陪着他沿着這條前往黑手黨至高位置的道路前行。
這朵純潔的白色花朵雖然性格裏不乏堅韌,可終究不适合綻放在西西裏島略帶血腥味的土地之上。
但是,她終究對笹川京子——
是羨慕的。
“把那愚蠢的表情趁早收回去。”老者陰冷的音調在城戶佐佑理的耳邊響起,“從一開始,你就沒有那個資格!再這樣下去,老夫不介意把你轉變為一枚棄子。”
城戶佐佑理在心底自嘲,咬住下唇,盡量收起腦子裏亂轉的念頭,“我很抱歉。”
只是性格使然,笹川京子便得到彭格列十代目全心全意的守護。
沒有功利計較沒有利益得失。
這是多麽幸運又幸福的女孩子。即便她不知曉沢田綱吉小小的想念,終究,她輕易地得到了男孩竭盡可能的呵護。
沢田綱吉即使傷痕累累,即使需要面對黑手黨最為黑暗的一面,他也拼死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物傷害到笹川京子。
這個笑起來帶着毋庸置疑的溫柔和溫暖,眼眸清澈得倒映出整個世界的漂亮善良女孩。
而作為城戶織蕙的獨生女,城戶佐佑理是如此的渴求着這麽一份不摻雜任何東西的純粹情感。
來自母親的愛護。或者是,來自父親的寵溺。
她以為所有的孩子都擁有的這麽一份簡單幸福。
求而不得。
“啪”的響亮聲響,還有臉頰上隐隐的作痛讓城戶佐佑理徹底地清醒。
她捂住右臉頰,緩緩地擡起頭。
老者站在她的面前,左手依舊高高揚起,滿臉不屑和失望,“老夫栽培了你這麽多年,居然會因為這麽個小女孩而動搖?!別告訴老夫,你會不清楚那種小女孩一個不小心的下場!”
“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城戶佐佑理,你沒有資格後悔!”
“純粹的守護?你的智商停留在三歲孩童的水平嗎?”
“那種玩意兒在城戶家從來就沒有過!城戶家的人也不需要!”
“你以為那個小女孩能夠安安穩穩活到現在是因為什麽?”
這個尖銳的問題讓城戶佐佑理感到心頭一陣刺痛。但她還是規規矩矩地擺正了坐姿,輕聲細語地給出了答案,“第一,保證彭格列十代目晴守的忠心。第二,不激起十代目沢田君的反感。第三,笹川京子的存在暫時沒有威脅到彭格列家族的直接利益。”
老者斜眼瞪住看不出多少情感波動的城戶佐佑理許久,冷哼一聲走回方才的位置坐下,“頭腦還算正常。不過,你忘了很重要的一點。”
死死地咬住下唇,城戶佐佑理把頭再垂下一點,劉海形成的陰影讓她的視野裏不出現老者興味的臉孔,“……也是刺激十代目沢田君成長的最好道具。如果笹川京子因黑手黨紛争喪命,沢田君可能毀滅了其他黑手黨家族後也将彭格列家族帶入破滅。但是只要笹川京子活着,沢田君就會拼命地壯大自身力量以求能夠在任何情況下保護她。而從結果上來說,彭格列家族也可以重拾往日榮光。”
“當然,九代目是穩健派,考慮到彭格列家族由自衛隊發展而來,擅自對平民動手也不符合一貫原則。”她輕聲地給出了最後的補充。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家教從黑手黨來說故事,但是本質上還是JUMP連載的一貫少年熱血漫畫。天野娘那些匪夷所思啊不、是天馬行空的關于黑手黨的設定新奇是新奇,但是終究還是挑選光明的一面,背後的黑暗面并未涉及。
彭格列既然是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沢田綱吉是唯一的繼承人,難道會被允許身邊留下天真可愛、沒有戰鬥力只能拖後腿的女孩子嗎?不提戰鬥力,基本的自保能力不需要嗎?關于黑手黨的基本規則不需要知道嗎?
Reborn作為曾經最強的殺手,彩虹之子中最為彪悍(嗚嗚不要打臉啊!)的人,混黑這麽多年,這點肯定看得比誰都清楚。碧洋琪雖然二十歲不到,但是既然能在黑道混出名聲也不傻。獄寺隼人的出身也決定他清楚黑手黨最基本的常識。
沢田奈奈的丈夫到底不是彭格列的首領而是門外顧問,沢田家光和沢田綱吉需要面對的情況完全不同。所以,沢田綱吉的母親可以是普通的家庭婦女,但是沢田綱吉的妻子或者目前來說女友卻不可以、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未來篇裏,那兩個女孩子除了做家務、因為被隐瞞殘酷的真相而用抵制家務的方式抗議之外,有做什麽至關重要的事情嗎?別提沢田綱吉X-BURNER的靈感,作為彭格列十代目,經歷過黑曜和指環争奪戰的沢田綱吉對于戰鬥的直覺只要冷靜下來絕對是出色的,沒有那個提示遲早也能想得到才對。而他那個性格敏感的動物匣的納茲……沒有親愛的校花小姐,Reborn也不會放任沢田綱吉繼續心情急躁下去的吧……
這裏對于彭格列容忍笹川京子,其實還有三浦春留在彭格列十代目身邊的原因基于大致以上理由得出。
況且,初代建立彭格列的時候是為了保護自己家園,就算道路怎麽歪曲,最初的意志多少也被繼承了下來才對。是否真正得到執行和理解則是另外一回事。
皮埃斯,祝福周四的機動車理論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