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剛的煙味兒也終于散了很多。黎宇想要再抽一根煙,可他卻連手指都不願意去動一下。
他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了一樣,就只想這樣安靜的坐着,一動不動的。
腦子裏響起剛剛沈南忻所說的話,她說:我不要沒有你的未來,那樣的未來對于我來說是地獄,絕對談不上美好。
不得不承認,黎宇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是很被觸動的,他幾乎就快要動搖了。
這一整個晚上,黎宇都沒有睡,他甚至連躺都沒躺下,就那麽在原地坐了一整晚。等到天完全大亮的時候,他才終于起身。
也許是因為坐的久了,再加上一晚上沒睡,站起身的時候黎宇覺得頭暈的厲害,眼前漆黑一片直到好一會兒才恢複正常。
他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在看到鏡子中自己的臉時黎宇揚起了一抹苦笑。才一個晚上而已,下巴上就長出了些許胡渣,眼睛通紅眼底黑青,真的是連自己都覺得吓人。
不過黎宇沒覺得有什麽好抱怨的,這都是他活該。
黎宇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手機正好響了,是徐老三打來交代工作的。最近他是有心躲着沈南忻,可他的工作也确實忙起了來。
徐老三額外交給了他一攤事情要他去辦,還有另外一家夜總會現在也是他負責的,時間真的不太夠用。
挂了電話的黎宇準備出門,雖然現在離需要去辦事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兒,但黎宇卻不想要再呆在家裏了。
呆在這裏他總是忍不住的會回想起昨天沈南忻傷心的樣子,他實在需要換個環境。
黎宇穿了外套來到大門口,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打開門之後會看到沈南忻。她還穿着昨天的衣服,正靠坐在門邊,此時因為黎宇打開門的動作而身形晃動了一下,顯然是一個晚上都沒有離開。
在看到沈南忻的那一瞬間,黎宇真的是震驚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胸腔中仿佛有巨石碾過,而且還不是碾過一次就算了,而是來來回回的反複碾壓。
舊舊的樓道布滿灰塵,又因為窗戶封不嚴密而特別的陰冷,黎宇完全沒辦法想象有潔癖的沈南忻到底是怎麽在這裏呆上一整夜的。
黎宇是真的心疼了,只要想一想沈南忻在被他趕出門外後竟然沒離開而是在門外坐了一夜黎宇就疼的根本沒辦法思考。
昨天的一切堅持在這個瞬間都化成了粉末,一陣風吹來就什麽都不剩了,想抓都抓不住。
更何況黎宇現在也根本不想去抓,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趕快把沈南忻從地上拉起來。而他也确實那麽做了。
沈南忻的手特別的涼,細膩的皮膚帶着僵硬。黎宇的臉色很難看,他用力的将沈南忻從地上拉起來帶着她回到屋裏,讓她坐到床上并且拽過棉被将她整個人包裹住。
“哥我衣服髒,別把被子弄……”沈南忻本想說別把被子弄髒了,可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黎宇給打斷:“裹着,別動!”
黎宇的語氣幾乎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
聽聞的沈南忻沒有再動,她乖乖的包着黎宇的被子坐在床上,溫暖滿滿的驅散了身體上的寒冷。
黎宇從櫃子上拿了一包新的煙出來,點燃了之後就狠狠抽了兩口,将打火機放到櫃子上的動作沒收着力氣,啪的一下特別大聲。那是沈南忻送給黎宇的打火機,可沈南忻卻只是将視線在那枚打火機上轉了一圈。
黎宇是心疼沈南忻,可這份心疼堆積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就變成了憤怒,他現在是真的很生氣。
一邊抽着煙黎宇一邊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着,猶如困獸一般,眉頭緊皺眼睛裏的戾氣沒有半分收斂,看上去有些駭人。
可是沈南忻一點都不怕黎宇,她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明目張膽的注視他,心中甚至是欣喜的。
黎宇此時的反應越大就越證明他的心裏有自己,如果他此時毫無反應沈南忻才真的需要擔心。
她不會放棄黎宇,昨天之所以答應離開完全是以退為進的權宜之計。她拿自己當籌碼,堵的就是黎宇的在乎。
“你他媽是瘋了嗎?”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消弭,很明顯黎宇是屬于前者的。
他用力的将還有大半顆的煙扔到了地上,火花太微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很少會在沈南忻面前說髒話,更加別說是對沈南忻說了,可今天他破了例,足見他此時是有多麽的生氣。
“我早就瘋了,你忘了嗎哥,我之前有抑郁症,那是神經病,說白了不就是瘋了嗎?”沈南忻淡淡的說着,聲音不大不小,語調平穩的就是在訴說一樣事實。
這句話就好像是點燃了導火索一樣,黎宇被立刻引爆。他猛地幾步上前,然後伸出手去用力的攥住了沈南忻脖子前面的被子連帶裏面的衣領,将她整個人都半提了起來。
此時黎宇的眼睛裏幾乎就要冒火了,他的理智已經所剩無多,所以他不知道他此時到底要做什麽,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如此憤怒。。
他到底是在氣自己還是沈南忻?
