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于私，駱曉花已經聲明，就算被欺騙被欺負，她也不計較，那麽他實在沒什麽好說的。
于公，對于小妹這種行徑，他不該也無法再予以放縱。
次日，藍曜喚小妹進他的辦公室，嚴厲的指責她工作上的怠慢與疏忽，在上班時間不認真工作，下班後卻将做不完的事情托付給同事，要別人幫她加班。
而且其實他懷疑，小妹急着下班根本不是去上課，而是為了赴男友的約會，若真是如此，那又更可惡了。
“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将沒做完的事情丢給其他同事，你就不用來了。”
小妹連忙說她不敢了，緊張得像只小羊怯怯地道歉跟懇求，但在踏出副總的辦公室後卻氣憤到像只噴火龍。
她來到駱曉花桌前，臉色很難看。
“曉花，到樓梯間來一下。”說完，也不等對方響應，徑自走向樓梯間。
駱曉花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小妹怎麽會突然變臉，感覺非常的不友善。
等她一走進樓梯間，小妹馬上指着她尖聲咆哮。“你是什麽意思?不想幫我就直說，幹麽表面上當好人說要幫我，私底下卻跑去跟藍副總告狀，害我剛剛被副總削了一頓，差點連工作都沒有了!”
駱曉花被罵得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見小妹已經歇斯底裏，那描繪着精致眼線的大眼惡狠狠的瞪着她，像極想将她當場拆吃入腹的妖怪姥姥，吓得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小妹卻立刻逼近。
“你還真賤，裝模作樣的令人想吐，虧你還口口聲聲說什麽同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我也不過就請你幫幾次忙而己，這麽心不甘情不願，居然在背後陰我，哼，我真是看走眼了。”
從小妹咄咄逼人的指責中，駱曉花逐漸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你不是很怕藍副總嗎?其實那都是裝出來的吧，竟然敢跟他投訴我……”
“我沒有。”再怎麽不計較，再怎麽好脾氣，她駱曉花也不能任人污蔑。
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她不允許別人将莫須有的罪名賴到她頭上。
“還死不承認。”小妹雙手環胸，從鼻子哼出氣來。
“本以為你看起來笨笨的，而且還常常擺出一副‘跟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同事’的蠢樣，應該很好欺負、很好占便宜，結果并不是如此，看來整個八樓心機最重的就是你，算我倒黴栽在你手上!”
罵完想罵的話，小妹便頭也不田的轉身離開，留駱曉花一人楞楞待在原地。
原來這才是小妹的真心話。
她把小妹當成好同事，願意相信她編派的謊言，留下來幫她做事結果她的一片好意真心，現在卻被質疑。
她看着小妹離去的背影，心裏一陣難過。看來兩人從此不可能是“好同事”了……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她深深呼吸好幾口，最後勉強回到工作崗位上。
然後她想起藍曜曾對她為人處世的批判，他說她是笨蛋、是爛好人。
看來他沒說錯，他說的對極了……
***
六點整，藍曜踏出辦公室，搭電梯到地下停車場，開着他的銀灰色賓利跑車離開。
正值下班時間，街上都是趕着回家的上班族。
而他，沒那麽好命。他正要去拜訪一位客戶--有美腿名模之稱的白美翎，她透過朋友找上他，希望他幫她設計新購入的豪宅。
本來他并不想答應，因為最近手邊跟建商合作的案子太多，已經忙得不可開交，個人案件早就都轉，由公司內部其他設計師負責，但礙于介紹者是一位他相當敬佩的長輩，他也只好答應下來。
接名人的case，最麻煩的就是要喬出彼此都有空的時間。
像現在，白美翎的助理臨時通知他，說白美翎晚上有空，想約他一同共進晚餐并讨論室內設計內容，就算已是下班時間，他仍得趕去。
車子出了停車場不久，馬上被堵在第一個紅綠燈路口。
藍曜不悅的皺起眉，塞車讓他心情不好。
他真的很讨厭在交通尖峰時間塞在車陣裏，什麽都不能做，只能讓時間白白流逝，所以就算此行是要跟美腿名模吃飯也讓他高興不起來。
綠燈亮了，但前方的車子依舊一動也不動。
很好，這下子有得等了。
藍曜煩躁的爬了爬發，視線往一旁的人行道望去……咦?那不是卷發總機小姐駱曉花嗎?瞧她走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再細看，她的手不時揉着眼睛，藍曜不禁狐疑的直盯着她。
不對，她不是在揉眼睛，而是在哭，一邊走着一邊用手擦拭眼淚，步履蹒跚。
她為什麽哭?
