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七十七

清斂對她的感情早就超越了普通的親情,紅蓮月看得出來他的心思。一直以來她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影響妖族大業,清斂跟誰在一起都無關緊要。可現在看來,他似乎被感情迷惑了心智,她不得不改變換一種說法。“我與葉歸多年未見,兩日後大婚之日,我希望她能來喝喜酒。”

“我看沒那個必要了吧,姐姐真的想見到她嗎?她離開夕照樓已經五年了,這麽長時間以來,你可曾真正關心過她一次,在我印象中你也只提到過她兩次,一次是九月長老逝世,另一次則是前幾天傳的沸沸揚揚的神魔葦河之戰。”

“清斂,怎麽跟你姐姐說話呢?”宋玄音站出裝作指責他的不是。紅蓮月沒有做過多解釋,畢竟是一奶同胞的姊弟,相依為命幾百年來他們很熟悉彼此的想法。

“葦河一戰,葉歸僅憑獨自一人便屠殺掉神族十萬天兵,其實力已經着實讓人可怕。更何況,她還有上古法器篌天劍在手,三界四海之內她已經沒有對手了。”

“可她是葉歸不是別人。”

“她早晚會成為我們妖族的大敵。”

“姐姐是想趁着大喜之日,将葉歸騙到夕照樓将其暗殺?”

“我知道她不會上當,你與她自小感情深厚,如果是你前去邀請,她一定會答應。”

“姐,你太不了解她了。這種事我不會同意的。”

“清斂,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怎能為感情所困。葉歸此人,決不能再讓她成長下去。”

“紅蓮月,你簡直瘋了。”清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再與其辯解,自從宋玄音出現之後,紅蓮月越發變得不可理喻,他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個人。

宋玄音同樣對他無甚好感。“清斂越發的放肆了,竟然為了一個相熟不過十多年的女子對親姐姐出言不遜。”

“我們先不用管他了,還是想想辦法如何解決葉歸這個大麻煩。”紅蓮月思忖道。

宋玄音邪魅一笑将她攬入懷中,湊近她的耳邊後上下嘴唇一張一合,不知說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引得紅蓮月同他一起發出一道陰險的笑容。

門外,一對兒耳朵雖聽不清他們的談話,但這笑容使她有種不祥的預感。她悄悄尋去了清斂的房間。

“大半夜的,你來幹什麽?”清斂打開房門看到一張還算精致的面孔,但她終究不是葉歸。他的心早就跟着一同去了魔族的玉垣山,心底深處再也放不下除她以外的第二人。七雀兒自從來了夕照樓殷勤不斷,但他始終無法勸說自己對其産生愛慕之情。

“公子,我……有事相告。”

“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吧,我今天很累了。”

“是關于魔族公主的。”

“你為何也會對她感興趣?”

“我……七雀兒心知,公子早已心有所屬,我這一生也別無他求,只希望公子能夠每日開心便好。”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時候不早了趕緊歇息吧,近日君上大婚有好些事情需要我們忙活。”

“是。”七雀兒彎腰行了一禮,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清斂的房門前。當她看到兩扇木門“砰”一聲響緊閉之時,她的眼神多了幾許冰冷。當年是她親手将葉歸帶入紅壑幽谷,那時她已決意要殺葉歸,五年後她已經成長到了無人能及的地步,實在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她跟紅蓮月一樣都希望她能從這世界徹底消失。

玉垣山。

“魔君,你聽我們解釋啊。”花塵與葉歸一同可憐巴巴地跪在魔君葉鳴面前請罪。

“誰讓你們兩個擅作主張去葦河的。”

“我們大勝而歸。”葉歸極小聲地解釋着。

花塵在一旁拼命地點點頭,表示附和其意。

魔君葉鳴背着手,心中滿是擔憂。“萬一你們兩個受傷了,那可如何是好?”

“花塵的靈力一半來自淨魂小溪擁有着治愈奇效,而我又有篌天劍在手可謂是最強陣容。”

“你們還說呢?連個招呼都不打。”

“殿下與我都留了信封。”

“我看見了。”魔君葉鳴心中的怒火依舊未消。

“魔君切莫生氣。殿下厲害得緊,經此一戰葦河不再一分為二,從今以後它只屬于我們魔族。”

“這我當然知道,你們兩個一向喜歡意氣用事,從來不計較後果是否嚴重。經過你們這一鬧,三界四海都會将矛頭指向葉歸一人。”

“我不怕。若非如此,我魔族如何一統天下。”

“好了。你們一路走來甚是辛苦,這幾日便留在玉垣山內安心靜養,其餘的事情都交給我處理。”

