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見他的葬禮
這夢有些蹊跷。
夢裏的任遠舟并非是15歲,而是25歲。身份也不是學生,而是演員。
他在參加一個葬禮——葉君橋的葬禮。
夢境有些恍惚,他并沒有看清葉君橋的遺像,也對致哀沒什麽深刻的感觸。
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咔擦”“咔擦”的閃光燈,和周圍嘈雜的提問聲,
“有匿名爆料稱死去的葉君橋先生曾養育過你,但是你成名後卻對他不聞不問,是真的嗎?”
“據我們了解,葉君橋先生是一位同性戀者。結合您成名後對他的态度,請問您在被養育期間,是不是受到過騷:擾呢?”
“聽聞你與路俊曾在劇組大打出手,是為了什麽?”
“…………”
………………
任遠舟被問的心煩意亂,有經紀人和相關人員幫自己從記者和圍觀的人群中擠出一條路來。
但是任遠舟卻覺得自己有些頭暈目眩,他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卻感受到了一種讓人窒息一樣的真實感。
頭暈到極致過後,是突然失控跌落一樣的感覺。
然後驚醒。
“呼……哈……”
任遠舟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房間的天花板。胸腔裏的心髒仿佛想要掙脫肋骨束縛一樣地跳動着,額頭都是冷汗。
任遠舟足足愣神了五秒,意識才慢慢回籠。
想起自己剛剛15歲,初中畢業,是個學生,到了一個說要養他的gay的家裏。
他坐起來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覺得這一定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之前葉君橋的話和自己對他得認識錯位太遠,所以才會夢到有人質問葉君橋和自己的關系。
至于其它,比如演員身份一類的,任遠舟沒有深想。
坐了一會兒他就掀開被子,慢吞吞地爬起來準備去客廳倒杯水喝。
走到客廳裏的時候,突然瞄到了矮幾上的煙灰缸,裏面還有三四顆煙頭——不用說,葉君橋留下的。
任遠舟腦子裏突然閃現過什麽,就好像第六感一樣的,無比确定夢裏的葉君橋是因為肺部出現問題死掉的。
那是一種近乎篤定的直覺。
但等他意識回籠,突然又覺得自己這份篤定有些荒謬,于是把它抛諸腦後了。
第二天一早,葉君橋持着自己身為長輩的身份,起了個大早去給任遠舟買了早餐回來,然後才去上班。
不過這份自覺沒能撐過一個星期,然後就回歸到繼續任遠舟做飯,葉君橋等吃的狀态了。
兩個人自從那次深談之後,就一直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微妙距離。
這個距離主要還是任遠舟在控制着。之前說過,葉君橋這人有點沒心沒肺。他愛憎分明的,下定決心養崽子了,就不會說保持距離什麽的了。
葉君橋過了一個星期才感受到了這份刻意為之的距離感。
然後葉君橋就随他去了。
他也不想非逼着人孩子親近自己一個同性戀的,本來自己形象就夠堪憂了,上趕着湊上去就更像變态了。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小半月,迎接葉君橋和任遠舟的是兩件事——任遠舟的開學和路俊的婚禮。
路俊的婚禮自是不用說,兩個流量結婚,鋪天蓋地的都是通告,搞的跟媒體行業要年慶似的盛大。
再加上之前的“手滑點贊”風波,雙方的粉絲也送了一波黑熱度,掐了一場又一場,都覺得自家的哥哥/妹妹眼瞎。
葉君橋挑了個時間去換了張電話卡,直接把舊號碼廢掉,然後屏蔽了所有路俊圈子的人。
至于軟件推送這對明星男女的結婚新聞,推一個就卸載一個軟件,以至于葉君橋現在的手機都快和板磚差不多了,社交軟件快要就剩個打電話發短信了。
這其中的緣由,主要還是個眼不見為淨。倒沒什麽心痛難受的成分。
相比之下,任遠舟反而對路俊和徐倩結婚的事了解的比較多。反正也是只看推送新聞,就知道這倆今兒又發了什麽牌子的狗糧。
任遠舟也沒什麽特別感受,他就是個局外人。在看着那些油膩的狗糧的時候,作為一個知情人,心裏最多就是有種微妙地諷刺。
并不怎麽深刻,非要說,大概就像是微笑着看你表演的那種感覺。
婚禮的當天路俊以五分鐘一次的頻率看手機,哪怕走紅毯都舍不得把手機擱在一邊,
可惜,祝福收到了一大堆,但是就是沒有自己想要的那個人的消息。
婚禮當晚路俊被灌酒灌的酩酊大醉,回到酒店之後拽着伴郎不讓伴郎走,要借人手機打電話。
迷蒙着醉眼把最熟悉的那個號碼撥打出去,然後聽到系統客服音說“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路俊拿着手機打了四五遍,始終沒打通。
他突然就掙紮着要往門外走,一群伴郎拉都拉不住,紛紛道,“诶诶诶,去哪兒呢路哥?”