“叭”!後方的車子猛按喇叭，藍曜回過神來，趕緊放開煞車，讓車子随着車潮緩緩移動。
他的車子正往前走，駱曉花也是；她走得很慢，他的車子速度也不快，于是車子跟駱曉花，一個在馬路，一個在人行道上，平行的前進。
因為這樣，藍曜得以将駱曉花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似乎哭得很傷心……
撲--通!
他的心髒又像上回那樣漏跳了一拍，撫着胸口，藍曜充滿困惑。
突然，一滴雨水“咱答”滴落在擋風玻璃上，藍曜還來不及反應，濟沱大雨在下一秒鐘傾盆而下。
因雨下得急，行人紛紛沖進騎樓或附近店家內躲雨，只有那個卷發小笨蛋仍然在大雨中走着。
搞什麽，她難道笨到不知道要躲雨?竟然任由大雨打在她瘦弱的身上。
藍曜一急，也顧不得此時因為大雨而塞得更嚴重的路況，他将跑車往路邊一停，拿傘開了車門就沖下車，大步跑到駱曉花身旁，攬住哭到眼睛都紅腫的她，再迅速将她帶回車上。
***
她真的很傷心、很難過。
真誠的想幫助同事卻反被嘲諷，小妹說她才是真正心機重的人……她哪來那麽大本事啊，以她的腦袋想要耍心機恐怕做不來吧。
一番的好意全遭到誤解、自己被罵都無所謂，真正難堪的是，她把小妹當成好同事，人家卻只是在利用她的天真而已。
想起藍副總曾警告過她，她自以為的付出，別人未必會心存感激。
她從不需要別人感激啊，但是也請別這麽重重的傷害她，她承受不了……駱曉花一直忍着不哭，忍到下班，雖然她想要忍到回家，獨自一人時才大哭特哭，但她實在忍不了了，一離開公司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她低着頭，默默的擦着眼淚……
怎知，老天爺似乎還嫌她不夠可憐，竟突然落下大雨。
她閃躲不及，也不必躲了，因為她全身早已濕透。
大雨讓她分不清楚臉上的濕意到底是雨水還是眼淚造成，她突然不知所措了起來，呆楞地任憑雨水落在身上，直到一道充滿怒氣的吼聲将她喚醒。
“駱曉花，你是在耍什麽阿呆啊?”
是藍副總，他撐着一把大黑傘，怒氣沖沖的将她擁入懷裏，強迫狼狽落魄的她往前走，再将她塞進他那看起來很高貴的車子裏，他則繞到駕駛座，打開車門将傘收起丢入後座。
藍曜的動作利落，沒說什麽就重新發動車子，駛入空塞的車潮中。
而後，他一只手越過椅背，從後座撈出一條藍色大浴巾丢到駱曉花身上，再拿出一盒面紙供她用。
“哭吧，想哭就哭，哭大聲一點，我會當作沒看到、沒聽到，你盡量哭吧。”猜不着她為何哭泣，而他，也不懂如何安慰哭泣的女人。
他只能讓她想哭就哭，把悲傷發洩出來。
駱曉花也實在很聽話，看他真的專心開着車，沒理會她，她便将藍色大浴巾蓋住頭，抱着面紙盒，放聲大哭……她應該哭了很久。
哭到雨都停了，塞車的狀況也解除了。
在她抽出第N張面紙擦拭最後的眼淚，打了個嗝，終于停止哭泣時，藍曜瞅了她一眼，将車子停在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前。
“哭完了?”
