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過去
卧室裏的人臉上表情紛呈各異,朱栗是看到希望曙光的熱切渴盼,而那位室友是一瞬間的驚訝,轉眼就化為狠戾陰鸷。
林晨看見的畫面并沒有想象中污濁,朱栗躺在床上的樣子看起來很虛弱,臉色發白,蓋着一層薄被,而另一個人在床邊坐着,端着熱水喂他,看起來倒真是在照顧。林晨稍微緩和幾秒,依然緊緊捏着拳頭質問,“他生的什麽病?!”
那位室友盯着他,“你怎麽進來的?出去!”
林晨快克制不住了,咬牙切齒的問,“朱栗,你說!”
朱栗動動嘴唇,沒說話。
那位室友站起來,擋住林晨看向朱栗的視線,不屑的捏捏手腕,居高臨下俯視他,“我沒正經工作,天不怕地不怕,也從來不知道體面倆字怎麽寫。今天你想找事,我樂意奉陪,惹惱我了,也別怪我見血下手太重。打傷你我就進局子關兩天而已。”
林晨身高180,在190的這人面前明顯氣勢差了半頭,被對方這麽明目張膽的威脅,他沒有選擇硬碰硬,而是向左跨了一步對床上的人伸出手,“朱栗,起來,生病了我們去醫院,別在家裏拖着。”
朱栗卻出乎意料的立刻搖頭,面露難色,驚恐抗拒的神情。林晨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走上前要掀開他的被子。在一旁的室友卻突然上前一步,快的看不清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單手扭住林晨的肩狎骨,轉了個圈,将他雙手反轉背身後,呈擒拿狀,手勁兒出奇的大。表情看起來異常輕松,鼻子冷哼一聲,“不自量力。”
朱栗喊破沙啞的嗓子,“楚崖,住手!放開他!”
封淩趕到卧室門口,剛好看到林晨被高個子制服的全過程。在這個時空,能有這種速度和力道的人,恐怕百裏挑一。
封淩沉着冷靜一步步走過去,聲音幽幽的像來自外太空,“我說,你的髒手弄疼他了。”
林晨被桎梏着,不能回頭,只能聽見封淩的聲音,急切道,“你先把朱栗送去醫院。”
叫楚崖的人回過頭,手上力道更重,“少陰陽怪氣,朱栗是我的人,誰他媽來多管閑事都是找死。”
“我不關心誰是誰的人,你只要知道,我這個人不太有耐性,跟傻子交流真傷感情。“封淩怕和對方正面交手會誤傷林晨,于是快速閃到床邊單手提起朱栗,朱栗的薄被滑落,幾近赤果,身上到處是暧昧紅痕,在背部尤為明顯,雙手被捆綁。
朱栗努力想合攏雙腿,想用什麽東西遮擋這羞恥的一幕。但封淩固定住他動彈不得,封淩眼神只停留在對方身上一秒便離開,看向窗外緩緩說道,“這是情趣還是強/奸?朱栗先生,你是自願的嗎?”
朱栗嚅動嘴唇…膽怯的看看楚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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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自願的對不對?”封淩再确認一遍,“你最好開口發聲。”
“……”朱栗身體隐隐發抖,楚崖惡狠狠的看向兩人,眼神落在朱栗身上點燃暴怒情緒,朱栗打了個哆嗦,改口道,“我是自願的!”
林晨不可置信的看着朱栗,覺得他一定是被照片或錄像一類的威脅了,于是耐心勸慰,“別怕,勇敢點,說出實話,如果你是被強迫的,他的所作所為就是犯罪,一定要報警,那時候他對你的威脅和恐吓都是無效的……”
楚崖表情更陰冷,手上施力,把林晨的胳膊扭到更誇張的程度,林晨疼的厲害,卻不服軟,“你他媽是魔鬼嗎?強/奸都幹得出……嘶啊…呵呵,來啊把我胳膊扭斷你也……”
朱栗身體顫得更厲害,他害怕楚崖進警局,也害怕林晨因為自己受傷。聲音染上了哭腔,“住手,別,別再動林哥,……我是自願的,楚崖和我是戀人關系…林哥你們不用再管我……楚崖,你快放手…”
楚崖的手松動了下,把林晨狠狠推到一邊,林晨險些脫力跌倒在地,封淩及時扶住林晨,悄悄對他說了一句話。
朱栗瑟瑟發抖擡起頭,“我…林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林晨嘆口氣,扶住酸痛的胳膊,“對不起我什麽?你執迷不悟是對不起你自己。”
朱栗仿佛當頭一棒,把頭埋進被子裏,低聲啜泣。楚崖走近床邊,動作溫柔聲音強硬,“不許哭。”随後用薄被把對方護起來,語氣惡狠狠對着林晨兩人,“還不趕緊滾!”