路俊口齒不清地說是要去找自己媳婦兒。于是現場集體起哄,說他走錯路了,新娘子不在那個方向,那個方向是出門的。
聽到新娘子三個字,路俊突然就被人捅了心尖子似的難受。
他突然後悔了,他想見到葉君橋。
想看他貓在沙發上吃零食,想看他帶着耳麥宅書房裏打游戲,想看他窩在堆滿衣服的床上睡覺。
想看他。
他就在這種滿腦子的思念念頭裏醉醺醺地被人扶到新娘子那邊去了。
其實,他此時要真是想走也沒什麽走不了的。路都是自己選的。
就在路俊恨不得撲到屋外的空地草坪裏哭天抹淚的時候,葉君橋正拉着任遠舟在外面的小吃攤上吃夜宵。
隔壁桌坐着幾個年輕女孩子,正抱着水果茶興致勃勃地讨論今天看到的路俊徐倩的婚禮,有人羨慕浪漫,有人覺得奢華的做作。
葉君橋渾似沒聽見,和任遠舟閑聊道,“我今兒聽绮楓姐說你們那個高中是開放式的,你想要住學校還是住家裏?”
任遠舟用一句“随意”就搪塞了回去。
葉君橋就知道任遠舟會這麽說,當即接過話頭拍板道,“那就住家裏好了。”
這話接的太快,就跟一直在等着似的,惹得任遠舟看了葉君橋一眼。
葉君橋喝了一口啤酒,睨着任遠舟道,“你看着什麽?”
任遠舟:“你好像早就已經打定主意了?”
葉君橋挑眉一笑,“這麽明顯?”
這地方的燈光是帶點暖色的黃,不算什麽高檔的地方,空氣裏也飄着一股油煙味兒。
葉君橋就在這種貨真價實的“人間煙火味兒”中笑出了一種出塵絕豔的效果。
不怪他老是自誇,他這張臉不混娛樂圈還真是可惜了。
就是這個時候的任遠舟還不吃這一套,看着葉君橋問道,“為什麽想我住家裏?”
葉君橋思索了一下,然後道,“省錢啊!”
任遠舟:…………
任遠舟到葉君橋家裏也快有一個半月了,對他不說認識深刻,可多少也有幾分了。葉君橋這人就是标準的花錢沒數,“省”字放大加粗怼他眼睛裏他都不認識的那種。
這人對錢的概念就是“夠花”和“不夠花”。在夠花的前提下,自己有多少存款,這個月買了些什麽,哪些支出必要哪些支出不必要——這些,通通都是沒數的。
反正葉君橋這種人要是在考慮省錢,十有八九是下頓飯錢都要沒有了才能想起來這茬兒的。
所以葉君橋不僅是在瞎掰,還瞎掰的很沒誠意。
不過任遠舟因為這些年的遭遇,導致這孩子乍一看似乎是缺了根反骨,叛逆期這事兒在他身上壓根看不到影子。
葉君橋說是住在家裏,那就住在家裏了。
所以即使上了高中,任遠舟依舊也還在負責葉君橋的早餐晚餐和夜宵,順帶洗衣做飯包攬家務。
葉君橋完全沒有自己壓迫祖國花朵成長的自覺,還能隔三差五挑個食,不過好在他老人家自覺包攬了買菜業務。
日常都是快要下班的時候給任遠舟發微信,問今兒晚上買什麽菜。弄得任遠舟一模範學生上課要摸魚給人回消息,回的還盡是些白菜土豆魚豆腐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