“嗯。”她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那等我一下。”
藍曜下車，先是打電話給白美翎的助理，說他臨時有要事無法趕過去，改天再請白美翎吃飯賠罪，然後才走進便利商店裏。
不一會兒，他回到車上，将一瓶海洋深層水遞給駱曉花。
“補充些電解質吧。”他還是頭一回領教女人的哭功。“你還真會哭……”
他帶點驚恐的語氣，讓駱曉花噗吓一聲笑了出來。
“會笑就好，坦白說，你笑起來比哭好看多了，人都已經長得這麽普通，就不要再哭只會讓自己變更醜。”
藍曜就連說安慰的話，聽起來都有損人的意味。
他摸摸駱曉花因為被大雨淋濕而塌得一塌糊塗的卷發。“還有你的頭發，下回燙發要慎選發型師，別再燙成爆炸米粉頭的樣子。”
駱曉花的眼角一抽，說：“我沒有燙過發這是自然卷……”
頓時，車內一陣尴尬。
藍曜那不敢相信又震驚不己的神情，讓駱曉花終究忍俊不禁。
“哈哈哈……”她捧腹大笑起來。
沒想到很機車又愛訓人的藍副總，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看駱曉花大笑的樣子，藍曜的心又無預警的“撲--通”了一下。
真的很怪，最近他的心髒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藍曜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駱曉花有所警覺的趕緊止住笑。
“我好像太誇張了……”她這麽肆無忌憚的笑他，是想找死吧……藍曜搖搖頭，表示無所謂。
“你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會哭得如此傷心?”
駱曉花咬咬下唇，斟酌了一下才說:“跟同事間……有點小誤會。”
她不想說得太明白，也不能怪藍副總将小妹叫去訓話，讓她在小妹面前百口莫辯，畢竟站在老板的立場上，他是有資格這麽做的。
“你一定很想笑我。”
“我為什麽要笑你?”
“因為我曾說得信誓旦旦，說不介意幫同事的忙、不介意被同事占便宜，甚至說被騙也就算了……可是事實證明，我還是做不到自己所說的那樣。”
“那你會因為今天的這件事而改變想法嗎?想從無心機、不愛計較的駱曉花變成愛耍心機、事事計較的駱曉花嗎?”
“我……可能沒辦法。”駱曉花搖了搖頭。
她覺得耍心機很花腦筋，愛計較更是累人，她做不來，也不想去做，她不願意改變自己。
本以為藍副總會說她沒救了，沒想到他卻說：“這樣也好，保持原狀，做你自己就行。”
他這麽說，還真是讓駱曉花大大的感到意外。他不是一直嫌棄她沒原則嗎?怎麽會……駱曉花的頭上冒出一堆問號，一直到藍曜開車送她回到家，她都還想不透。
看來她的腦袋果然不太靈光啊。
***
藍曜約了岳禹群跟姜青風一起吃晚餐，地點選在五星級飯店頂樓的俱樂部。
這家俱樂部采會員制，必須符合各方面的條件，好比家世、社會地位跟財富等，達到某一階級後才得以入會。
藍曜他們三人都是這家俱樂部的會員，偶爾他們會約在這裏吃飯或品酒。
“姜先生，這邊請。”
在美女服務生的帶領之下，姜青風來到半開放式的包廂，他是最後入坐的。
“人都到齊了，我們開始點餐吧，我等到快餓死了。”岳禹群拿起菜單利落的點起菜來。
他今天南下高雄接洽一筆金額高達千萬的案子，晚上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中午為圖方便只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飯個而已，現下肚子早餓到不行。
藍曜跟姜青風将點菜的任務交給他，他點什麽他們就吃什麽。
一個小時後，他們用完餐，服務生迅速撒下餐盤，并為他們送上餐後甜點跟咖啡。
“酒足飯飽後來杯咖啡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岳禹群淺嘗一口咖啡，發出贊嘆聲。
“我們并沒有喝酒。”姜青風很“實事求是”的指出。
“那只是形容好嗎?”岳禹群翻翻白眼。有時候他還真受不了青風這直接、完全不懂拐彎抹角的性格。
暗付，這家夥若是交了女友的話，女友八成會被他氣個半死。
他肯定是那種如果女友撒嬌的說：“親愛的，好讨厭喔，我的屁股好像變大了。”他一定會認真端詳女友的臀部，然後據實以告，“沒錯，你的屁股真的變大了，還大得離譜。”然後就把女友給氣跑了。
覺得那畫面實在太好笑，岳禹群無法直視姜青風，轉而望向藍曜時，卻逮到他若有所思的出神模樣。
“嘿，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藍曜都還沒開口說話，眉頭就先深深的一鎖。
“我問你們，你們的心髒會突然莫名的漏跳一拍，心悸幾秒後才恢複正常嗎?”
