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将軍韓野納側妃的大禮在半月後舉行, 說是大禮, 其實也不過是在将軍府內擺了幾桌酒席犒賞下人, 星棠和敏琴都沒有娘家人,禮儀更加簡單。
星棠有孕在身,不便多行禮, 只是在如嬷嬷的陪同下去拜見了老夫人和将軍夫人,便匆匆回了海棠苑。
年關将将過去,府裏跟其他府邸之間來往密切,長樂公主着實忙碌了一番, 她現在掌管着府裏大大小小的事宜, 也算是權責在手。
長樂公主懷裏抱着暖爐, 坐在貴禧院裏, 聽下人報告回來的消息, 秋嬷嬷言語緩慢, 娓娓道來:“海棠苑的那個有幾分小家子氣, 今日去跟老夫人請安時沒幾時就出來了,來咱們這兒說了沒兩句話又回了海棠苑, 以老奴看來,只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心氣兒也不高。”
“空有一副好皮囊?”長樂公主哼了聲,“這幅好皮囊,現在可是勾着大将軍,有了咱們府裏第一個孩子,嬷嬷當真認為不要緊?”
“公主, ”秋嬷嬷倒是有點志在必得的氣勢,“我派人打聽過了,将軍只在确認有喜了的當天去海棠苑待了兩炷香的時候,後來晚上就去了貴恩院那裏,府裏有些閑言碎語,說是将軍回了京就對海棠苑那個淡了,只是之前已經請旨聖上要納側妃,不得已才接到身邊來的,這幾日,也都沒再去看過,那邊生的孩子,再怎麽也是個庶子,公主不若勸說将軍,到時候把那孩子抱過來……”
長樂公主心裏嘔的慌,可又沒辦法,秋嬷嬷至今不知道她和将軍無夫妻之實的事情,可她又不是不能生,憑什麽抱個孩子過來。
這話沒法兒說,長樂只能找別的發洩。
“将軍對她淡了還能叫她有喜了?咱們将軍本就不是重欲的人,現在這樣,嬷嬷還不想想法子?”
“那孩子算着日子,是在回京路上有的,”秋嬷嬷一副無奈的樣子,當初在回京路上,韓野身邊又沒個別人,就一個小狐貍精成日裏勾搭着,難免鬧出了小孩子來,“可公主,現在敏琴那邊兒,咱們是不是……”
敏琴夫人盛寵,才是他們真該擔心的事情。
長樂深吸了口氣,心下已經有了算計。
星棠剛剛才吃過酒釀丸子,現在又想要,韓野怕她孕期吃多了這種吃食不好,便有些拘着她不許的樣子,星棠癟了嘴,不情不願:“外面都傳将軍喜愛敏琴夫人,對星棠淡了,現在看來,果然如是。”
韓野笑笑,也不惱怒,只是怕她着涼,又拿了件披風挂在星棠肩頭,然後從懷裏掏出個暖手爐來讓她抱好了:“夫人說什麽便是什麽罷,外面還傳本将從不來海棠苑,夫人倒是說說,本将哪日沒來陪着你鬧?”
星棠心裏知道這些事情,可吃不到想吃的東西,又的确難捱,她轉頭靠進韓野懷裏,可憐兮兮:“将軍,星棠再吃小半碗就好,今晚……”
她說着,湊到韓野耳邊,去跟他小聲說話。
韓野身子硬了幾分,她有孕在身,縱使他每日抱着溫香軟玉入懷,也從來做不了什麽,的确是想的緊了,夫人剛才答應了要幫他來着。
韓野握着星棠的手,不肯退縮:“夫人不必勞累至此。”
星棠:……
完了,美人計都沒有用了。
外面下了雪,天氣寒冷,但是海棠苑裏卻暖和的要命,将軍府上取暖頂好的設備,全被韓野拿來放在這裏了,星棠進屋之後就脫了披風,心情頗好的坐在榻上,拿起之前做到一半的女工。
她要給小寶寶繡一雙新鞋子。
小寶兒出生時,正是來年冬日,到時候天氣可冷,她得早早備着。
韓野跟進來,踢了鞋子上榻,坐在她身後,将人擁進懷裏,怕她傷着眼睛,又命人去點了幾根蠟燭來。
“夫人可乏累?”韓野雙手不老實的順着她身體曲線往上探。
星棠笑笑,十分有氣結:“将軍方才說了不要的。”
方才還說不要,不能傷着她累着她,這會兒看她不想吃酒釀丸子了,就跑來耍流氓,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星棠轉身,胸前風光展露無遺,本就嫩白的肌膚在孕後更像璞玉。
方才将軍已經動作伶俐的解了她衣裳了,現在她躲都沒地兒躲去。
韓野看的雙目猩紅,實在是想的緊,伸手直接奪了她的女工活兒,翻身将人抱在懷裏倒在榻上,湊過去淺淺親吻,聲音裏也帶了情|欲:“夫人今夜用手……”