雖然黎宇此時的樣子特別吓人,憤怒也是實實在在的,可沈南忻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把自己怎麽樣,更加不可能打她。
所以她有恃無恐,她回視着黎宇。
“你再說一次。”黎宇一字一句,然後突然提高音量,又重複了一次:“你再給我說一次!”
他這話裏的威脅沈南忻聽明白了,可她卻并沒有順從。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嗎?我離不開你,我根本離不開你,我之前離開你之後因為太想你而變成了什麽樣子,你要看一看嗎?你要親眼看一看嗎?”黎宇的手勁很大,沈南忻的脖子被衣領和被子勒的有些疼,可她并沒有任何推拒的動作。
“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想讓我好好的念書,将來考一個好大學,有一個好前途。可是哥,沒有你這些都不成立。”終于不再去激怒黎宇,沈南忻在她認為已經足夠了的時候慢慢的放輕的語氣,苦口婆心,分外真誠。
“如果你離開我,我根本不可能好。我會沒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我會一直一直想你,我什麽都做不了。相反的,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變得更好,我才能好好念書,我會好好聽你話,我會考一個很好的大學給你,讓你替我驕傲。”
沈南忻知道未來的路可能會很難,可是她從來沒想過放棄,也永遠不可能放棄。她所想的,都是有黎宇的未來。
沒有黎宇,就等于沒有未來。
屋子裏安靜了好一會兒,然後沈南忻感覺到黎宇拽着他的手放緩了力氣,接着黎宇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你這是在逼我,你現在做的事情,和你說的話,都是在逼我。”
他的語氣中帶着疲累,讓沈南忻霎那間就心疼了起來。
“哥我沒有在逼你,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離開你我不會好,而且我也根本離不開你。如果你現在不打算再理我了,就好像之前幾天一樣,我就會天天來你門口等你,就算你不給我開門我也會在門口等着你,如果你搬家了我也等在這裏,一直到我有錢了把這裏買下來,我就住在這兒,我一直都不會離開。”
終于獲得了全部自由的沈南忻将手伸了出來,她摟住黎宇的脖子,語氣比起剛剛又輕柔了很多,溫柔的近乎是呢喃。
她一下一下輕輕的摸着黎宇的後背,像是要幫他把那些尖銳的刺都撫平一樣。沈南忻的聲音很好聽,輕靈婉轉,本來就很能安撫人心,再加上此時她的有意而為之,就更是能熨燙悲傷。
黎宇終究是沒能撐過去,沈南忻的那些話和剛剛打開門看到的那個畫面所帶給他震撼真的不只一點點。
他認輸了,就算有一天沈南忻會怪他,就算有一天沈南忻反悔了,他現在也都做不到再推開她了。他要拉着她,盡管這樣沈南忻會被他連累的周身泥濘,他也不會放手了。
摟抱的動作不再是單方面的,黎宇也伸出手了。他先是輕輕将沈南忻擁進懷裏,接着卻是越抱越緊,近乎要将人鑲嵌進自己的身體的力度。
這樣緊密的擁抱讓沈南忻的呼吸開始有些不順暢,不過她卻無比享受,一點都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她明白,黎宇這是終于想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擦槍走火
昨天晚上在門裏的黎宇幾乎沒睡,在門外的沈南忻就更是如此了。他們彼此看着對方臉上的憔悴,心裏都是心疼又感嘆。
這樣的一番折騰,不光是身體上的疲累,更多的還是心裏上的。