封淩牽起嘴角冰冷的笑笑,“我們的帳還沒算清楚呢。你弄傷了我的寶貝,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你。”
于是,封淩和楚崖從卧室打到客廳,林晨冷漠的旁觀。到最後楚崖處于下風了,體力衰竭,封淩順勢把他踩在地下,“晨晨快來,報仇的機會到了。”
林晨走上前,面無表情的踩上十幾腳,避開致命要害部,卻也次次下狠勁,疼自然是很疼的,看楚崖的反應就知道。
林晨打完後心裏卻沒有得到舒緩,一想到楚崖玷污了朱栗,還成功用心理威脅術躲避法律制裁。他就想把對方的命根子廢掉。然而理智下,他還是沒有那樣做,萬一朱栗是真喜歡楚崖,他會是歷史罪人。
楚崖在客廳裏倒着起不來,眼睜睜看着林晨和封淩把朱栗帶走了。
他們把朱栗送到醫院,到醫院直奔內科,內科醫生擡了擡厚重眼鏡片,“你們送錯科室了呀,專病專治,去肛腸科吧。”
“哦…”林晨和封淩扶着朱栗到肛腸科。送進去十幾分鐘,女主治醫生走出來,重重咳嗽一聲,“誰是他家人?”
“我,我們…”林晨看看封淩,這種時候冒充家人是很有必要的,否則真的家人如果在場沒準兒氣暈過去。
“這麽說吧,誰是他男朋友?”女醫生斜睨着兩人,語氣很不好。
“我…”林晨自告奮勇站出來。沒想到接下來接受了醫生狂風暴雨般十幾分鐘的批評洗禮,上海話夾雜着普通話,聽得他雲裏霧裏。翻譯大概為“他還是個孩子喲,你這個男朋友怎麽當的呀!能不能謹慎愛護小菊花,第一次這麽亂來要不得呀!不用潤滑劑算了,潤滑劑你懂伐?!還持久!你是要把人往天堂日哦…哎呀真是啧啧啧沒法說了!你們趕緊分了吧!”
“……哦,分分分一定分,醫生,他的病很嚴重嗎?多長時間能好啊?”林晨還是維持基本禮貌,問清楚病情要緊。忍受幾句渣男罵名算什麽。
醫生還在氣頭上,擺擺手,“就他這個樣子鑒于初次不太頑疾,一個星期左右吧,但是最近一個月不許有性生活,你要不聽我的話,信不信以後肛腸科天天見!”
“信了信了,我們一定以後一定是柏拉圖式戀愛,您放心。”林晨誠懇又良好的态度并沒換回醫生對他渣男形象的改觀,醫生又教訓了他幾句,“什麽柏拉圖…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說一套的做一套鬼才信了…”醫生轉身回手術室繼續治療。
林晨看看封淩,封淩在偷笑,封淩實在忍不住了,“晨晨,你剛才努力讨好醫生的樣子…哈哈哈”
林晨并沒什麽想說的,如果有,那就是誰來治好封淩笑到停不下來的毛病。
朱栗需要入院治療一個星期,林晨幫他暫時墊付了費用,并叮囑他積極配合醫生治療,別有心理負擔,自己會來定時看望他。
解決完一樁事,林晨和封淩回到家已是深夜一點多,一進門,林晨就問封淩,“我們把楚崖打成那樣,放着不管…真的沒事嗎?”
封淩說,“別管他,出不了人命,惡有惡報,他對你下手這麽重我僅僅把他打傷還覺得虧呢。我也把當時的沖突經過用錄音筆錄下來了,如果他還敢對朱栗亂來,就把證據交給警方,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他。”
“嗯…我還是怕萬一,”林晨真的不放心,不過僅僅一秒,就被厭惡取代了,“不敢相信朱栗那麽好的孩子會栽他手裏。”
“既然朱栗已經作出選擇了,我們也不好過多插手,”封淩疲憊的說道,“他已經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了。”
“嗯,這麽晚了。”林晨看看鐘表,“今天謝謝你陪着我,替我解圍。我一個人真不知道怎麽應對。”
“有什麽可謝謝的,我喜歡你,不用說謝。”封淩說。
“額…”林晨有些卡殼,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接了,他手足無措的走到冰箱,拿出個橘子,“渴,渴嗎?吃橘子…”
封淩接過橘子,順勢包住他的手,“吃橘子止不了渴,越吃越渴。”
林晨想收回手,眼神都不敢看他,慢吞吞坐到沙發上,指着茶幾上的量杯,“那…喝水吧。”
封淩認真的看着他,此時錯過最佳睡眠的時間點,在淩晨的時間,鬧鐘後卻越發清醒,他坐到林晨身旁,“我不渴。”
“哦…那我…還是去洗澡,天氣這麽熱…”林晨又站起來,手還被封淩攥在手心裏。
其實天氣不熱,窗戶是開着的,夜晚吹來的一陣陣涼風讓人周身有些涼意。
封淩把他拉回來,一把按住肩膀,“先別去,有事。”
“可是…天熱,洗澡最重要。”林晨不知道現在怎麽形容,好像大腦和肢體語言都有些滞後,身上有些虛汗。
封淩一湊近,林晨就下意識的拿起橘子,“我覺得橘子挺好的…水分大。”
“放下。”封淩奪過他手裏的橘子,“你不喜歡朱栗對不對?”
