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呂淮沉默了好久, 一時沒法将他的話接收幹淨。

謝安想着再過不久呂堯就要回來了,便松開自己還放在他臉上的手:“那你在家裏先想想, 什麽時候想清楚了都可以來告訴我。我先過去看看,你想吃燒烤嗎?我等會兒帶點回來給你。”

呂淮埋着頭沒說話。

他摸摸他的腦袋:“那我先走了, 等會兒我借個電話打給你, 如果你不想吃燒烤, 我就給你帶別的。”

結果剛越過他, 就被呂淮猛地抓住了敞着的校服衣擺。

他的聲音悶悶的:“你帶我去。我不攔着你了, 但是你要帶我去。”

謝安啞然半響,終是把他的手從自己身上拉下,在他擡頭面露失落時, 轉而拉住他的手腕。

“好。”

曾經,他家遇遇也像這樣, 拉住他的手想要陪着他一起,他沒有同意。

現在, 他想學會珍惜可以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光。

……

燒烤店老板長得濃眉大眼兇神惡煞的,但一開口,就知道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謝安和他談妥當了, 最後兩人說好,周五周六上兩班, 晚上十點到次日早上兩點。

“那我先把我弟送回去,大約九點半的時候再過來。”

“成,你也可以早點過來,我到時候烤點東西給咱做夜宵。”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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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外等着的呂淮看見他出來, 湊過來拉住他的手腕,比起謝安進門前,他此時臉上的神情明顯有些變化。

他盯着他認真地說:“謝安,我想好了,是我不對,我沒有站在你的角度想問題,我給你道歉,對不起。”

突然收到小孩的道歉,他怔在原地,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你以後也不能因為這個理由,而拒絕我和我爸想給你的東西,行嗎?”

想給的東西,簡單幾個字,囊括的卻是有很多。

謝安沒有直接答應,而是給兩人都留了餘地,一個他不會傷到他們,也不會太縱容自己的餘地:“我可以無愧接受的,我拿,超過了我該擁有的,我不拿,這樣子可以嗎?”

“好。”

雖然呂淮說他什麽都不要,謝安還是堅持帶他去甜品店,買了三個小蛋糕回家。

廚房裏傳出來炒菜的聲音,呂堯已經回來了。

兩人的動作不算輕,呂堯聽見,在廚房裏喊了一聲:“去洗個手,過來吃飯。”

“好。”

……

吃完飯,呂淮來找謝安一起寫作業。

大概過了十分鐘,呂堯敲開門,他的手上還有洗過碗未擦幹的水漬。

“我去診所了,十點之前回不來,你們別熬太晚,困了就去睡。”

“好。”

作業并不多,兩人寫到八點多,這周留下的作業就都寫完了。

家裏只有一個浴室,輪着洗完澡,呂淮拉着謝安去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他挑了部一直想看的電影,等着片頭放映的同時,跑去屋裏拿來一些零食,和謝安買回來的還沒有吃的小蛋糕。

謝安瞧見他臉上不曾落下的興奮神情,失笑道:“今天怎麽開心成這樣?”

呂淮把東西拆開,興奮得不行:“這樣我以後就不用一個人看電影了,我爸一般都會在診所裏,他不在家,我一個人沒有事做,很無聊,但是現在,謝安你來啦!”

“謝安,我很開心你能住進來,謝謝你。”

……

呂淮的生活作息很規律,周末在家,九點左右就會上床睡覺。

今天也不例外,電影才放過一半,他的眼皮就耷拉着了。

謝安從洗手間裏出來時,人已經歪倒在沙發上睡着了。

呂淮很是瘦小,謝安把他扛到肩上時,幾乎感覺不到他的重量。

将人放下,仔細蓋好被子,他才按滅燈出門。

謝安到店裏時,陳升正在準備烤串。

店外擺着數張桌椅,是給一些喜歡露天撸/串的客人準備的。

店裏人不多,現在只有四五個客人。

烤架前濃煙滾滾,陳升的大半張臉都被白煙掩蓋住,謝安從烤架前繞過去,走到他身邊,他才發現謝安來了。

“我剛才烤了點五花肉,你喝啤酒嗎?”

