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沈默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了，根據老人給的信息，他離開弄堂，去了另一個地方。上海的某個精神病院。

根據他查到的資料，顧天野10歲到13歲的這段時間就是在這裏過的。接待他的居然是個挺年輕的醫生，姓蘇。

沈默突然就聯想到他認識的那個阿蘇醫生了，都姓蘇，都是帥醫生，不過這個阿蘇看起來正經多了。

跟沈默說話的時候也是一板一眼的，語氣沒有絲毫的起伏，“顧先生的确是這裏的病人，并且他在這裏呆了8年的時間，從我畢業分配到這間醫院的時候，就是負責照顧他的起居。”

“8年！！”沈默感覺自己的心都提起來了，“怎麽會是8年，他不是只呆了3年嗎？”

蘇醫生用平靜的語氣向沈默說出了最驚心的事實，“他18歲那年在美國出了車禍，他哥哥為保護他讓當場死亡，顧先生病情複發後，又回到了我們醫院。”

“如果您找到顧先生，還請他盡快回來治療。”蘇醫生最後這麽說道……

沈默當晚就上了回北京的飛機北京！

他手上攤開的是拜托沈岩查到的關于陳啓倫的資料。

這個國際知名的教育家人生非常完美，和同大學的名門千金交往多年，可就在訂婚宴的前一天和自己的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乘車墜落在科羅拉多的峽谷。

資料寥寥幾筆，沈默卻能想象到背後發生過怎麽樣的殘酷故事。

受過創傷的孤獨少年被溫柔的兄長撫養長大，日久年深，對兄長有了不一樣的情感。在得知哥哥馬上要訂婚的消息，被愛恨交織折磨的少年成了這場車禍的罪魁禍首。

顧天野的心思他一直都懂，那陳啓倫呢？他對顧天野也是單純的兄弟之情，陳啓倫從未越矩嗎？沈默不相信，顧天野縱然驕橫，但絕不會自私的去傷害無辜的人。

沈默很慶幸自己去調查了，沒關系，顧天野只是生病而已，既然有病那就好好治，總有一天會好的！他并不是不愛自己，顧天野只是生病了沒好而已，他只是沒能從過去陰影裏走出來。他只要想辦法讓顧天野好起來就可以了。

可沈默還是回來晚了。

他沒有見到心心念念的人，只看見沈岩一張充滿抱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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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沒找到人”沈岩道歉“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這次輪到顧天野失蹤了，消失得徹徹底底的，一點痕跡都沒有。沈默心中慌張不已。

如果天野是個正常的人那就算了，可沈默偏偏這時候才知道顧天野有過嚴重的精神疾病。沈默心裏又焦急、又混亂。

在沈岩已經這麽努力找人卻還是任何消息都沒有的情況下。沈默陷入了一種半絕望的狀态。

會不會……

顧天野會不會……

會不會想不開。

他不敢深想，一深想自己就受不了。

沈默簡直想手撕了自己，他常常說顧天野忽冷忽熱、捉摸不透。他常常覺得自己用盡了力氣都沒能向顧天野前進一點點。

這些日子裏，他在乎的都是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悲喜，自己的得失。他從來沒有仔細為顧天野想過，從沒考慮過天野的心情。

在這段感情裏，其實，一直都是顧天野推着兩人在走，不屈不撓，一直沒放棄。

反到是沈默自己，看似深情，實則自私無比。

這麽多年，心理上和精神上的痛苦，顧天野都是怎麽過來了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顧天野還是沒有消息，沈默覺得自己離瘋魔就差一線了，沈岩來看他的時候，他抓住沈岩的手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哥，借我一大筆錢可以嗎？”

沈岩：“你別去找他了，萬一他回來就找不到你了。”

沈默：“不是，我要找他，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在找他。”

沒過兩天，全國的電視、報紙、甚至是微博熱門、微博、微信大號。都出現了這樣一條尋人啓事。

“天野，我在家裏等你，沈默”

這個尋人啓事無疑是今年最勁爆的消息，更由于當事人的特殊身份都炸到外網去了。

這兩人相當于在全世界人面前公開出櫃。沈默甚至開微博求助網友，把兩個人的事情半交代了，只說因為兩人吵架而導致顧天野離家出走，也稍微透露了顧天野的精神狀态不佳的事實，懇求全世界網友幫他找人。