“我喜歡你怎麽辦?”封淩又問。
“你能給我個解決辦法嗎?”封淩視線掃過他每一寸,“我真的想過了,跟你以室友名義一直走下去,能陪在你身邊就夠了。可是今天,你卻告訴我朱栗是你的心儀對象,你為了他焦頭爛額,不顧危險兩肋插刀,雖然後來說和他只是一般朋友。可是我吃醋了,我意識到,不是維持一個不近不遠的關系就能安好無事,以後還會有更多的人闖入,無論是朱栗,王栗,楊栗,還是趙子期,李子期。你喜歡的,喜歡你的,很多人紛湧而來。這時候我該怎麽幹涉你的生活呢?我沒有理由,我只能維持在一個小心翼翼的度,和你繼續心知肚明的各自安好。這種狀态很微妙。林晨,我不想這樣了,我說過我不會讓你苦惱,但是…但是我真的想問,你有沒有喜歡我?”
林晨僵硬的轉過頭,看看封淩,低下頭,又看看橘子,垂死掙紮,“那個橘子……”
封淩幹脆把橘子扔到兩丈遠,眼不見心不煩,掰過他的臉,“回答我。”
林晨深呼了口氣,“喜歡,但是……”
“那就好。”封淩一把抱住他,親親他耳旁的碎發,重複道,“那就好…沒有但是。”
在我這裏,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但是。
“但是,”林晨說。
“不要再說。”封淩感覺林晨的語言認知能力已經倒退到小學,聽不懂說話。
“可是,我覺得我們兩個人是沒有未來……”林晨擡起頭,還是說了一大段話。
“閉嘴。”封淩皺皺眉,掐掐他兩腮的肉,“不聽話是嗎?讓我享受下被你喜歡的感覺好不好?”
“封淩…”林晨低低頭,随後眼中波光水潤,“我喜歡你,會做飯,對人又好又溫柔,細心體貼,最重要的,還能忍受我的壞脾氣,沒人能像你對我這麽好。”
“寶貝兒嘴真甜,”封淩被誇的渾身舒坦,鄭重的抱緊他,笑着在他臉頰琢一口,“我也喜歡你啊。比你喜歡我還要多。”
“可是…”
“嗯?再說可是我就生氣了。”封淩佯怒的摸摸他的軟發,“我們怎麽會沒有未來呢,我告訴你個大秘密。”
林晨自從被封淩表白後,耳根一直是發紅的,在夜深人靜的深夜,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清晰呼吸,“什麽秘密?”
“其實,我是未來的人類,只要擁有我,你就擁有了無限未來。”封淩說,“還怕什麽世俗偏見和時間阻礙,我們根本沒有時間的考驗。”
林晨顯然不太相信,不知道這段極致的情話,是不是封淩一時煽情編出來的。“你沒騙我?那你消失了這麽長時間,家人不會擔心嗎?”
“真的,我可以選擇不回去,停留在這個時空陪你一輩子。我的家人依然在那個時空,這段時間是靜止壓縮到幾個小時,他們只認為我打了個盹兒而已。”封淩說,“對了,一直也沒見過你的家人,叔叔阿姨他們還好嗎?”