他開始往烤串上撒孜然,說話時一陣風恰好吹來,将烤煙直直送進他嘴裏,他重聲咳嗽兩下,複道:“已經在裏面桌上放着了,等我手上這些烤好,我們先來喝一杯。”

“我不會喝酒。”

一提到酒,謝安腦中又閃過唯一喝過的那次,渾身上下的慘痛。

那之後,他是滴酒都不敢再沾了。

陳升濃眉一挑,揶揄笑:“呦,像你這個年紀的男娃娃,不都藏着躲着自己偷偷喝嗎?放心,叔是過來人,不會跟你家長告狀的。”

他無奈:“我真不會喝。”

男人聳肩:“吃烤肉不喝酒可還真糟蹋了,我跟你說,男人啊,還是該學會喝點酒,行吧,我也不逼你,你先去幫我把啤酒給開了,要喝什麽飲料,自己去取。”

“好。”

陳升也是個善談的,三十多歲,還未成家。

謝安跟他聊多了,倒是覺得,活得像他這麽潇灑恣意也不錯。

結果他這麽一提,男人當即放下了啤酒,他酒量好,連喝三四罐也不見臉變紅一分。

“你可別學我,做人啊,還是得有個家庭來得可靠。我雖然跟你說我這樣一個人過,很是潇灑自在,但那只是因為沒得選擇。你看我,每天忙活完回到家,屋裏空落落的,連個為自己留燈煮碗面的人都沒有,多寒碜。你長得好看,不像我,大老粗一個,你啊,肯定能碰上個好女娃,到時候生他個大胖小子小胖閨女,一家子窩在一起和樂融融,多好!”

他半似惆悵半似惋惜地說完,又将手中的啤酒罐朝他伸出。

謝安拿着手中的橙汁跟他碰了下杯,聽見外面有人叫:“老板,可以點燒烤嗎?”

男人應了一聲,将手中的東西放下:“那你把這裏收拾一下,我去幹活了,你收拾完,就拿着本子出來吧。”

“好。”

店裏暫時沒有其他人手,就陳升和謝安兩個人。

謝安負責點單和清理,陳升則負責燒烤,沒人來的時候,也會幫着收拾一下桌子。

謝安收拾完最新一桌時,抽空看了一眼白牆上挂着的鬧鐘,正好十一點半。

呂堯估計也已經睡下了。

馬路對面停着輛車,半個小時前就放着了。

車主沒從車裏出來過,停下後就熄了火,無聲無息的,像是一輛空車。

謝安并未察覺,他忙着點單收拾,沒有注意到,有個人在漆黑的深夜中,直直盯着他忙碌的身影望了許久。

……

末秋淩晨的微風,是冷中滲寒的。

謝安來之前沒料過溫差會如此大,忙活的時候還不覺得冷,現在人走光,烤架也停止工作了,他才覺得有寒意不斷往身體裏鑽。

他剛要拿抹布去收拾下一桌,整理完烤架的陳升走過來,拿過他手中的抹布:“行了,也不早了,你就回去吧。”

“陳叔,還有三桌呢。”

“沒事,剩下的我來,你今天做得夠多了。”

謝安也沒再推辭,感謝一番,打算走人。

陳升叫住他:“等下。”

“嗯?”

男人快速跑進屋裏,出來時手上拿着杯熱好的溫牛奶:“天還挺冷,帶着路上喝吧。”

謝安冷得打顫的身體,像是被一股暖流洗滌過:“謝謝。”

“回去吧回去吧,不然你爸也該等急了。”

“啊?”

“對面那車裏的人,應該就是你爸吧?”

謝安疑惑地轉頭,看見那輛夜色中混雜着寒意的車子,熟悉的模樣,一下子就認出來是誰的車。

有種複雜的情緒化成根根藤蔓,緊緊纏繞住他的心髒,藤蔓不斷收縮,像是要将心髒裏不知名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部擠壓出來。

駕駛座的門被打開,穿着灰棕色長款風衣的男人從車裏下來,同他無聲對視上。

謝安看不清男人臉上的神情,他有些慌張地留下一聲:“陳叔,那我先走了。”

不待回應,急忙越過馬路朝着對方疾步走去。

陳升有些豔羨地看着他走到男人身邊,收回視線,繼續收拾。

“堯、堯叔,你怎麽在這兒?”

謝安有點小喘,吐出的熱息,遇上冰冷的空氣,一下子凝成輕而薄的霧氣。

呂堯微微低頭,與他不自覺仰頭的動作形成對比。

他仔仔細細看了他一小會兒,在少年因為他的注視而無措地眨了下眼時,突然伸手,在他泛着寒意而略顯蒼白的嘴唇上,輕點了下。

“果然很冷啊。”

謝安怔在原地,男人的動作似是無心,因為他只碰了一下,就一臉自然地收回了手。

像是真的只是要确認他身上的溫度有多低。

他有些失神,不自覺抿了下似乎還留着溫熱觸感的嘴唇,雙唇合上的同一秒,一件裹着男人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的風衣被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聽見男人好聽的聲音,像是一柄銳利而又柔軟的羽箭,直直地、用力地插進他的胸口。

“你是傻子嗎?”

胸腔被紮出一道口,流出的東西,卻是比血液還要熾熱濃烈。

作者有話要說:  看得開心嗎!大聲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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