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入幕之賓

顧海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心底裏那股氣惱也不知從哪裏來,這個女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使喚起他來!把他當成了她的下人?

可王芷兒只将他當成空氣,微微垂頭,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麽。

其它桌臺上的人則熱烈議論着,今晚月娘的入幕之賓到底是誰,王芷兒耳尖,聽到了王子欽的名字,立刻轉了頭朝那桌望了去,只見一位滿臉尖酸刻薄模樣的中年男子在指手劃腳地說着:“這位王府公子,天天往花香滿月樓跑,銀子不知使了多少,才讓月娘給他吹了一次曲兒,跳了一次舞,今兒個這裏來的,非富則貴,也不知道他來湊什麽熱鬧?他有錢又怎麽樣?一個庶子而已……”

圓臉的人低聲笑道:“不是說月娘對他情有獨鐘麽?俗話說,婊子也愛小白臉,說不定今兒個,他便拔了頭籌?王子欽不被王太傅所喜,娶了回去為妾,也是可以的。”

那姓李的男子哼了一聲,滿臉鄙夷,“這裏這麽多人,哪一位不比他身份貴重?這花香滿月樓也真是的,檔次越來越低了,竟讓這種人坐在貴賓房,和曹公子等平起平坐。”他望着二樓貴賓房王子欽坐處,啐了一口。

圓臉的人附和:“就是,真不屑與這些人為伍,不過聽說他那姨娘……”那人臉上露出淫邪笑意,“長得又好,還家財萬貫,倒貼着給人當了小妾……”

姓李的也低聲笑了起來,“還說人啊,賤就是賤,一個商賈之女,也敢和公主争夫,倒是讓王太傅得了利,妻貴妾有財,男人麽,不就求個左擁右抱?聽說那謝氏,長得倒是絕色。”

“是啊,是啊,看看那王子欽的小模樣就知道了,長得還真是俊俏,比倌子裏的清倌兒還好看……”同桌另一位長相猥瑣之人低聲道。

“陳兄,你不是想着……”

“怎麽,不能想麽?老子玩個不少清倌兒,倒沒玩過庶子,他在王府不受寵,遲早被王太傅趕了出府,如落到我的手上……”他搓了搓手,滿臉向往,“也不知這幅小身板兒壓在身下,是什麽滋味?”

樓下的人品流複雜,多是三教九流之輩,說話越來越難聽,聲音也越來越大,引得二樓的人朝下望了來,王子欽臉色鐵青,目光冷冷地掃了下來。

圓臉的人假意勸道:“李兄,別說了,人家到底是尚書之子,出身豪門。”

姓李的呸了一聲,故意斜着眼望上去,對上了王子欽的視線,“什麽豪門,你沒聽說過麽,不得寵的庶子,連府裏的下人都不如!姨娘肚子裏爬出來的賤種,還到處耀武揚威,顯擺着他有錢!到頭來啊,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他說得大聲,周圍桌子上的人心領神會,知道他在說誰,個個兒眼光掃向了二樓,臉底鄙夷盡顯。

王子欽臉色越發陰沉,他身邊那兩位好友忙拉住了他,勸道:“子欽,這些人滿嘴噴糞,你何必理他們?”

王子欽咬緊了牙關,又慢慢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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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顧海都聽不下去了,問王芷兒,“要不要教訓他們?”

王芷兒搖了搖頭,若有所思,看了看下面這些人,又望了望二樓的王子欽,“等等看。”

她這位兄長,倒不是位一味莽撞之人,這些人有備而來,一味鬧事,就想激怒了他,讓他失态,他也能忍了不出手,也不知陳留長公主到底會用什麽辦法逼得兄長鬧出這麽大的事來?

樓下的人雖說得大聲,但二樓的人不理會,他們自覺無趣,加上臺上的競價更加熱烈起來,就沒有人再注意這小小的口角。

最後出價的是曹家公子曹甸,只見一尊老坑玻璃種翡翠制成的佛像從木箱子裏取了出來,擺在桌臺之上,頓時整個大堂鴉雀無聲,隔了良久,才有人低聲道:“這尊曹公子真是大手筆,這尊佛像,怕是價值萬金。”

“看來今日沒有人高過這他去。”

“還有王府那小崽子沒出價呢!”有人笑道。

“哼,他能高過曹公子?”

正說着,忽有驚呼之聲從包廂處傳了來,只見王子欽所坐包廂,忽地撒下了無數小小的花朵,那花朵是丁香花的模樣,卻是燦爛奪目,曾金黃之色,初撒下來的時侯,聚在一起,臨到半空,卻是散開來,如鮮花一樣飄落,落到了堂下各人的桌子上,衣衫上,頭頂之上。

有人便驚叫出聲,“天啊,是丁香花,是金子制的丁香花!”