“不會。”岳禹群跟姜青風異口同聲。
“你會這麽問就表示你……”
“沒錯，我最近發現心髒有點怪怪的……它會‘撲--通’這樣漏跳個幾拍，不太規律。”
“我看你得去做個精密的檢查，心髒方面的問題拖不得。”岳禹群臉色沉重。
“我有認識T大醫院心髒科的權威醫師，我幫你預約去做檢查。”
“好的，謝謝。”
姜青風也同樣擔心。“你的家族有心髒病的病史嗎?你才快三十歲，不太可能會是心血管栓塞……”
“據我所知，我的家族并沒有心髒病的病史，至于心血管栓塞的問題……我有運動健身的習慣，不抽煙也不喝酒，應該不會發生吧。”
“等等。”在兩個好友的對話過程中，突然有個想法閃過岳禹群的腦海。
不會吧，有可能嗎?他疑惑再疑惑的盯着藍曜，一瞬也不瞬。
“幹麽用那種詭異的眼神看我……”藍曜搓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
“藍曜，我問你……”可是真的有可能嗎?岳禹群再三的感到懷疑。
“要問什麽快問，你這樣的眼神很惡心。”
“你這樣的症狀，我是說‘撲--通’這樣心髒漏跳的症狀是在什麽情況下發生的?是看到什麽東西，面對什麽事情，或者是……面對什麽人才這樣?”
岳禹群這麽一問倒是提醒了藍曜。
每當他的心髒“撲--通”漏跳的時候，都是跟那個卷發總機小姐在一起。
是湊巧嗎?還是有原因的呢?
藍曜怪異的神色讓岳禹群确定自己的猜想應該八九不離十。
“嗯……”
姜青風倒是比藍曜還快醒悟，他看向岳禹群，“你該不是猜，藍曜他……”
岳禹群點頭，“是的，沒錯。”
“有這可能嗎?!”連姜青風都不敢相信。
“聽聽他怎麽說。”兩人都将注意力放到當事人身上。
而藍曜，仍在思索。
面對一個從沒談過戀愛，不曾對任何女人動心，愛自己比愛他人還多的“自戀狂”，岳禹群只好以“前輩”身分繼續提點他。
“你是不是看到某個人笑，你會‘撲通’，她哭，你也會‘撲通’，只要她做一個比較可愛的舉動，你更是會‘撲通、撲通’的亂跳一通。”
“應該是這樣沒錯。”藍曜的口氣有點不太确定，可是仔細想想，的确是從她出現後，他才開始有、心律不整的問題，看來八成跟那朵卷發的小花脫離不了關系。“啊哈!恭喜你!”
岳禹群跟姜青風開心的互相擊掌，然後分別伸出手跟藍曜交握。
“恭喜、恭喜。”
藍曜一臉的莫名其妙。“你們恭喜我什麽?”
“恭喜你終于喜歡上一個女人，終于得以體驗愛情的滋味。”
“別亂說。”
“我可沒亂說，你那撲通的狀況可不是心髒有毛病，而是面對喜歡的女人時，無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岳禹群覺得自己這一次的診斷實在太正确了。
“不可能的。”他怎麽可能喜歡上那個有點呆、有點傻，但卻呆得很天真，傻得……呃，算是有點可愛的卷發妹。
不可能!
“哈，在愛情世界裏，越說自己不可能就越有可能。”姜青風雖剛毅木讷，但愛情方面的經驗跟領悟還是比感情交白卷的藍曜高。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藍曜一直喃喃自語，不可置信的抱着自己的頭。
“看來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岳禹群頗為同情的說。
“嗯，沒錯，不過也該是時候了，我真好奇那個女人是誰?”
能夠被自戀、要求完美的藍曜看上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我不可能喜歡曉……”察覺自己差點洩底，藍曜趕緊捂住嘴。
并未留意到他的異狀，姜青風想了一下，“該不是……白美翎?”