林晨聽到提及自己家人,有些難過,“不知道,很久沒聯系,他們也沒關心過我。”
“……不好意思,我不該問的。”封淩安慰他,“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
“沒事,我早就習慣了。”林晨想到了過去,自顧自的說,“從小我爸媽就離了異,媽媽天天出去打牌,混跡聲色場所。從記事開始,放學回到家裏都沒人,有時候我媽會帶她的男朋友回家,每次都不一樣,他們和我媽那時候看起來恩愛甜蜜,可轉眼過幾個月就惡語相向,老死不相往來。我也和我媽吵架,問她為什麽寧願和那些男人鬼混也不願意花時間多陪陪我,其實我媽對我厭惡極了,她說“你就不該生下來,和那個渣男人越長越像了。”鄰居都說我可憐,我沒覺得自己多可憐,我只是可憐我爸媽,沒有愛,卻偏偏把我帶到世上,成了累贅。
林晨接着說,“我表面上待人和善,有求必應,得體禮貌。其實內裏悲觀消極,壞脾氣是天生的,誰能忍受我呢,我這樣的人,就像我媽說的,活着就是給別人帶來麻煩。上小學同學們都嘲笑我是同性戀的兒子,我不知道同性戀是什麽,他們讓別人離我遠點別和我玩,我莫名其妙被孤立了好幾年。”
“後來我知道了,他們說我爸喜歡男人,說我爸是小白臉還騙婚,離了婚跟別的男人跑了,我媽氣不過就拼命争奪我的撫養權,之後卻從來對我不聞不問,她說折磨我這樣她的恨才有去處發洩。上中學,我考上離家較遠的寄宿制中學,離開了熟悉的那幫人,本來以為情況會好轉,可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後來還是很多人知道了我的身世,他們嘲笑我長得比女孩子白,說我的長相會勾人,一定不要和我這樣的人走太近,會沾染奇奇怪怪的同性戀病。我背負過很多罪名,沒有幾個朋友,獨來獨往的中學生活,其實挺清靜的。那天同樣很清淨,我爸和他男朋友突然找到我學校,說要給我辦轉學,我是無所謂的,轉學就轉學,去哪裏都一樣。我爸又說我外形條件好,給我報了短期表演培訓班,讓我試着考考電影學院,最後出人意料的考上了。我爸很高興,他說終于有了望子成龍的感覺。那一刻,我真的想把錄取通知書撕個稀爛摔他臉上。我想告訴他這些年我都是怎麽過來的,我想他一定不知道他的好兒子因為他的名聲被所有人嘲笑躲進廁所角落裏不敢出來的日子,現在他特麽雲淡風輕的說望子成龍。但是我忍住了,我微笑着把通知書收好,謝謝爸的提攜培育之恩,收拾着行李進了大學,我成了那一屆年齡最小的學生。到了北京,我才知道原來小地方的人長久桎梏我的愚昧偏見,在這裏根本不值一提,這裏的海納百川,什麽性向都能淡然接受,也不會有人再嘲笑我。大學的四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林晨,別再說了,”封淩單手遮住他失神的雙眼,“我很心疼。”
“沒什麽,習慣了就不會有感覺了,”林晨說,“我不知道同性戀這個詞對我意味着什麽,背負了太久都沒有勇氣再直面它。那天早上你問我是不是深櫃,我思考了很久,我不想變成和父親一樣的人,他為了自己的理想毀滅了一個家庭,我就在這樣的土壤裏長大,最後我成了斯德哥爾摩,也變成了老家所有人口中不齒的那類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封淩點點頭,“但是你的出發點是錯的,一個人的真實性向與任何人無關,你父親的做法非常欠妥,給你造成的傷害無法挽回。我會把你缺失的家庭之愛一點點補回來。不要再害怕了,你不是孤獨的,你有我,以後所有事情我和你一起面對。”
林晨困惑的問,“你為什麽能接受我?還對我好?不應該所有人嫌棄我唯恐避之不及嗎?”
“胡說,誰這麽做一定是眼瞎心盲,你這麽好看有幾個人不喜歡?”封淩拉起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挑挑眉,“我就喜歡的不得了。”
林晨笑笑,“喜歡哪兒?”
“哪兒都喜歡,”封淩壓下來,兩人靠的極近,一時間氣氛有些緊張,林晨看看他,尴尬的想別過頭。
封淩沒給他這個機會,輕輕捏住他的下巴,認真的淺吻了一下,試探着他的反應。
林晨沒有明顯拒絕,喉結滾動,晶亮的的眼睛灼灼望着他。
封淩笑着說,“寶貝兒別這麽看着我。我受不了…”
林晨張張嘴,雙手環繞過對方脖頸,“那…”
這歷史性的主動讓封淩所有的底線都擊潰了,他迅速吻上林晨的唇,從最初的純情輕點到火熱交纏僅僅用了幾秒,兩人在不太寬敞的沙發上翻滾了一個來回,林晨徹底被壓制在沙發上,略亂的頭發更添幾分色氣。
作者有話要說: 熬夜寫到這兒,明天繼續。
感情戲突兀嗎?如果突兀那就是我又策馬奔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