月娘小名丁香。

堂下各人再也忍不住,紛紛彎下腰下,拾撿着,搶奪着跌落桌子,衣衫之上的金制花朵。

剛剛那些譏諷嘲笑王子欽的人早歇了争吵,貪婪地搶起了那些金制花朵來。

可那紛紛落下的花朵之雨仿佛永遠也沒有盡頭,縱使被這麽多麽搶奪,也鋪了整座大堂薄薄一層。

王子欽站在二樓哈哈大笑,語氣鄙夷而猖狂,指着曹甸道:“曹甸,我的聘禮比你如何?”

曹甸臉色鐵青,狠狠地瞪着他,道:“你等着瞧!”

臺上,月娘則癡癡地望定了王子欽,眼底露出欣喜之色。

王子欽與月娘的眼神對上,臉上神情柔和,“月娘,我說話算話,定要替你贖身!”

月娘眼底流出淚來,眼底只有王子欽,再無其它人。

臺上媽媽拍手笑道:“看來今日勝出之人已經定下來的,就是這位王府公子,王子欽。”又轉頭對月娘親熱地道,“月娘,你看如何?”

月娘羞羞答答地垂下頭來,眼淚一顆一顆地落下,打濕了面紗。

王子欽得意洋洋從二樓上前,來到臺上,執起了月娘的手,與她深情對望。

媽媽彎腰向王子欽行禮,笑道:“姑爺,今日晚上便是你們的洞房花燭之夜,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

王子欽松了月娘的手,向媽媽道:“好,我便等到今日晚上!”

見月娘已經花落有主,臺下衆人便各自散了。

顧海轉頭對王芷兒道:“沒什麽好看的了,你倒是早做決定,到底怎麽做?”

王芷兒望着臺上媽媽與月娘,眼底有絲詭異,轉眼卻笑顏如花,“到了晚上,自見分曉。”

這些人的手段,倒也高超,但到了未了,誰能笑到最後,還未可知呢。

“什麽,晚上還來?”顧海不可思議,“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你一個清白女子……”

王芷兒冷笑,“女子?還清白?你家主子都付了嫖資了,我和她們又有何不同?”

顧海氣得青筋直暴,簡直想伸了手去一把掐死了面前這女人,那如谪仙一般的王爺,在她的嘴裏,接二連三被比作嫖客?

顧海忍氣吞聲,“你要我怎麽做?”

“到了晚上,估計什麽牛鬼蛇神的皮都被剝了下來!”王芷兒看着那嬌嬌怯怯,對王子欽依依不舍的月娘冷笑。

“好,便依你,我在這裏布置人手!”

“如此,便多謝顧侍衛了。”

……

王子欽坐下大紅花燭底下,想着隔不了一會兒,他的心願就達成了,臉上有抑止不住的喜意,對着燃燒的蠟燭,嘴裏喃喃地道:“月娘,月娘,我會對你好的……”

他萬沒想到,青樓之中,也有這般清純如水的女子,一心一意只想跟着他,與他雙宿雙栖,在月娘這裏,他再也不是王府身份尴尬的庶長子,不用看別人鄙夷的目光,他是她的天,被她全心全意地傾慕,她的眼底只有他一人。

他正想着,卻聽後邊有了響動,“誰……”

他一回頭,卻看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堂中央,目光冷然,“兄長請歇歇,接下來我來。”

說話的語調故意放低沉了,還是有些女裏女氣的。

“你是……”王子欽大驚。

“點了他的啞穴。”王芷兒道。

顧海一揮手,王子欽的喉嚨一緊,就說不出話來了,緊接着他全身動彈不得,被塞到了床底下。

王芷兒道:“兄長,你且好好兒看着,你一心想要贖身的人,是什麽樣的貨色。”

王子欽說不出話來,身子也動不了,神志卻清醒得不得了,眼睜睜地看着,他的妹妹王芷兒,坐在了他剛剛坐的椅子上,臉上迫切的神情都變得和他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兒,為何他這位不聲不響的妹妹,忽然間變化這麽大?還能裝扮得和他一樣?

他還沒想得明白,房門便被推開了,從床罩底下望去,媽媽扶着頭罩了紅色頭蓋的月娘走了進來,向王芷兒恭喜,“奴家恭喜王公子抱得美人歸,今兒個洞房花燭之夜這後,明個兒早上,公子就可以帶着月娘一起歸家了。”

媽媽看着眼前迫切迎上前的王子欽,眼底閃過一絲冷意,真是可憐的纨绔子弟,和一位青樓妓女講真心,也不知道腦袋裏是不是長了草。

活該他被人算計!怎麽死都不知道!

“多謝媽媽。”他深情款款地扶了那月娘的手,欲将她迎進內室,“月娘,我會待你好的。”

“官人……”月娘輕聲低吟。

‘王子欽’忽地松開了她的手,後退一步,吃驚地望着她,“不,你不是月娘,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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