“睡一會兒吧。”黎宇幫着沈南忻拉開身上的被子,讓她脫下外套好能睡的舒服一些。
“哥你呢?要急着出去嗎?”沈南忻沒忘記剛剛黎宇是準備出門的。
“沒關系,晚一點也可以。”現在的黎宇根本不想走,他只想要留在沈南忻的身邊,看着她,抱着她。
“太好了,那哥你陪我一起睡。”沈南忻很高興,摟住黎宇的腰就不撒手了。
感覺到沈南忻抱着自己的力度和體溫,黎宇沒有拒絕她要他一起睡的要求,匆匆脫掉外套之後就摟住她一起躺了起來。
屋子裏不算太冷,可黎宇依舊将被子蓋得嚴嚴實實,剛剛沈南忻冰涼的手至今讓他心有餘悸。
雖然沈南忻昨天晚上就在門外,其實他們直接的距離只有一扇門而已,但分離的感覺卻是真實的,沒有半點水分。
那是一種被完全掏空了的感覺,就連擡手都變得萬分困難,黎宇沒想到自己會變成那樣。
經歷過昨夜,如今的重歸于好就變得分外的值得珍惜。沈南忻以前就喜歡抱着黎宇,熱衷于和他有肢體接觸,而黎宇大多是拒絕的那一個。
可今天不一樣,黎宇覺得有些什麽正在胸腔中湧動着,一種不管不顧和想要占有的念頭腐蝕着他的理智。
他想要擁有沈南忻,他想要和她融為一體,他想要占有她。
這樣的想法第一次如此真實的出現,而且十分強烈,幾乎就快要壓制不住。
沈南忻并沒有發現黎宇的異樣,依舊不怕死的緊抱着黎宇,甚至還不自覺的輕輕在他懷裏蹭了蹭,讓自己能找一個更适合進入夢鄉的姿勢。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樣的行為滋長了黎宇心裏的沖動,幫助它直接燒斷了理智。
黎宇緊摟住沈南忻猛地翻過身,在沈南忻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就已經被黎宇給壓住了。
看着瞬間被颠覆的姿勢,沈南忻睜大了眼睛,眼神萬分單純且無辜,顯然并不明白這個姿勢意味着什麽。
此時黎宇和沈南忻之間的距離挨得很近很近,黎宇甚至能夠細數沈南忻長長的睫毛。
沈南忻的皮膚很白,毛孔細小幾乎看不到,漂亮的眼睛燦若繁星,簡直就像是一個最最精致的洋娃娃,反倒不真實了。
還是太遠了,黎宇覺得這樣的距離還是太遠了,他沒辦法确定沈南忻,也沒辦法安撫自己正在迫切想要得到什麽的心。
所以他低下了頭,用實際行動拉近了他和沈南忻之間的距離。
被吻住的瞬間沈南忻是愣住了的,可她的反應倒還算快,緊接着就明白了眼下的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她閉上了眼睛,一面伸出手去摟住黎宇回應他的親吻,一面在心裏害怕卻又期待着。
他們吻了很久,直到兩個人都氣喘籲籲了才終于放開彼此。沈南忻的嘴唇被黎宇吻的紅腫,卻反而讓黎宇更加舍不得放開,帶着一些連他自己都驚訝的施虐心裏。
可黎宇終歸沒有再吻沈南忻,他只是非常認真的,仿佛用盡一切心力的看着她,想要将她的所有都印在眼睛裏,銘刻進心裏,融入進骨髓裏,這樣他們就能永不分離。
沈南忻也看着黎宇,此時的他是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甚至是完全不同以往,從未有過的。
他的眼神十分幽深,裏面有顯而易見的想要侵占的欲(hx)望,對沈南忻的欲(hx)望。他似乎是不再壓抑自己了,将內心所有的征服的本能全部都釋放了出來,簡直性感極了。
心髒怦怦跳得十分大聲,似乎下一秒鐘就要從嘴裏蹦出來一樣,可沈南忻卻不想要去安撫。
她為此時的黎宇而心馳神醉,眼前和心中都只有黎宇這個人,其他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一樣。
這是那個和她的命脈緊緊相連的人,沒有了他,自己就真的會死去,不是她故意的,而是失去了靈魂的一部分,就等于死去。
當兩個人的嘴唇再一次碰在一起的時候,黎宇和沈南忻都忍不住卻又十分默契的想要嘆氣。
