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天上午他們一起開車去了聞嶺家裏,那個木盒子果然被聞嶺放在了書架最高層的地方,表面用一塊方巾覆蓋,盒子上并沒有積滿灰塵。木盒前方只有一個銅制搭扣,聞嶺輕輕一撥就打開了,盒子裏面放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骨笛,下面還墊着一個白色的護身符,聞嶺把骨笛拿出來給盧驚鴻看。
這的确就是一枚非常普通的骨笛,笛身上三個發聲的小孔,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記號。盧驚鴻用手機從好幾個角度拍了照片保存下來,也許在尋人或者打聽消息的時候能用到,聞嶺也保存了一份,做完這件事盧驚鴻才注意到木盒中還有另一樣東西,他驚訝把東西拿起來問聞嶺,“阿嶺,你也有這個護身符?”
“這個是……一年多以前,診所剛開始經營的時候去一個廟祈願。”要不是找出這個護身符聞嶺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了,當時還是黃憶濃非要拉着他去,他看向盧驚鴻,“怎麽,你也有?”
“我和你提過吧,一年前我出了一次車禍,出院以後我和小婵去一間據說很靈驗的廟裏,也求了一個護身符。”盧驚鴻仔細的觀察手裏的這一個,是他十分熟悉的樣子,方正的白色絲線繡制成的護身符頂上,用紅線縫着一個小巧的同心結,正面用金色絲線繡着“聚散長安”,他對聞嶺說,“阿嶺,你這個和我那個竟然是一模一樣的,連護身符面上刺繡的字也一樣,你也是在保寧寺裏求的嗎?”
那座寺廟是不是叫“保寧”聞嶺已經不記得了,他還能記得的就是,“是與鄰市相隔的那座山的山腰上的廟嗎?”
盧驚鴻說是。
那他們去的就是同一間寺廟了,聞嶺又問他:“你當時求的是什麽?”
盧驚鴻說:“求平安。”
聞嶺求的也是平安,他摸到護身符裏鼓囊囊的,才想起來裏面放了一張簽文,只是他也早已不記得這張簽文當時僧人是給他如何解的了,他從護身符裏拿出那張簽文打開,簽首用繁體隸書寫了三個字:常相見。之後就都是一些看不懂意思的小字,大多是晦澀難懂的文言,只有拿去寺廟才能搞懂其中的意思。
“你那張簽文上寫的是什麽?”聞嶺問。
盧驚鴻搖頭,“不記得,要回去看看才知道。”
聞嶺立刻握住了盧驚鴻的手臂,“驚鴻,我們現在就回去看看,行嗎?”聞嶺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預感,讓他無法寧神靜氣,他總覺得這個符文和他所陷入的時間循環有關系,因為這可能是他與盧驚鴻之間最巧合也最合理的聯系,這段聯系甚至發生在他們還沒有認識之前。
好一陣翻找之後他們也找到了盧驚鴻的那一枚護身符,果然同聞嶺的那個并無二致,而簽首上寫着三個字:常相見。雖然不明白簽文的意思,但他們能看出對方的簽文內容也和自己的完全一樣。
“驚鴻。”聞嶺手裏拿着兩枚完全一樣的護身符,向盧驚鴻建議說,“我們求的都是平安,之後的一年也的确沒有什麽波瀾,趁明天有空我們去寺廟還願吧?”