這一下就激起大家的同情心了，連之前的各種網絡黑子都加入了找人的行列

如此高調的公開出櫃公開尋人，這在中國網絡圈還真是頭一遭，各路大v都加入了，各地的警察微博均被@。

但依舊沒消息，這個人就跟人間蒸發，網絡上已經有人開始猜，顧天野是不是死了。

沈默開始相信如果一個人鐵了心不想見你，任你多有錢勢力多大都沒用。

他深吸了一口氣，在和家人通過氣後，沈默在自己微博上發出了一條消息。

“今年的6月12日，是我們認識半周年的紀念日，如果你不來，我就真當你是不能來了，沒關系，我去找你。”

微博一發，又炸鍋了！是要幹嘛啊，這是要殉情啊！

沈默內心一片絕望，如果看到這樣的信息，顧天野還不回來，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

第一、顧天野打算永遠放棄他和沈默的這段感情。

第二、顧天野不在人世了。

如果真是這樣，沈默覺得自己就算不死，也跟死了沒差了。

也許是老天開眼，又或許是那條微博真的起了作用。第二天，沈默收到了一條陌生信息，上面是一個陌生的地址。

沈默一個激靈站起來，激動得全身發抖！也不管信息是真是假，甚至都沒在網上查查這個地址，拿了衣服開着車就上了高速。

地址是離北京不遠，就在河北。沈默跟着導航，開了兩天兩夜，實在累得不行了，才在車裏趴一會兒。就這麽一路疲勞駕駛，找到了地址上的地方。

是一個小縣城的集市，和任何小縣城的集市一樣，就一個普通的菜市場。

沈默握住手機，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哭出來。雖然不願相信，但自己說不定是被整蠱了。

這麽會是一個菜市場呢，難不成顧天野會在這裏賣菜嗎？不可能！

正在難過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默哥！”

沈默轉頭，驚訝得瞪大眼睛“陳讓！”陳讓居然在這裏！

“你……怎麽會”沈默滿臉不可思議“你叫我來的。”

“是啊”陳讓坦率的承認。

沈默：你TM的，你就不能好好給我發信息嗎，你的手機呢！”

陳讓：“我不能啊，你忘記沈岩在找我啦

沈默：……

陳讓看沈默一臉要揍人的樣子，哈哈笑了，“放心了，我不會讓你白來的。”

由于沈默實在太累了，這趟車就由陳讓開了，車子開了好久，來到了另一縣城。

在路上上陳讓向沈默解釋了一切“我也沒想到，我表姐嫁到這來了，前端時間她生孩子，我是過來看她，我表姐在個縣城的孤兒院工作，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顧總。”

沈默緊張得手心冒汗，“他怎麽樣，他還好嗎？”陳讓：“挺好的，他在這裏幫工，每天帶着口罩教小孩子們英語和數學，我問表姐是怎麽回事，我表姐說，顧天野以前好像就是從這個孤兒院出去的，這次回來帶了不少錢，把孤兒院的樓都翻新了，還給孩子們裝風扇，不過老實說這個地方挺閉塞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平常也沒網絡沒wifi的，我想他是沒看到你全世界鋪天蓋地的找他。”

沈默熱淚盈眶，就差沒抱着陳讓哭了：“你救了我了，兄弟”

車子開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整個縣城靜悄悄的，路上連個路燈就沒有。陳讓顯然比沈默要谙熟鄉下的狀況，七拐八拐的找到了一家願意讓他

們寄宿的人家，把兩人的東西都安頓了一下，就下樓用走的去孤兒院。

短短幾百米的一段路，沈默走的緊張不已，心髒快跳出來了，不停的問陳讓，“他要是不願意跟我回去怎麽辦，他要是不原諒我怎麽辦。”

陳讓聽煩了，“什麽怎麽辦，那是你的事，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你問我幹嘛”

“就得問你，你有經驗啊。”

“什麽經驗？”

“躲着自己男朋友死不回家的經驗！”

陳讓沉默了，“我的經驗不值得你參考，我和顧總的情況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那我換個方式問，我哥要怎麽做，你才會回去”

“很簡單啊，跟我結婚就行。”

沈默停下來，望着陳讓：“就這麽簡單！”

陳讓聳肩：“就這麽簡單啊，就算結不了婚，公開也是可以的，但你哥不願意，我有什麽辦法。”

陳讓望着沈默，眼角有淚光，“顧總真的不知足啊，要是沈岩有你的一半堅決，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沉默不再說話了，渣男啊！不管沈岩幫過自己多少，也掩蓋不住自己哥哥是個極品渣男的事實！