他們都覺得這才是最應該做的事情,也只有這樣才會讓他們剛剛都過分時常的心跳重回正常的頻率。
他們必須彼此觸碰,他們必須緊緊相依在一起。
沈南忻覺得嘴唇有些痛,舌根也疼,嘴裏還有一些鐵鏽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來自黎宇還是她自己,但她并沒有因此而沒有停下親吻。
屋子裏很安靜,所以更加襯托出黎宇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他一邊親吻着沈南忻,一邊幾乎是情不自禁完全沒經大腦思考的就将手從沈南忻的衣服下擺伸了進去。
觸及之處是一片光滑細膩,猶如上等羊脂玉的肌膚讓黎宇的心頭一顫,手下頓時沒了輕重,只想要最大範圍的去感受。
沈南忻自然感覺到了黎宇的動作,從未有過的感覺從腰間一直蔓延到了四肢,她禁不住的顫抖。
接吻停止的時候黎宇卻并沒有停下來,他轉移了陣地,将目标來到了沈南忻的脖頸之間。
他的動作十分急躁,已經被焚燒了個幹淨的理性沒辦法再發揮作用。他沒輕沒重的動作弄疼了沈南忻,但她沒有阻止,只是忍不住從喉嚨中滾出了一聲短促的聲音。
像在呼痛,也像是在呻(hx)吟。
就是這個聲音,終于讓已經紅了眼睛的黎宇清醒了過來。他停下了動作,卻并沒有立刻從埋首在沈南忻脖頸之間的姿勢起身。他像是在慢慢的認清眼前的一切,又像是在慢慢的拉回自己的理智。
也不知道過去了過久,或許也根本沒有多久,總之黎宇從沈南忻身上撐起身子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只是呼吸還有些急促。
他看了看沈南忻,在看到她泛着粉紅色的臉頰時心髒再一次輕顫,剛剛的沖動又有卷土重來的意思。
黎宇閉了閉眼睛,利用眼前一片漆黑的這個空檔讓自己冷靜下來。
“哥你怎麽了?”沈南忻原本是閉着眼睛的,她的大腦中也是一片混亂,所以她在黎宇剛剛停下動作的時候還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是直到剛剛感覺到黎宇的視線時才終于發現了異樣。
“沒怎麽,剛剛哥沒控制住自己。”黎宇的聲音十分的低啞,卻和他生氣發怒時的低啞不同。
他說着就想從沈南忻的身上下來,卻被沈南忻搶先一步摟住脖子阻止了動作。
“沒控制住就不要控制啊,我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你沒必要控制的啊,我願意把我自己給你的。”沈南忻理所當然的說着,一點也不為她自己所說的話覺得害羞,她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
她願意和黎宇變的親密,所以她樂得于那件事情的發生。雖然在這個時代上床并不代表什麽,可那依然是一件極盡親密的事情。
聽了沈南忻這番話的黎宇看着她眨着單純又簡單的眼睛看着自己,黎宇真的是覺得無奈又甜蜜。
沈南忻是真的願意,可她還小,或許根本就不明白這到底意味着什麽。
“你一天天的瞎說什麽呢?你還小呢!“沈南忻不放手,黎宇也沒辦法,只能用雙手支撐着自己,盡量的拉開自己和沈南忻之間的距離。
”我不小了,我早就長大了好嗎?”沈南忻略有些不滿的反駁。
“長大了?你還沒十八歲呢吧,根本就還不算是成年人。”黎宇騰出一只手來,在沈南忻的鼻子上輕輕的刮了一下。
“就非得十八歲才算成年人?”沈南忻看着黎宇,又順着他的話聯想了之後,還有些不肯定又不可置信的說道:“難道你要一直等我到十八歲了之後才碰我嗎?”
“我這樣的做法有錯嗎?”黎宇失笑着看沈南忻表情,顯然對于他的回答十分的不滿意。
“沒錯,我哪敢說哥你錯了啊。”沈南忻嘟囔囔的說着,低垂着眼睛可憐兮兮的,卻又忍不住的抱怨:“不過哥你真的是老思想,老古板,跟不上時代了你!”