盧驚鴻笑笑:“我以為你不相信這些說法的。”
聞嶺說:“總在市區裏待着悶,出去走走也好,呼吸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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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驚鴻自然沒有反對的意見,于是他們決定明天驅車去保寧寺踏踏青。
初春早已來臨,枯草新綠,凋花又紅,是出門漫步的好時節。
從市區開車三個小時到山腳下,盤山公路又是一個小時的車程,這才到了保寧寺。寺廟的整體規模并不很大,紅漆大門上端挂着一塊匾額,上書“保寧寺”三個金色的字,寺廟的雙邊大門向內打開,因為是休息日所以來往香客不少,走進去也能發現,寺廟裏香火很足。
穿過兩道門就到了大堂的門口,着實顯眼的是大門的右側有一棵參天樟樹,枝杈縱橫方向伸展,樹枝上除了新葉還有一條一條紮在上面的紅色綢帶,紅綢帶上還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這大概就是保寧寺的許願樹。
聞嶺的目光在許願樹上流連幾秒,就和盧驚鴻一起走進了大堂裏,正面就是一尊有寺廟頂那麽高的佛像,佛像前正有人跪在黃色蒲團上祈願。有一個穿灰色僧袍的僧人上前來詢問他們有什麽事,聞嶺拿出了那兩個護身符說:“麻煩了,我們想解簽。”
灰袍僧人接過兩張簽文左右看了看,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這兩張竟然是一樣的……?兩位不如和我去內室找方丈一看。”
聞嶺和盧驚鴻對視一眼,沒有說話,跟在他身後。
他們一路穿過佛像,又跨過一道小門走到內室,裏面也有很多來寺廟祈願的人,也有好幾位穿着僧袍的僧人在為他們解簽。灰袍小僧走到裏面一位身穿褐色袈裟的方丈身邊耳語兩句,那位方丈為他面前的客人解完之後才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方丈看上去年紀稍大,慈眉善目很和藹的樣子,他看了護身符一眼說:“這兩枚都是平安符啊。”
然後他又低頭認真看起了簽文,這一次仔細閱覽了有五分鐘之久才擡起頭,臉上露出微妙的笑容,“這兩張簽文分別是兩位先生的是嗎?”
聞嶺與盧驚鴻點頭說是,方丈的眼神又落到簽文上,向他們解釋道:“簽首為常相見,分別是第三十五簽和第五十一簽,己甲上吉,君今百事且随緣,水到渠成聽自然。求平安即是求運勢,所求人事正逢天時,吉人天相,且遇貴人,可欣賀也。來保寧寺的客人求簽求到這一首詩大多是問姻緣,上選之人,互傾慕意,是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意思,如果兩位是單身,也許能各自帶來姻緣也說不定。”
說到這裏方丈把兩枚護身符遞還給他們,笑得意味深長,“兩位先生的這兩張簽文實在非常特殊,我們寺中的簽文不同于別的寺廟,簽文內容要解後才可得到一首詩,并且所有的簽文幾乎都不相同,大約是幾千張中才能找到兩張完全一模一樣的,幾率微乎其微,可是您二位的簽文內容竟然沒有一個字的差別。兩位先生之間有緣分,一定能成為一生的摯友。”
原來是這樣,他們是幾千分之一概率中的那個一,是水到渠成,是命數。
聞嶺轉頭看着盧驚鴻,輕笑一聲:“一生的摯友。”
兩人向方丈鄭重道謝後走出了寺廟內室,走到門口那棵許願樹下的時候,盧驚鴻問聞嶺,“一年前來祈願那天,你綁了紅絲帶在樹上嗎?”
聞嶺眼珠轉了轉,“閑着無聊就綁着玩兒了,你呢?”
盧驚鴻微眯了眼睛仰頭看向攀沿樹杈,“我也綁上去了,但不記得寫了什麽。”
“我也忘了。”
聞嶺一偏頭就是盧驚鴻俊朗的側臉,他恍然就明白為什麽只有他會陷入時間回溯無法抽身,就是為了不能錯過身邊這個男人。他在這時無比感謝曾經拉着自己來祈願的黃憶濃,感謝那個從簽桶裏抽簽的自己,感謝這一場将他桎梏又将他重塑的時間玩笑,因為相愛的機會是很難很難的。
聞嶺走幾步與盧驚鴻肩膀并在一起,“等你明年生日的時候,我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你的秘密嗎?”盧驚鴻臉上是爽朗的笑意,他知道關于聞嶺一定還有一些他不知道的事,發生在開始、過程、結尾,也許都有,但那都不要緊,他擁有聞嶺這個人就夠了,其他的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開口。
“嗯,我的秘密。”聞嶺大方的牽住了他的手,也彎起嘴角。
滿樹的紅綢帶在他們的頭頂上,在嫩葉與樹幹的縫隙裏,在徐徐暖風中微微飄搖,露紅煙綠,絲縧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