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晚的月亮，也像今天的一樣圓。”
傅原意說完這句話之後，尤望先愣住了，他一直以為他們兩個的感情是自己主動多一點，加上當初告白是他先的，所以他也理所當然地以為傅原意的喜歡應該開始得比自己晚。
但好像這樣算起來，應該是傅原意比較早。
尤望回過神來，很快調侃道：“月亮還能有什麽不同的麽？”
他每次不自在的時候都很喜歡這樣掩飾，所以傅原意一下子就看出來了，他也不接着說下去了，順着尤望的話道：“你怎麽知道這裏後門的？”
“我還知道一個好地方。”見傅原意沒有接着說下去，尤望松了口氣，“等會兒可以去那裏看看月亮。”
所謂的好地方，不過是另一棟樓的一個樓梯間——這裏足夠隐蔽，視野也算開闊。尤望有天晚上想出來透口氣，走着走着到了這裏，此後便記住了這個地方。
只是空間有些小，兩個人站着難免出現了些肢體接觸。好在最近他們兩個的相處自然了些，至少傅原意沒有每次面對尤望的時候都流露出那副包容萬物的神情來。
“我給你推薦的那家店你去了嗎？”
傅原意突然開口。
這不是一句寒暄，尤望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他今天研究了一整天的劇本，傅原意所飾演的角色見到他的第一句打招呼的話。
雖然摸不準傅原意想做什麽，覺得可能他是想對臺詞，尤望于是立馬接了下面的臺詞：“還沒來得及呢，這不是剛回來嗎？”
“不對。”
尤望本來站直了些，剛準備跟着傅原意接着對對臺詞。結果傅原意聽完他念這句之後并沒有接着演下去，反而皺着眉打斷了。
這一段之前彩排的時候是過了的，他們前面一直進行的還算順利，衣然卡過一次，穆蘭那個模特因為并沒有多少戲份也勉勉強強過了，直到他與易成澤對話那裏才開始卡住。
而現在他們對的戲根本就是最開始的時候！
尤望于是頓了頓，問他：“你覺得哪裏不對？”
“語氣。”傅原意偏了偏身子，現在他徹底地面對着尤望了，這時候尤望才發現影帝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了完整的臉，“你的語氣不對。你回想一下，衣然和你見面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尤望回想了下，模仿着衣然的語氣念道：“‘啊，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沒有叫上我？’很普通的重逢開場白。”
“我和他的開場白不同，你沒發現嗎？”傅原意眯了眯眼，“為什麽衣然不知道尤望回來了？因為他顯然和尤望沒了聯系。但傅原意不一樣，他一見面透露出來的信息就是‘我和尤望私底下聯系了’，而且很緊密。”
這段分析說完之後，尤望雖然當時隐隐約約意識到了自己的暗關系網和傅原意一樣，但是遠遠沒有推出來這兩個開場白就能有這麽多門道，頓時認真了起來。
“所以，我應該用更親昵的語氣？”尤望說。
“對，而且不僅僅是親昵。”傅原意接着分析，“易成澤為什麽對你有敵意你想過嗎？你今天吃虧就吃虧在這裏。”
“我不明白，他僅僅是嫉妒作為朋友的我？”
“因為尤望與傅原意是情人關系。”傅原意說，“在易成澤每次對尤望有敵意的時候，傅原意為什麽對待尤望的态度卻那麽随便呢？甚至比身為他戀人的易成澤更為親昵？”
“……”
尤望萬萬沒想到，這個劇本的關系暗網居然是……
“我和你是情人？”尤望不自覺擡高了音量，有些震驚。
他是真的驚了，他設想過一萬種他和傅原意在這個劇本的打開方式，萬萬沒想到到這時候了導演組還坑了他一波，就算不是CP他們兩個也要藕斷絲連一下。
“對。”
“那易成澤的角色是知道的嗎？”
傅原意似乎覺得一直都是自己在講，于是尤望問完這個問題之後他并沒有急着回答，反而開始盯着尤望說道：“到你來分析了。”
這樣的模式對他們兩個來說都不算陌生——當年他們在劇社演戲，傅原意那時候已經有過一年的基礎了，而尤望卻是實打實的新人，加上大一的表演課也還沒開始正式教學，那時候尤望的戲大部分都是傅原意在幫忙講，守着。
尤望索性也把口罩一把摘下，思索了一陣才回：“是不知道的，但他或許明白傅原意對尤望有感情，所以下意識把尤望當成了敵人，而這個發現點或許是傅原意的某個小細節讓他覺得不對勁，但他抓不到把柄。”
“完全正确，學弟。”
月色裏，傅原意笑得眉眼彎彎，少見的開懷。
傅原意這一番分析簡直令尤望茅塞頓開，現在回過頭回想，那些他覺得劇本稍微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全都被合理化了。而傅原意說完之後便也不再插話，讓尤望能夠好好地消化消化。
過了一會兒，尤望才開口說道：“謝謝你。”
“好像回到了大學的時候，我那時候是真的對你生氣，有的時候你讓我覺得很有靈氣，有的時候又像榆木腦袋。”
傅原意說出來沒有別的意思，大概是因為今晚的場景實在是過于熟悉了些。尤望聽完之後也很自然地：“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有天賦嗎？我是努力型選手。”
“小望是努力和天賦型選手。”傅原意笑着更正，“說實話，我去看過你的演唱會，當時就想，原來你不僅僅是演戲的時候會發光，你唱歌跳舞的時候也會發光啊。”
“你去看我的演唱會？什麽時候？”
“不記得了。”
其實是因為不止一場，但是傅原意絕對不會說出來，于是含含混混地想混過去。
沒想到尤望接下來居然說：“其實你的電影上映的時候，我也去電影院看過。”
“啊？哪部電影？”
“不記得了。”
其實也是因為不止一部，但很顯然的，尤望也不會告訴傅原意。
那些過往的事情是他們兩個各自的秘密，是他們兩個倔了七年的證明，尤望買的電影票、傅原意買的演唱會門票、當初被小營銷號爆過的料：比如在演唱會遇見了疑似傅原意的人，在電影院遇見了疑似尤望的身影……
驀地，尤望說：“我想抽煙，傅原意。”
傅原意聞言挑了挑眉：“你不是最讨厭煙味了？”
“我是會變的，少廢話，你帶了打火機沒有。”
尤望的衣服口袋裏還有僅剩的最後一根煙，遺憾的是他沒有帶打火機，傅原意聞言笑了笑，掏出打火機直接幫尤望點上了。
尤望叼着煙，還沒來得把吸的那口吐出來，突然傅原意湊了過來，黑色的眼睫如蝴蝶蹁跹，掠過被煙頭照亮的眼睛。
“借個火。”
他們借着火光，頭靠着頭，吐出的煙氤氲出了一整個月亮。
今晚的月亮，和那晚一樣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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