他知道藍曜最近在幫美腿名模白美翎做室內設計，搞不好他們兩人……“若是白美翎的話，跟藍曜在外型上倒是挺相配的。”
岳禹群跟姜青風自顧自的猜測可能令好友心動的對象，完全不管在一旁陷入歇斯底裏狀态的藍曜。
“喂，你們兩個，別在一旁幸災樂禍，我可沒承認。”
他才看不上白美翎咧，那個總是頂着一臉大濃妝的女人有什麽好，要不是她是客戶，他才懶得理會。
“不是白美翎?那麽是‘益翔建設’那個對你有好感的總經理?”
“拜托，怎麽可能。”藍曜都快煩死了。“反正，我絕對不可能是因為喜歡上曉……呃，那個女人，所以心髒‘撲--通’亂跳的。”又差點把曉花的名字說出來，呼，還好他反應快。
“你要繼續逞強是沒關系，不過愛情這檔事一旦發生了，擋都擋不住，要不你可以做個實驗看看。”
“什麽實驗?”
“吃醋。”岳禹群指出愛情的最高測試标準。
藍曜的眉頭重重鎖起。什麽跟什麽啊.
“讓自己看看對方跟別的男人相處的情形，如果你的心中産生想痛扁那男人的欲望，那麽……就可以肯定你的确是喜歡上對方了。”
“我才不會去做那種毫無意義的測試。”藍曜板起俊臉，決定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
總之，他就是不願承認自己已經在愛河的河堤旁，還即将“陷溺”……第五章
正常上班時間，藍曜剛從外頭辦完事回到公司，經過駱曉花的位置時，走過了又突然停住，而後倒退兩步。
此時，駱曉花正在接聽一通電話，感覺上方有道視線投射而來，她擡眸一看，就見藍曜站在她位置的正前方，一臉高深莫測的瞅着她。
“是，業務部的鳳儀，我現在就幫您轉接過去，請您稍待片刻。”駱曉花因為他莫名的注視而小小分心了半秒鐘，還好她迅速的将思緒拉回工作上，沒有怠慢客戶。
挂掉電話後，她連忙站起。“副總，請間有什麽事嗎?”
沒待藍曜回答，電話又響了。
駱曉花趕緊接起電話。“‘開花的樹’，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我為您服務的嗎?”
就在她忙着應付電話另一端的客戶時，藍曜将自家總機小姐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的，用很挑剔的目光再看過一遍。
那一頭自然卷不用說，可愛有餘品味不足，矮小的身材絕對沒有當名模的本錢，五官只能用清秀來形容，膚質還算不錯，沒有濃妝遮掩、沒有痘疤跟雀斑。
唯一讓人驚豔的應該就是她的聲音，輕柔又甜美，跟長相完全不符。
“好，非常感謝您的來電，希望還有機會能為您服務什麽?我今年貴庚?呃，我二十五歲，什麽?我有沒有男朋友?這個林先生，不好意思，我有電話進來了，謝謝，再見。”
依所聽到的內容推論，她并不是第一回遇到有男人透過聲音想認識她，所以她才會這麽快速的響應。藍曜下意識皺起眉頭，不過他自己并沒有發現。
駱曉花挂掉電話後，發現藍曜竟然還站在她面前沒走，而且臉色有點不太好看，便小心翼翼的再問：“副總，請問您有事情吩咐嗎?”
“沒事。”藍曜擡高下巴，冷冷的說。
可是他的表情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沒事”的樣子，駱曉花心裏滿是狐疑卻又不敢開口問。
自從上回在雨中大哭被他撿起送回家後，她跟藍副總的關系變得很微妙。
坦白講，她已經不像之前那麽怕他，只是兩個人畢竟是上可跟下屬的關系，雖然曾有公事外的互動，但在公司還是保持距離，以恭敬的姿态面對他比較好。
見藍曜還是沒有移動步伐，駱曉花也不敢坐下，兩人就這麽僵持着，終于。藍曜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慢慢步回自己的辦公室。
他極度懷疑禹群根本是在耍他，耍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不識情愛滋味的他。他怎麽可能喜歡上駱曉花呢?難道真要試驗不可?
而就在他滿腹心事的走進辦公室前，他聽到--
“曉花，你今天下班後有約嗎?”
“沒有耶，怎麽了?”
“那晚上跟我們去狂歡吧，周末夜不去玩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我們打算先去吃燒肉，吃完再去唱KTV，怎樣?要參加嗎?”