“是是是,你哥老思想,你哥老古板,你哥跟不上時代了!這樣你滿意了吧?”黎宇輕嘆了一聲,哄着小孩兒一樣的跟沈南忻說道:“好了,你現在能放開我了嗎?你不是困了?這樣怎麽睡?”
聽聞的沈南忻撇了撇嘴,雖然不情不願的卻還是放開了黎宇,可等到黎宇剛剛躺到她身邊的時候又立刻伸手摟住了他的腰,整個人都重新窩進了他的懷裏。
被抱住的黎宇有些無奈的看着沈南忻,只是嘴角的笑容卻又透露了他的內心。他輕輕的撫摸了兩下沈南忻的頭發,然後開口,用一種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溫柔語氣說道:“好了,快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去世
縮在黎宇懷裏的沈南忻很快就睡着了,昨天晚上她真的是一點兒都沒睡,又冷又累的坐了一整夜。
等到沈南忻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身邊沒了黎宇的身影,這讓沈南忻的心情立刻就差了幾分。
她抓過被放在一旁疊的整整齊齊的外套,從衣服兜裏掏出手機就給黎宇打了一個電話。
黎宇接的很快,卻帶着些急匆匆的意思,沈南忻明白他現在是有事情,卻還是抽空接了她的電話。
沈南忻不願意耽誤黎宇的時間,只是問了他一句什麽時候回來,可黎宇卻說給她留了紙條,就在餐桌上,鍋裏還有飯,讓她如果餓了可以熱來吃。
聽聞的沈南忻笑着應下之後就挂斷了電話,剛剛還糟糕了幾分的心情已經又重新恢複了過來。
她從被窩裏爬出來,蹬蹬蹬跑到餐桌邊,果然桌上放着一張字條,被黎宇用煙灰缸壓着。
[我出去辦事情,大概晚飯之前回來,我會盡量早的。]
簡單的一句交代,可卻讓沈南忻看得笑彎了眼睛。黎宇的字很好看,力道很足帶着幾分潇灑和随意。
沈南忻将那張紙條工工整整的疊好收了起來,之後才轉到廚房去。
電飯鍋裏有香噴噴的米飯,旁邊擺放着橄榄菜炒四季豆,還有一個紅油土豆絲,都是沈南忻喜歡吃的菜。
東西雖然涼了,可沈南忻依舊看得食指大動。她知道這些菜都是黎宇親手坐的。
在熱菜的時間裏沈南忻去洗漱了一下,全部弄好之後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心裏思索着要不要一會兒先穿一下黎宇的衣服,把她這身昨天弄髒了的洗幹淨。
反正她已經拜托了林美嬌,這個周末她都可以呆在黎宇這裏,只要不出門她都可以穿着黎宇的衣服。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讓沈南忻明白了什麽叫做計劃遠沒有變化快這句話,她在熱好了飯菜剛坐下開始吃的時候,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是林美嬌打來了。
沈南忻在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心裏一跳,她擔心是沈光宗發現了什麽。可她怎麽也沒想到林美嬌打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一件讓沈南忻措手不及的事情。
林美嬌的爺爺,林家的老爺子去世了。
雖然沈南忻和林老爺子的接觸并不算特別多,感情也自然深不到哪裏去,可沈南忻卻很喜歡那個個性直來直去,盡管年歲大了可說起話來聲音依舊洪亮的老人。
他叫沈南忻丫頭,用的是和林美嬌一樣的稱呼。他不會對她特別關心什麽,可他會用類似命令的語氣對沈南忻說,要多吃飯,那樣身體才會好。
這樣的老人,去世了嗎?