“是。”花塵與葉歸相視一笑,各自“逃”回了房間。回去的路上葉歸突然感到身體不适,眼前一片發黑頭腦猛然一陣眩暈摔倒在地。

“殿下?你怎麽了?”花塵将她扶起,眼中滿是心疼。等了許久,她慢慢睜開雙眼,輕輕一笑道:“無礙,許是葦河的魔障太多,消耗了不少靈力有些乏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好。”

“我不放心你。”

“又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累了。”

葉歸站起身後,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房間。然而不知怎的,她感到身體越發的疲倦,頭腦昏昏沉沉的。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一旁的篌天劍發出劇烈的異動,她擡眼望去,一道黑色的身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是誰?”她質問來者之人。對方未曾回答,反而将寬大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又緩緩地向下異動,遮擋住她眼前所看到的事物。某一瞬間,葉歸自認為陷入了無盡的黑暗,她拼命地掙紮着要去尋找篌天劍。

黑劍出鞘銀光乍現,一道殷紅的弧度劃過光線昏暗的房間。此時外邊的夕陽漸漸藏進山頭,整個玉垣山漸漸進入暗夜。昏睡之際,葉歸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微微打開疲憊的雙眼,出現在眼前的是瑟瑟發抖地花塵,他的眼中擎着溫熱的淚水。

“花塵?”

“殿下,你到底怎麽啦?”

“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吧。”

“玉垣山……”

“發生什麽事了?”

“殿下,你……不記得了嗎?”

葉歸一臉疑惑。

她迅速起身跑到房門外,然而眼前的景象令她大驚。玉垣山雖為魔族,可是每當月圓之夜,總是一片明亮。今日,暗夜之中夾雜着濃濃的血腥味,擡眼望去橫屍遍地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這是誰幹的?”

“殿下。”

“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

“魔君說,篌天劍雖為上古第一神器,但它飲血過多早已成為一柄邪劍。因此許多年來不論是誰皆是求而不得,殿下幸運成為了篌天劍等待許久的良人,它願意為您效勞,只可惜它的邪性卻不是誰都能控制得了。”

“篌天劍?怎麽會是它?”

“葦河之戰,篌天劍獨飲十萬天兵的鮮血,它的上古靈力完全迸發,已經超過了常人能夠承受的範圍。我曾聽說過,篌天劍有個不好的傳言,持劍之人必須要用至親的血來祭器,方可終生使其陪伴左右。”

“什麽?那我父親呢?他在哪裏?”

花塵低頭不語,只是不斷地哭泣。

葉歸預感到大事不好,她急急忙忙地沖到清樽殿,這裏是魔君時常處理各方事務的地方。他常去的地方只有兩處,一處是淨魂小溪,另一處便是這裏。

她推開清樽殿的大門,魔君果然在這裏。葉歸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英明神武的父親,竟然橫卧在冰冷的地板上。

“父親——”葉歸歇斯底裏的大吼着,這是她第一次呼喚出“父親”兩個字。然而魔君葉鳴的身軀早已冰涼,無論葉歸怎麽呼喚,他的雙眸依舊緊閉,魔君脖頸處一道鮮豔的紅色刺入她的眼簾。這種特殊的傷痕,她識得是篌天劍留下來的。

自從那年葉歸從北海将篌天劍取回,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将其帶在身邊,除了本人以外,沒有誰再觸碰過它。血洗玉垣山、害死父親的人……一向敢作敢當的葉歸頭一次不敢去承認一件事情的真相。

她跪在父親身旁抱頭痛哭,內心幾乎接近崩潰,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最終卻被迷失了心智的自己親手扼殺。

“殿下……”花塵将她抱在懷裏,他沒有過多的安慰,只是靜靜地陪伴着。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殘忍?”

“殿下乃是天選之子,有時候不得不做出選擇。”

“何謂天選?就是要犧牲掉所有的親人嗎?我的母親在我出生的時候被我害死,我的父親又因為我的一柄劍而犧牲,他一定連反抗都沒有吧。”

“魔君還為殿下留下最後一句話。”

“父親說了什麽?你快告訴我。”

“他讓我轉告殿下,不必将此事作為心結,魔族的大業必須要有人犧牲,他的死是值得的。”

“花塵,你知道嗎?現在的我好後悔。”

“後悔什麽?拿到篌天劍嗎?”

“不,我後悔為何不在他生前的時候喚他一聲父親。”

“我想,魔君不會怪您的。”

葉歸輕輕搖首,将臉埋進花塵的懷裏。從這一刻開始,曾經閃爍着如同星辰般耀眼的靈動雙眸徹底無神,化作了無盡的冰冷與陰寒。

花塵将她抱緊了幾分,并安慰道:“殿下放心,今後你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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