“将軍——”福成尖細的嗓音響起時,韓野咬了下星棠唇舌,然後才無奈起身。
福成知道他的習慣,所以若非要事,是絕不會跑來海棠苑打擾的,按理來說,福成這會兒還應該在貴恩院演着戲呢。
韓野粗粗穿好衣服,回身幫星棠蓋好被子,讓她好好歇息,又叫了夏荷冬雪和如嬷嬷過來陪着,才安心出門去。
如嬷嬷看棠夫人臉上神色,便知道她又挂心了:“夫人放心,将軍只是去忙,明日還會過來的。”
“是貴禧院或者貴恩院出了事情嗎?”星棠一貫敏銳,通過如嬷嬷的解釋,她已經了然了個大概。
夏荷冬雪互相看看,然後又一起默契低頭,不敢看星棠。
如嬷嬷嘆了口氣,只得安撫:“夫人放心,将軍的心是在咱們院子裏的,外面的是什麽樣兒,夫人您是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可是這大晚上的,韓野被福成叫走了,她難免又覺得不舒服,星棠默了默,轉過身去,安靜睡覺了。
夏荷冬雪互相看看,不敢作聲。
貴恩院的确是出事了。
敏琴夫人今天不知道吃了什麽,似乎是壞了肚子,在跟“将軍”歡好時,竟然……弄髒了床榻。
出了事情之後,那個被福成叫來演戲的小厮就捂着鼻子跑了,他身上也不幹淨,小厮怕露餡,忙着去收拾收拾了。
丫鬟婆子們不敢聲張,只得一個個捏着鼻子進來收拾房間。
敏琴每日都是被下了藥的,只懵懵懂懂間覺得羞愧對不起将軍,後來也便睡了過去,只是福成怕敏琴醒來看不見大将軍會起疑,這才去海棠苑裏叫了人過來。
房間裏經丫鬟婆子收拾,已經幹淨一新了,韓野進來,因着剛從海棠苑那邊床榻上起來,頭發衣服倒還真是像那麽回事兒,仿佛真是跟敏琴發生了些什麽似的。
敏琴醒來,看到身側的男人,立刻愣住了。
往日歡好時,将軍總喜好從後面來,她被壓着,總是看不清将軍的臉,這倒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将軍,敏琴臉上露了幾分笑意和紅潤,随即想起什麽似的,又立刻收回了笑,眼角淚滴要掉不掉的,楚楚可憐:“将軍,敏琴有罪,敏琴今夜,嗚……”
敏琴說着,就要往韓野懷裏撲。
韓野着實不适應跟其他女子挨的這般近,所以下意識後退了。
在敏琴看來,這就是大将軍因為剛才的事情嫌棄她了,這下子,敏琴直接哭出聲來,表示自己的吃食一直都講究,怕大将軍不喜,所以從不亂吃的,這次定是有人動了手腳,她必須要徹查。
韓野皺着眉,理了理長發,站起身來,找了個要忙公事的理由,離了貴恩院。
貴禧院裏這會兒倒是歡天喜地的。
秋嬷嬷初時是不贊同公主給敏琴下藥這主意的,可是等她知道的時候,公主已經做了,她剛才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傳來話兒了,大将軍從貴恩院裏出來了,貴恩院上下都死氣沉沉的,估計是藥在該發揮作用的時候起效了。
長樂起初還能跟着笑,後來再想想,就連敏琴這個通房丫頭到現在都能得了将軍寵幸,她自己卻依舊完璧之身,不免又覺得悲涼。
她再怎麽是一國公主,肩負父皇母後交予的重任,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嫁到将軍府多年卻不得丈夫恩寵的尋常女子,現在那兩個側妃,一個肚子裏揣着将軍的孩子,另一個得了将軍喜歡,她自己卻……
長樂起身,一襲華貴衣裝倏然展露無遺,她擡步,吩咐秋嬷嬷拿了之前備好的點心,擡步:“将軍夜裏忙,秋嬷嬷跟本公主過去看看,福成那宦官難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咱們去了,也好有個照應。”
秋嬷嬷自然開心,主子終于放下身段主動去跟将軍求和,就不信将軍不年紀多年感情,在這之前,秋嬷嬷是真擔心将軍做出寵妾滅妻的事情來。
秋嬷嬷應了聲,找了敏棋拎着食盒,跟這樣一起往榮華堂走。
韓野早在長樂一行人過來之前就知曉了此事,他擡起頭來,又幫星棠理了理汗濕的發,無奈起身,吩咐福成跟着走:“回榮華堂,讓你去準備的事情,可都處理好了?”
