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白鷺錯開視線,目光在對面的佟薇臉上流連起來。後者正盯着岑戈的臉看,瞳孔裏卻無半點驚異神色,顯然是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佟薇雖然不盡然相信江白鷺的話,卻也不願意就這麽草率地拿自己道前途來冒險。恰逢她進了陳導的劇組,岑氏又是劇組最大的投資方,佟薇便将計就計,想了這麽一出,來探探岑戈對江白鷺的情分有多少。

并且,她心中心如明鏡,今天晚上這頓飯局,是連蕉靠着和劇組副導的關系争取過來的。岑戈出現在四九城上層圈中這兩年,即便人人都知道岑戈不玩男孩兒,卻總有那麽些人,抱着不信邪的态度,想着萬一呢?凡事都有破例的時候,不是嗎?

她的目光不着痕跡地落在岑戈身側漂亮男演員的臉上,仿佛即将親眼目睹好戲開場般,自顧自淺笑起來。

江白鷺退掉了主堂中的桌位,和佟薇進了劇組預訂的主題包廂裏。整個短暫的過程裏,連細微的眼神交流都不曾和岑戈有。

岑戈首先在餐桌前落座,随後是陳導,選擇了男人右側的座位。副導演緊跟着陳導,在對方的另一側坐下來。先前站在岑戈身側的連蕉,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岑戈左側的座位上。

江白鷺坐在男人的對面,是擡起眼皮就能不經意對視的直線距離。佟薇緊挨着天,坐在他身邊,簡單向陳導提了幾句江白鷺的家世背景。

顯而易見的是,江白鷺那點身家背景,擺在岑戈面前完全是不夠看的。因而陳導也沒有在他身上留下過多的目光,而是禮節性地從他面上掃過,客氣寒暄了一句:“瞧着這面相,江小公子長得也不比那些男明星差啊,要不要考慮來娛樂圈發展啊?”

江白鷺眨了眨眼睛,臉上還挂着溫和訝異的笑意,口中吐出的話卻有些語出驚人:“陳導不要取笑我了,要論長相,陳導首先該勸的人應該是岑總才是吧。”

話音一出,席上所有人卻頓時噤若寒蟬起來。一雙眼睛眼觀鼻鼻觀心地落在手機屏幕上,餘光卻遮遮掩掩地往岑戈臉上飄。

除去佟薇以外,這些人無一不在想,暴發戶的兒子就是暴發戶,讀了幾年洋書吃過幾年洋飯又有什麽用,還是褪不掉骨子裏的沒文化。既不會做人也不會講話,一上來就挑着這裏最不能得罪的人,把對方給得罪了。

他們垂着頭佝着腰背,如同等待最後發落般,屏息閉嘴不說話。卻遲遲沒有等來岑戈的開口責難。

反倒是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江白鷺悄無聲息地朝男人眨了眨右眼。直線距離中接收到信號的岑戈眯起眼眸,朝他投去不善的目光。

坐在岑戈身側的連蕉最終還是按捺不住,擡起臉來斟酌着幫江白鷺說話道:“岑總不要動怒,我想他的話只是無心之談而已。”

他一邊緩緩吐字,一邊挑着漂亮的上眼尾專注地朝岑戈望過去。仿佛一株暴曬在沙漠中的幼草對參天大樹綠蔭庇護的渴求。

然而,岑戈的臉甚至都沒有轉過來半分。

反倒是江白鷺毫不在意,他甚至能夠猜到周遭圍坐的人心中都在想些什麽,索性很大方地将話攤開來講,用順從而讨好的語氣接話道:“說的是,說的是。岑總不要跟我這樣的人一般見識,畢竟我們家也不是什麽大戶人家,我爹也只是個挖煤起家的暴發戶而已。”

一邊說,一邊彎唇笑得如沐春風。看在其他人眼裏,卻像是缺根筋的二傻子,白白浪費一副放在娛樂圈裏還能得到中等偏上分數的好皮囊。

岑戈像是聽見什麽刺耳的話般,毫無意識地皺起眉頭來。

明亮的燈光下,江白鷺将男人的神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斂眉,盯着岑戈那張輪廓英挺深邃的臉漸漸地看出了神。像是在看岑戈,卻又像是透過岑戈那張臉,看另一個人。

假如此時此刻,有人問他:“你在看什麽?”

他想,他一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想我前男友,他幫我打架前,脫外套卷袖子時露出來的表情,簡直和岑戈現在的樣子如出一轍。”

吊燈裏的光圈在視線裏一圈圈蕩成湖面漣漪,而後漸漸下沉,像是要将他帶回數年前加州大學那個夏風鼓噪的夜晚。瓷杯發出的清脆撞擊聲,卻如同滴落鏡面的水珠,陡然沖散漣漪,将他拉回眼前這個現實世界裏來。

視線裏的光圈漸漸清晰起來,江白鷺回過神來。看見坐在對面的男人漫不經心地将手從瓷杯的杯身上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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