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
一大清早,江惑還在睡夢中,府中管家匆匆忙忙地敲響了他的房門。“老爺,大事不好。巡城軍的人來了。”
一聽到是何旭堯,江惑心中的氣便不打一處來,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一邊穿衣一邊破口大罵道,“該死的何家小兒,反了你了,膽敢帶人闖我江府。”
然而,他剛開門,十多柄冰涼的利劍架在他的腦袋之下。
“大膽逆賊,膽敢夜間入宮行刺。給我拿下。”何旭堯捋着嘴角的小胡子,眼神中夾雜着一絲邪魅之氣。
“何旭堯,你休要血口噴人。”江惑掙紮道,“老子我行得正坐得直,何來入宮行刺?”
“新王後遭人夜間行兇,今早已經仙逝。幸好大國師蔔了一卦,得知是你這狂妄之徒混入宮中害死了王後。”
江惑瞬間明白,這一定是國師宋玄音的陰謀,無非就是想借此事,将他以除後患,他若一死,宋玄音自此在朝堂再無敵手,小皇帝不過是他留着的傀儡罷了。想到此處,他仰天大笑三聲,道:“好一個黎漾,死得好!妖婦蠱惑君心,擾亂朝綱,當真該殺。”
“江惑,你膽敢侮辱新王後仙體,簡直目中無人。”何旭堯容不得他再多多廢話,命人将他押入囚車。
此刻,皇宮之內。小皇帝躲在禦書房不肯上朝,理由無外乎不願意同他人解釋江惑一事。“大國師,我們怎麽辦?”他向宋玄音求救道,“江惑這厮在朝廷中頗有些人脈,诏令一下,反對之聲洶湧而來,真叫孤王頭疼。”
宋玄音雖卑躬屈膝,心中卻忍不住泛起一絲得意。江惑哪裏是人脈較好,只是這人族皇帝軟弱無能,毫無主觀意見,實在難成大器,衆人看不下去罷了。可恨的是,此人命數極好,一出生便是帝王之家,何況還是嫡長子,這皇位自然而然是他的。不過,這江山易得不易治,小皇帝不分是非,貪圖美色,且容易輕信他人言語,借着給他治病的名義,宋玄音輕而易舉的獲得了小皇帝的信任。
“陛下,切莫心急。只要這江惑一死,朝廷中再無第二人敢與陛下作對。”宋玄音随口編了個理由,忽悠着小皇帝。怎料,他居然真的信了。
“此話當真?”小皇帝追問道,“他的黨羽一旦卷土重來,那該如何是好?”
“行刺新王後乃是大罪,江惑一家人的性命都不足以彌補陛下痛失新王後,此事陛下應當連誅三十族,将其鄰裏及好友統統斬殺,方能斬草除根。”
“大國師,言之有理。孤王這就叫何旭堯去把這些人都殺了。”說着,小皇帝又拟了一道新的诏令。
宋玄音嘴角的笑容越發詭異,他始終低着頭,心思單純的小皇帝一時難以察覺。在他看來,像這種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都能坐上皇帝之位,還有江惑等一系列重臣忠心不二的輔佐其政務,簡直是命運不公。
三年來,宋玄音收買了何旭堯,将他的把柄拿捏在手裏,并以此逼迫他的胞兄何旭成與其同流合污。随後,整日睡在小皇帝身邊的黎漾,也是他親手獻出,黎漾自然聽命于他。也多虧了黎漾的煽風點火,小皇帝徹底迷了心智,死心塌地的信任着不明而來的大國師宋玄音。在他昏庸無道的統治之下,過去的重臣一個個離去,死的死,走的走,最後只剩下一個江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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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惑一死,小皇帝徹底孤立無援,從今以後,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傀儡罷了,只要他輕輕動一根手指頭,小皇帝也蹦跶不了多久。
宋玄音再也忍不住大聲地發笑。
剛剛寫完诏令的小皇帝,看到如此開心的大國師,一臉發愣,問道:“大國師想到了何事,竟然這般開心?”