兩人繼續往前走着，這道怎麽回事，怎麽怎麽走都走不到頭啊，沈默擡腳就要跑，被陳讓攔下了，“黑燈瞎火的鄉村小道啊沈二爺，要是磕到石頭，你翻到陰溝裏沒人救得了你知道不。”

沈默剛要回嘴，黑燈瞎火的鄉村小道上就出現了一點亮光，遠遠看起來特別滲人。

沈默和陳讓神經瞬間緊繃，這是遇到人打劫，還是遇到鬼打牆啊！

當顧天野提着燈籠的消瘦的身形逐漸出現在光暈裏的時候，沈默仍舊沒有回過神來。

顧天野就站在他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他卻一步都不敢往前走了。顧天野穿着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T恤松松垮垮的，好像都能被風吹走，頭發剪成了短寸，一雙眼睛款款望着沈默，被燈籠的燭光暈進眼眸中，潋滟着黃昏下波濤湖心的柔軟光芒。

沈默感覺自己哭了，心疼的直不起腰來。陳讓也差點哭了，被吓的，因為顧天野臉色沒帶口罩也沒帶面罩，他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看見顧天野臉色的傷疤。

如果沒有一瞬間看到沈默的反應，他真的叫娘了。

沈默若無旁人的走向顧天野，什麽都沒說，捧起愛人的臉，小心翼翼的輕吻着，眼淚流到嘴裏，又苦又鹹。

“天野……天野……真的是你嗎”沈默一遍一遍的呼喚着，輕吻着，輕柔的害怕撞碎這個夢境。

顧天野不停的流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今天下課的時候，孤兒院的陳老師把他叫到一邊，給他看了一疊2個月的錢的報紙，這疊報紙的廣告部分都是同一個尋人啓事，同一句話話。

“天野，我在家裏等你，沈默。”

報紙上有他的照片，某天他在廚房裏做飯時，沈默給他拍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他眼睛彎彎的，雖然看不到全臉，但任何看到這張照片的人都知道顧天野是在大笑，而且笑得很開心。

沈默在找他，光是知道這個事實，顧天野就站不穩了。他以為自己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沈默一定恨死他，惡心他，不願意再見他了。可是沈默在找他，拼了命的在找他。

就在剛才，陳老師又拿來了一張報紙，報道頭版頭條赫然是這麽一句話：“顧天野下落不明，同性愛人以死明志：你不回來，我就去另一個世界找你”

……

顧天野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馬上收拾行李準備明天一早就走，但越收拾越害怕，不行，他不能等了，他得先給沈默打電話報平安，沈默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

他沒有手機，深夜了也借不到手機啊，哪裏有公用電話，對了！村頭的小賣部有！他着急得連口罩都沒帶，偷拿了教室裏的煤油燈，摸着黑就出來了。

夜風中，交談的聲音傳來，其中一個聲音很熟悉，一開始聽不真切，走得越近聽的越清楚，顧天野心裏又緊張又驚喜又害怕……是真的嗎？真的是沈默的聲音，自己不是出現幻覺了吧。

顧天野站在路中間，走不動了。眼淚不停的流，他捂都捂不住。直到沈默走上來，捧起他的臉，溫柔的吻落在唇上，顧天野仍舊沒能說出一句話。

幸福來得太突然，也太巨大了。沈默不知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只能不停的親吻顧天野，兩人的動作越來越火熱，喘息聲越來越重，直到顧天野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沈默壓在路邊的草地上了。

天空上一輪明月，好像在默默望着他們。顧天野驟然緊張起來“沈默……沈默……別……別在這……”

沈默哪裏聽得見，他的理智已經被巨大的失而複得的心情占據了，他現在只想證明這不是一場夢，哪怕是一場夢，他也不想醒。

沈默兇狠的吻着顧天野,兩只手聖經顧天野松垮的T恤裏，捏着兩顆久未品嘗的果實，本能按照記憶裏的方式揉捏着。兩人下半身相互摩擦着，沒多久就勾起了渴望。

親吻間隙，顧天野睜開眼，接着月亮的清輝看着沈默的眼睛，沈默流着淚在輕吻自己，那混雜着悲傷、喜悅、憐惜的複雜情緒，把顧天野的心刺得生疼，這是他第幾次讓沈默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他這個低能又惡心的神經病，一個只會把事情弄糟的傻瓜，極端膽小又自負。只會給人添麻煩。可是……有個人這麽愛他，被他的神經質的行為折磨了這麽多次，轉頭又回來找他。

這個……深愛着自己的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