駱曉花想了一下，随即答應。這是她第一次參與同事們在下班後的私人活動，同事會邀她代表他們認同她是公司的一份子了。
“OK，那就多加你一個喽。”負責招兵買馬的同事拉開嗓門高聲疾呼，“還有誰要去的?只要繳一千元就有得吃有得喝，還可以聽帥哥我唱情歌給你聽。”
他的話惹來同事們一陣大笑，參加者又更踴躍了，甚至連--“也算我一份。”藍曜一喊，全辦公室頓時鴉雀無聲。
不會吧，副總也要去他不是一向不參與員工下班後的活動嗎?
畢竟他是個大忙人，而且以他的層級，應該不會想參加他們這種平民的活動吧。
“副、副總，您也要去?”剛剛還高聲大吼，要大家踴躍參加的主辦人，現在說話的力度卻弱了許多。
“嗯。”但藍曜在心底暗暗說服自己，這只是參與員工下班後的活動，可不是為了“測試”。
是的，絕對不是，他只是想拉近自己跟員工的距離……“副總，您确定要去?”這下麻煩了，剛剛沒注意到副總人在現場，害他吼得這麽大聲。
結果現在副總居然說要參加……他總不好跟副總說：對不起，你去的話會害大家High不起來……他是俗仔，不敢跟副總坦白，也不敢叫副總不要去，嗚嗚。
藍曜豈會不懂這職場上不能說的秘密，他這票下屬根本不希望他去，應該說，幾乎沒有員工會希望上司參加他們下班後的聚會的，因為那種聚會通常是大家同仇敵忾罵上司的最佳場合，再說他也不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上司……不過要展現親和力還不簡單，藍曜大聲的宣布，“晚上聚餐跟唱歌的費用全部由我買單。”
“哇……那我也要參加。”
“我也要!”
一聽到不用錢，本來不想去的現在通通都要去了，而且看在錢的分上，就算副總要同行也無所謂了。
出錢的是老大!
***
在燒肉店吃得很盡興的一夥人，在吃飽喝足之後又浩浩蕩蕩的前往KTV。
本來大家對藍曜在場還有些介意，但後來看他還挺“入境随俗”的，沒有端出上司的架子，任由大家瘋狂說笑，沒多久大家就不再拘謹，大膽放開懷來玩了。
而駱曉花不管是在公司還是下班後，那不愛計較的服務熱忱都沒變藍曜不着痕跡的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在燒肉店，她忙着幫大家烤肉、倒啤酒，就連到KTV也一樣，大家要唱什麽歌只要喊一聲，她就會幫忙找、幫忙點歌，活像個一百分的女傭。
“副總，你的拿手歌是什麽?快說說，我來幫你點。”駱曉花看藍曜都沒有拿麥克風的機會，連忙問他。
藍曜搖頭。“不用了，讓他們唱就好，還有，你應該休息一下，他們要唱什麽歌就讓他們自己點。”
“沒關系的，大家都是同事嘛，幫忙點個歌而己，又不用花什麽力氣。”
“好吧，随便你。”藍曜決定不理她，就讓她去忙算了，反正她喜歡為大家服務，他又何必替她着想。
藍曜挪動位置，将自己跟駱曉花的距離拉開，并且強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前方五十寸的大屏幕上。
只是眼睛可以刻意不看，但耳朵卻不能選擇不聽。
在包廂裏，五音不全、媲美殺雞的歌聲此起彼落，衆人都聲嘶力竭的吼着，也就因為這樣，大家講話都得扯開喉嚨喊，在這種情形下，不想聽到他們的對話內容也難。
“曉花，我要唱‘新不了情’。”
“曉花，啤酒沒了，快按服務鈴叫啤酒。”
“曉花，服務生都沒來耶，你直接去櫃臺拿好了。”
大家都忙着唱歌，瑣碎事全都交給駱曉花。
藍曜在一旁越聽越火大。
他非常不喜歡大家使喚駱曉花，如果可以，他真想動用上司的權力，要他們“想做什麽請自己動手。”
藍曜強迫自己做幾個深呼吸之後，仍無法緩解那不悅的感受，于是起身離開包廂，想到外頭透透氣。
但剛走出包廂，他就看到駱曉花在搬啤酒，正猶豫是否要過去幫忙時，有人比他快一步。