“是這樣的,微臣一想到能為陛下除去心腹之患,便欣喜萬分。”
“原來如此,辛苦大國師了。江惑死後,從此整個朝堂都只聽命于你我二人。”
“是。”宋玄音表面上仍舊裝作乖巧地模樣,在他心底深處,他可容不下如此無腦之人整日踩在他的頭上裝腔作勢。
“大國師,孤王的诏令已經寫好了,你去把何旭堯喊來。”
“陛下忘了嗎?何旭堯一早就去了将軍府去抓逆賊江惑。”
“對哦,那就把何旭成喊來。他常年陪伴孤王左右,也是值得信賴之人。”
宋玄音拜別了小皇帝,轉身離開禦書房,将門外的何旭成喊了進去。
然而,何旭成怒視着他,始終不肯動身。
“你瞪着我做什麽?”宋玄音假意疑慮問道。
“宋玄音。我問你,江惑一家可曾與你有過恩怨?”
“不曾。”
“那你為何獻計害他一家?”
“江惑夜闖皇宮刺殺新王後,此事證據确鑿,人證物證俱在,人人都知曉,我何時害他了?”
“你擅長奇門遁甲之術,稍微做些手腳,憑我們這些肉眼凡胎實在難以看出。你真當我朝再無能人了嗎?”
“我知道你學過幾天道法,但是,有人相信你嗎?”
“宋玄音,你的陰謀早晚會被人揭曉。”
“被你啊?何旭成,你可別忘了你這官職是怎麽來的。”
“你……”何旭成被問得說不出話來,他弟弟的把柄還在此人手裏,他自然不敢違逆。
緊接着,宋玄音也提到了此事。“別忘了,你那可愛迷人的弟弟何旭堯,他的小把柄還在我手裏,若是不想惹火上身,最好還是乖乖聽好陛下的命令,一件一件照做即可。”
何旭成雖有怨言,卻無法言說。他自小聰明好學,跟着鄉裏的老道人學了幾門功夫,後來離開故土,來到京城打拼,他的一身絕學頗得當時的禁衛軍統領賞識,便将他帶到宮中,并封給他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初到京城,便有幸得到青睐,何旭成很珍惜這個機會。日複一日的跟着老統領多加練習,終于有一日他也成了能獨擋一面的年輕将領。老統領正打算将他舉薦給先帝,卻得知先帝病重的消息。
何旭成升官之事,也就向後推了幾日。
誰成想,先帝就這樣一病不起。新皇即位之後,又常常告病不上朝,急得朝廷中一些大臣們手忙腳亂。
某日,皇宮外,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日,正好是何旭成當值。
看到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何旭成正打算将他趕出去。這位“客人”卻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他手裏,并留下一句話。“明日,我還會來此。到時候,你一定會求我進去。”
血氣方鋼的何旭成,朝着他的背影狠狠地踹了一腳。待“客人”離去之後,好奇心滿滿的他拆開了信封。
書信是來自故鄉的胞弟,他以為是家中母親想念,讀到最後才明白,弟弟在老家闖了禍,打傷了鄉土富紳賈有錢的寶貝兒子賈赹。賈有錢此人在當地也是臭名昭著,總喜歡占別人的便宜,弟弟落在他手裏,自然難逃厄運。
可他這弟弟着實不懂事,頭一日将對方打傷,第二日被傷者父親賈有錢讨要了一筆巨大的醫藥費,何旭堯非但不給,還拿着刀子趁着夜色翻牆進入別人家門,将賈赹殘忍殺死。犯了人命案的何旭堯本打算連夜逃走。可被害者父親賈有錢也不是泛泛之輩,花了大量的重金懸賞要他的人頭。
無處可去的何旭堯,又被人抓了回去。聽聞兒子做出這般荒唐之事,上了年紀的老母親被活活氣死。
何旭堯也被挂在了用來屠宰母豬的樹上。