林美嬌的聲音帶着哭腔和隐忍,沈南忻知道她和她的爺爺關系很好,可事情發生的實在突然,沈南忻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去安慰她。
反倒是林美嬌此時還惦記着沈南忻的事情,家裏出的這樣大的事,沈光宗這個孫女婿自然是要到場的,所以林美嬌趕快給沈南忻打個電話來,讓她趕在沈光宗到之前過來,以免事情穿幫。
聽聞的沈南忻自然明白利害關系,雖然舍不得黎宇卻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地址,好讓林美嬌來接自己。
挂了和林美嬌的電話之後,沈南忻也沒了食欲,她沉吟了一段時間之後拿出手機打了條短信給黎宇,實話實說的講明緣由,并且告訴他自己要離開了,可能最近一段時間沒辦法過來。
短信發過去之後黎宇那裏好一會兒都沒有回應,沈南忻猜想他大概在忙沒看到,所以也沒催促,收拾好了東西之後林美嬌派來的司機也正好到了,沈南忻便準備離開。
可就在臨出門的時候沈南忻突然心思一動,又折了回來拿出紙筆也給黎宇留了張字條,還在紙張的右下角畫了一個哭泣的臉。
林家老爺子去世的突然,可因為他畢竟年事已高,最近一兩年身體又格外的不好,醫院出來了又進去,進去了又出來,幾乎就沒消停過。
現在這樣睡了一覺就突然離開了,大家雖然傷心可也不算特別意外,人老了就不能保準兒,大家都還有些心理準備。
沈南忻到達林家的時候已經來了不少人了,林家是個大家庭,本來自家親戚就很多,再加上一些相熟的朋友,自然有不少人。
司機已經通知了林美嬌,她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門口,将沈南忻接進去就一路送到了客房裏。
林美嬌知道沈南忻不喜歡人多的場面,況且她也只是一個孩子,這樣交際的場合她不需要出面,倒不如讓她在這裏躲清閑。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林美嬌自己也不願意面對那樣的場面,人死本來是一件無比傷懷的事情,可看看樓下那副人滿為患的樣子,簡直熱鬧的像是在開派對。
而那些打着來幫忙,來悼念的人中,有多多少是出于真心的呢?大概寥寥無幾。更多的人都是想借着這樣的場合獻一下殷情,好能得到一些利益,現實得很。
今天林美嬌穿了一身黑,她平時并不喜歡穿黑色,只是如今這黑色的意義卻有些沉重。
林美嬌并不是林老爺子唯一的孫女,可林老爺子最是疼她,祖孫二人的關系也十分親近。此時看着她紅着眼睛可還要故作堅強的樣子,沈南忻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阿姨你沒事吧?”
“沒什麽,傷心不舍是難免的,可我也明白,生老病死誰也躲不掉,爺爺他走的安詳,也算是老天眷顧了吧。”林美嬌笑了笑,雖然有些強撐,可也帶着些能讓沈南忻安下心的豁然。
“我得出去了,你留在這兒休息吧,有事情就叫傭人,不用拘束,在這裏就像在家一樣。”林美嬌囑咐了一句,在沈南忻點頭答應了之後便離開了房間。
林美嬌幫沈南忻安排的這間房間是她之前來林家慣常住的這間,衣櫃裏還有幾件林美嬌幫她準備的衣服,浴室裏也有專屬于她的洗漱用品。
也正是拜林美嬌的細心所賜,沈南忻得以換下髒兮兮的衣服,不然待會兒見到沈光宗時她還真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身上的污漬。
換好了衣服的沈南忻本想着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可她剛剛躺下就聽到了敲門聲,短促的只有三聲,之後就停了下來。
這是沈光宗的敲門習慣,他不會多敲顯出催促的意思,可如果這時沈南忻去開門慢了些,他的臉色就會尤為難看。他是個讨厭等待的人,卻并不在意讓別人等待他,典型的雙重标準。
翻身下床的沈南忻去開了門,果然就在門外看到了沈光宗的身影,見到她之後就開門見山的問她為什麽留在這裏而不是去樓下和大家在一起。
沈光宗是個趨于利益的人,他幾乎沒什麽朋友,只有合作夥伴和競争對手。他之所以不反對甚至是贊同沈南忻來林家,也無外乎是因為這樣會給他帶來利益。
他不會像林美嬌一樣去想一想沈南忻是否喜歡和習慣,他只會認為沈南忻留在樓下多認識些有用的人是對沈家有益處的。
“我在看書,打算晚飯的時候再下去。”沈南忻沒說這是林美嬌的安排,直覺告訴她如果她這樣說了或許聽在沈光宗耳朵裏會變成另外一番含義。