“曉花，我幫你吧。”是Alex，公司的資淺設計師，進到“開花的樹”工作約莫一年，年紀跟駱曉花相當，是個斯文又有點腼觍的大男孩。
Alex接過駱曉花手上的啤酒，替她抱不平。
“我不喜歡前輩們使喚曉花，今天是大家一起出來聚餐、唱歌，可是我看曉花你從剛剛在燒肉店就只顧着幫大家烤肉，自己都沒吃多少，現在來唱歌也是一樣，你連半首歌都沒唱到。”
“沒關系啦，我唱歌很難聽的，五音不全，我怕我一唱大家都尿遁了，哈。”
“我……才不會。”Alex微紅的耳根洩漏了他的秘密。
“Alex，你人真好。”
被駱曉花稱贊的Alex開心極了，眉宇都飛揚起來。
“不，我覺得曉花你人才好，什麽事都不計較，也很樂意為大家服務，以後能娶到你的男人一定是個幸運兒。”
見他們朝他這方向走來，藍曜趕緊躲進一間沒有客人的包廂。
而他們的對話，他都聽到了。
那個Alex擺明就是對駱曉花有意思，還說什麽娶到你的男人一定是個幸運兒……怎樣，他是想當那個幸運兒嗎?門都沒有--等等，他現在是在做什麽啊?
藍曜楞住，察覺自己不自覺緊握的拳頭，還有心頭對注目極度不悅的感覺，想要跳出去将兩人靠着的肩給拉開……難道這就是測試的結果?
不--
藍曜雙掌抱着頭，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
“你有什麽事快說!”
藍曜的心情不是很好，俊美臉上的表情臭得可比茅坑裏的石頭。
“沒事、沒事，只是來看看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岳禹群的問候挺虛假的。
“最好是，我們昨天見過，前天也見過，大前天也見過，事實上，我們禮拜一到禮拜五天天都見面，更倒黴的是連假日加班也會見面，你沒事吃飽撐着，從十樓跑下來問我過得好不好?”
哇，看來不僅臉白天，脾氣也壞得好像吃了炸藥般偏偏岳禹群天不怕地不怕，大便臉無所謂，炸藥也不放在眼裏。
“看樣子，你已經‘測試’過了。”他這一句話說得篤定，讓藍曜賞了他一記白眼。
接着，更忍不住憤恨的拍桌。“都是你，沒事說什麽測試不測試的。”
“我只是提出建議，可沒拿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做。”
這話是沒錯……可若他沒聽他的鬼話，跑去跟下屬們吃飯、唱KTV，搞什麽測試，他也不會心情不美麗了好幾天。
憤怒過後是一堆的無解。
“別的男人企圖追求她，會惹惱我、讓我不悅，可是我對她……我說不上來，愛情不就該是轟轟烈烈、纏綿悱恻嗎?但是我對她完全沒有那樣的想法。”
“你錯了，不過你沒談過戀愛，也不能怪你對愛情産生‘誤解’。”岳禹群以過來人的身分對好友語語教誨。“轟轟烈烈、纏綿憐憫都是小說跟電視劇才有的情形，實際生活中，愛情總是發生在不經意間，也許對方只用一個小動作就悄悄打動你的心了，而你這個當事人卻仍不自覺……”
岳禹群認為愛情的美就美在朦胧未知、仍在摸索時，。
藍曜的眉頭皺緊到足以夾死一只蚊子。
“你表達得很清楚，可是我仍然不懂那種感覺究竟是如何。”
“不怪你，誰教你是愛情低能兒，二十八歲還沒初戀、初吻跟性經驗，你應該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紀錄了。”
“……”
“嘿，別一直瞪我，我可是在稱贊你。”
“謝謝。”藍曜好沒氣的說。
沒談過戀愛、沒吻過女人、沒嘗過翻雲覆雨的滋味他一點都不覺得有啥好遺憾。
“不管我再怎麽解釋說明，你仍然不懂，要不你直接告訴我‘那個人’到底是誰，或許我就能解決你的迷惑了。”
“哼，我看你只是想從我口中套出‘那個人’是誰，對吧?”
“阿彌陀佛，施主誤會大了，我是真心關心你，不忍你在愛情海裏載浮載沈，找不到上岸的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