正在此時,雲游四海的宋玄音剛好路過,救下了即将被宰的何旭堯。
終于解脫的何旭堯對這位神仙道人一番言語感激,無意中還透露出自己還有個哥哥在京城當兵,希望仙人宋玄音能送他一程去京城投奔哥哥。
宋玄音順水推舟将他帶來京城漯安。他來京城自然是有備而來,臨行前,将何旭堯所長大的村落一把火少了個幹淨。
何旭堯驚呆了。
宋玄音卻一口咬定,不過是些在被人受難時的冷眼旁觀之人,活着也是無用。一時貪婪的何旭堯信以為真,跟着他一路來到京城。
何旭成永遠都不會忘記,久別重逢之時,弟弟何旭堯對于殺人放火之事毫無半分羞愧之情,反而張口怒罵從小相伴長大的鄰裏鄉紳都是該死之人。
何旭成無奈地留下了悔恨的淚水。如若當年帶着他一起來京城,或許,弟弟也不會變成這般模樣。
然而,這僅僅是開始。
宋玄音以弟弟手中沾染近百條人命案作為要挾,讓何旭成向新皇舉薦,自己是神醫在世。
何旭成因心中對這弟弟有幾分愧疚,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小皇帝得了神醫的救治,開始坐上龍椅。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封宋玄音為大國師。
宋玄音心中自是歡喜,但他清楚地很,自己是要做大事的人,怎能被一時小小的榮譽沖昏頭腦。于是,趁着何旭成休息之日,他登門拜訪了何旭成的住所,并告訴其自己接下來的計劃。
宋玄音借口為了報何旭成的舉薦之恩,打算設計将老統領害死,這是他的第一步。他要一點點将小皇帝身邊的親信全部鏟除,并換上自己的人。
老統領剛剛被撤職,大國師宋玄音便慫恿小皇帝将禁衛軍統領之位交給了何旭成。
而那位不懂事的弟弟看着哥哥升了官,也跟宋玄音讨來一官半職。至此,宋玄音輕而易舉的控制了何家兩兄弟。
此刻的何旭成內心悲痛萬分,對于江惑之事,他仍舊存有疑惑。新王後被刺殺一事,人人都說證據确鑿,但這些證據從何而來。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做了什麽手腳。何旭成下意識地又瞪了一眼昂首挺姿的宋玄音。
“都半天了,陛下親自喊你進去,你到底在想什麽?”宋玄音不耐煩道。
何旭堯卻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陛下的诏令,大多都是你這卑鄙小人慫恿的。”
“你知道又如何?你能殺我?你若有這般本事,也就不會跟我在這兒廢話了。”
“宋玄音,早晚會有人收拾你。”
“你再多話,信不信我先把你們兄弟兩個收拾了。”
何旭成滿目怒火,又無處釋放,眼看着就要到了正午,他悄然握緊了腰間的佩劍,眼看着江惑就要被斬首示衆,自己只能被困在禦書房門前,還要跟這罪大惡極的宋玄音廢話連篇。他幹脆背轉過身,雙眸緊閉,靜靜聆聽今日的風向,如若天色發生異變,江惑還可能有救。
“你這是幹什麽?陛下讓你進去呢。”宋玄音催促道。
何旭堯斷定,這種時候進去面見小皇帝,接到的命令只能比斬殺江惑一事還要更糟糕,他索性裝作沒聽見,一動不動。
“你再不進去,江惑死後,下一個就輪到你弟弟。”宋玄音繼續威脅道。
無奈之下,何旭成冷哼一聲,推開了禦書房的門。和他猜測中的一樣,小皇帝寫下的诏令是讓他親自督辦,內容便是誅殺與江惑一切有關聯的人,包括鄉間鄰裏,結交好友等。
何旭成咬着牙接過了這道沉甸甸的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