福成辦事素來靠譜,而且這不是第一次做這事,他早就有了經驗:“将軍放心。”
長樂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韓野正在院子裏練劍的模樣。
院子裏還有未化的雪,男人身上确實一身熱氣,似乎還出了汗。
韓野看到來人,也并未停止,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揮槍舞劍。
等到過了半個時辰,長樂一行人早就凍的臉色發青,手腳也僵硬了。
福成從房間裏出來,懷裏抱着暖爐,小心交給長樂公主:“公主注意身體啊。”
長樂心裏罵着死太監不早拿東西出來,面上卻還是笑盈盈的道謝。
韓野收了兵器,快步往榮華堂書房走,榮華堂的書房向來不許他人進去,長樂自然知道,她沒敢跟上,只是韓野頓在書房門口,往後說了句“敏棋去卧房等着本将”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秋嬷嬷吓得大氣都不敢喘,站在長樂身邊瑟瑟發抖。
福成知道将軍方才就已經通過暗道又回了棠夫人那裏了,現在這院子裏,又得演一出戲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對着敏棋說了句:“姑娘這邊請。”
長樂站在原地,只覺得韓野這一次兩次的,實在是在打她的臉。
敏棋跪在雪地上,對着公主連連道歉,可又挨不住心裏的念想,戰戰兢兢站起來,跟着福成往将軍卧房裏走。
過了今晚,說不定她也就是将軍的敏棋夫人了。
長樂摔了暖爐,臉頰被凍得青紫,當然,也有被氣的因素。
秋嬷嬷跪在地上頻繁打臉,剛才若不是她忽然叫了敏棋跟着拎食盒,可能也不會……誰知道将軍這大半夜的,忽然就看上了敏棋呢。
福成看長樂公主沒有要走的人,搖搖頭,引着敏棋到房間裏,動作自然的點上了熏香。
隔日,将軍府又鬧得不可開交。
大将軍盛寵敏棋,口頭允諾納了側妃,長樂公主在院子裏迎着雪站了一夜的事情,府裏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敏琴夫人更是在貴恩院裏哭哭啼啼一晚上,揚言要找出那個害她身子的人。
唯獨海棠苑,倒像是與世隔絕一樣,雖然裏頭也住着個将軍夫人,卻沒人在乎,也是,将軍有新寵,這舊人的時代,也是要過去的了。
星棠懷裏抱着盤炒好的花生,正在看韓野舞劍。
這已經是她日常的消遣了。
外頭那些話,她不是聽不見,只是……
星棠走過去,拿出帕子來幫韓野擦擦汗,心口不一的說了句“将軍辛苦”之後,就又心事重重的問他:“将軍,這孩子,真要抱給公主養麽?”
外面都說她福氣好,哪怕沒了将軍恩寵,日後公主也還是會抱着她的孩子養,這輩子吃穿倒是不愁的,可她不願意,哪怕真的不得将軍恩寵,也不願放棄肚子裏的孩子。
她年紀小,卻也即将為娘,自然舍不得肚裏的小生命。
韓野搖搖頭,牽着星棠手往屋子裏面走:“夫人當心凍着自己。”
“将軍還沒回答。”星棠有些賭氣。
“你呀,”韓野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下,笑笑,“本将哪裏舍得讓夫人跟孩子分開,外面怎麽說你都不用管,外面還說本将昨晚寵幸了又一個新夫人呢,倒是夫人說說,本将昨夜在哪兒?”
唔,昨夜啊,星棠半夜醒來,發現将軍抱着她腳在幫她暖身子呢。
星棠踮腳在韓野唇上落了個吻,再次警告他:“外頭怎麽說星棠不管,但是将軍不許搶星棠的孩子。”
“那也是本将的孩子,”韓野捏了捏她手指頭,滿眼都是寵溺,“夫人你呀,到現在都不信本将。”
倒也無妨,她不信,他便再多做幾分,讓她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