對于沈光宗的性格沈南忻還是了解的,所以她給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用他最在乎的成績堵他口舌,又承諾會晚些下去。和沈光宗說話,永遠需要技巧。
果然聽聞的沈光宗沒有再說其他,只是又冷冰冰的叮囑了沈南忻幾句關于過幾天學校的測驗之後,就離開了。
在關上門之後沈南忻終于深深的嘆了口氣。她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和沈光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促使他們分開,但私心卻讓她将這一切都歸責于沈光宗。
畢竟以她對自己媽媽和沈光宗的了解,答案真的是分秒立現。
雖然李丹榕去世的早,但沈南忻在某些方面還是替自己的媽媽覺得欣慰,畢竟她有勇氣也有決心離開沈光宗,這才讓她和身為她女兒的沈南忻得以生活的最起碼是自由的。
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可是轉念再想想林美嬌,沈南忻便又是一陣無奈和悲哀。她的身份和出身讓那麽多人羨慕,卻也無形之中成為了她的枷鎖。
她和沈南忻都被捆綁在了這個家裏,可沈南忻比她幸運一點,她的未來是有期限的,只要她真正成年以及上了大學之後,她就可以自力更生,從而脫離沈光宗。
但是林美嬌卻不行。
陷入到自己心緒中的沈南忻是被一陣電話鈴聲拉回心神的,來電話的人是黎宇,這讓沈南忻警惕的看了看房門确保已經關好之後,才接通了電話。
“你阿姨那邊沒事吧?”黎宇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出來,成功且及時的安撫了沈南忻有些悲秋憫人的心情。
“她很傷心,但是也很堅強。”沈南忻想了想剛剛林美嬌的樣子,中肯的給出評價。
“這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多勸她節哀順變吧。”黎宇輕嘆了口氣,他知道沈南忻的這個後媽對沈南忻不錯,這幾次沈南忻可以出來還是多虧了她的幫忙。現在她家裏出了這樣的事情,也是黎宇不願意見到的。
“我會的,你在做什麽?”沈南忻應了一句之後對黎宇問道。
“還在忙。”黎宇答道。
“要幾點才能結束啊?”沈南忻又問道。
“大概八點吧。”黎宇估計着。
“那你記得吃晚飯,結束了給我發短信,一會兒我要出去和其他人一起吃晚飯,可能麽辦法接電話。”沈南忻想了想一會兒的場面,覺得又會是全無食欲。
“好。”黎宇的聲音帶着缱绻的溫柔,低沉婉轉的應着,真的是在瞬間就讓沈南忻又微笑的沖動。
作者有話要說:
☆、名存實亡
整個周末沈南忻都是在林家度過的,沈光宗倒是已經走了,在表達了他的心意之後,就只留在林家吃了一頓晚飯就離開了。
在林家的這幾天沈南忻多數時間都陪着林美嬌,頭一天晚上她到底還是沒忍住掉了眼淚,當時沈南忻就在她身邊,卻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慰她。
不過哭過之後她似乎是好了很多,情緒也穩定了下來,大概發洩還是有些好處的。
林老爺子出殡的那天沈南忻的爺爺奶奶也來了,兩家以前的關系就不錯,更何況現在還是親家關系,這種場合自然要出面的。
之後的追悼會林家辦的是盛大而莊重,可就在沈南忻去洗手間的時候,卻偶然聽到了幾個女人在八卦的竊竊私語。
她們說林老爺子這一去林家也就算是完了,之後的子輩兒們沒有一個從政不說,如今事業做的也就僅僅只是還過得去,沒有一個能撐得住場面的。老爺子在的時候大家都給面子也忌憚着,可現在這棵大樹已經倒了,之後便是強弩之末而已。
在隔間裏的沈南忻聽得皺了皺眉頭,直到那兩個人離開洗手間走遠了才從隔間裏走出來。
雖然她不是林美嬌親生,可她畢竟和林美嬌也算是一家人,今天來參加追悼會的有不少都認識她,她不想彼此尴尬。
追悼會之後日子漸漸的恢複了正常,林美嬌也從林家搬了回來,只有傷心怕是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愈合。
最近黎宇是真的很忙,雖然并不像之前故意躲着沈南忻時那樣兩人完全沒辦法見面,可也不能天天都見了。
對于這樣的狀況沈南忻雖然不是太高興但是并沒有和黎宇抱怨過,只要他不是故意不見她的,那他正常的工作沈南忻還是願意支持的。
也正是因為沒有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