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嘗嘗

天氣炎熱,食物難以儲存,但熬幹了做成醬就會好許多。

蠻子将熟鹿肉切成粒,沈歌看了下,覺得可以了,就拿盤子裝起來,用另一個大盤子扣着放到一邊,示意蠻子起火。

沈歌先煮南瓜,底下蠻子起火燒熱了鍋之後倒油,然後倒南瓜,快速翻炒至半熟之後下水煮,咕嘟咕嘟煮軟了放鹽就可以盛起來。

煮好南瓜之後沈歌讓蠻子加大火,然後熱鍋冷油放姜蒜,炸出香味之後倒入腌制了一下午的鳥肉快速翻炒,炒到鳥肉微微變色倒米酒,然後放入茄子、辣椒段和筍幹繼續炒,鑒于沒有澱粉勾芡,沈歌只放了少許水,等水燒幹後他放鹽和醬油,炒勻了就盛起來。

盛的時候沈歌特地先拿一只海碗盛了,然後才将剩下的菜裝到盤子裏。

鍋底還有油,沈歌沒舍得浪費,沒有洗鍋就直接繼續放油放姜和大把的蒜子,再将煮熟的肉粒倒進去慢慢炒。

炒鹿肉粒的時候火很小,沈歌耐心地把它炒幹,炒得一屋都是香味,然後讓蠻子撤火,用厚重的木鍋蓋蓋在上面。底下還沒有冷的火灰會繼續揮發熱量,将肉粒的水分熬幹,他明早起來看就行。

“好,開飯了。”沈歌将大海碗的鳥肉湃在水缸裏,端了剩下的一大盤鳥肉及南瓜,示意蠻子把煮飯的小鍋端上。

沈歌今天煮飯煮得晚,煮的菜又耗時間,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蠻子吃過一頓還好,沈歌聞着一陣陣香味,肚子咕嘟咕嘟地直叫喚。

沈歌和蠻子熟,加上蠻子年紀又偏小,沈歌倒是沒不好意思,他放下菜快速跑去拿了碗筷飯勺,蠻子接過來盛了兩碗米飯,兩人就在客廳裏點着油燈吃飯。

一上桌,沈歌就給蠻子夾了一大筷子肉:“來,嘗嘗我的手藝。”

沈歌的手藝自然不差,聞那一陣陣香味就知道了,再者,放了這麽多料,又是肉,怎麽能不好吃。

“很好吃。”蠻子吃了一口肉,扒了一大口飯進嘴,肉又鮮又香,又有筍和茄子配着解膩,多了一股特殊的鮮味。

最奇特的是這肉帶着一股辣味,卻不是蒜辣姜辣那種辣,也不是芥辣那種刺鼻的辣,而是一種帶着回甜的鮮辣,蠻子說不清那股味,但還是覺得格外好吃。

沈歌為了照顧蠻子的口味只放了兩個辣椒,這辣椒不算辣,但沈歌還是嘗到了那久違的辣味,他滿足地彎起了眼睛,胃口一下全開了。

鳥肉香辣可口,南瓜清甜綿軟,沈歌來到這世界上第一次吃到這麽合口味的菜,吃飯的速度都不由加快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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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中午再荀飛光那裏吃的菜也好吃,不過沈歌在那到底多了幾分拘謹,遠沒有在家吃這麽自由爽快,毫無心理負擔。

沈歌不僅自己吃,還不忘給蠻子夾菜,看着蠻子吃完三碗飯他才沒繼續勸,沈歌自己也吃了兩碗半飯,加上中午那三碗飯,直創了飯量的新歷史。

兩人把南瓜全吃完了,鳥肉倒是還剩一點,可以拿水湃着明天早飯的時候吃。

蠻子去洗了碗,裹了床被子在客廳裏的椅子上睡,沈歌則進了隔壁屋睡下。

第二天蠻子起得很早,天剛亮就起床了,他走到沈歌床前看了眼,見沈歌沒醒就沒叫他。倒是沈歌自己醒了,迷迷糊糊地囑咐蠻子把那海碗鳥肉帶回家給牛嬸他們吃,聽蠻子應了才重新睡下。

沈歌再次睡醒太陽又升得老高,他起來蘸着青鹽刷了牙,在小鍋裏熱了昨晚剩下的飯和鳥肉,吃完才去看大鍋裏鹿肉的情況。

鍋裏的鹿肉熬得極幹,沈歌撚了一顆扔嘴裏,只覺得滿嘴鮮香,并沒有什麽腥味,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放辣椒,味道淡了些,還得等二次加工。

沈歌将鹿肉鏟起來盛好放到碗櫥裏,而後用煮飯燒茶的那個小鍋輪流煮了五個沒怎麽用的陶罐。

這些小陶罐還是沈歌他娘在的時候買的,當時剛建屋,家裏什麽東西都缺,油缸、米缸、水缸等都是臨時去買的,買得多了,賣家少不得搭配一些小陶罐作為搭頭。

這些小陶罐太小,拿回家也沒什麽用,沈歌家一直用它來裝些糖、鹽、豆子等小東西,現在用來裝肉醬倒正好合适。

用開水消完毒,沈歌把罐子晾出去,回來處理辣椒。

沈歌最看重的還是辣椒種子,他将所有幹辣椒裏的種子取出來,用清水泡好,準備等辣椒種浸足了水就開始催芽。

取完種子的辣椒只剩一層辣椒皮,沈歌怕不好保存,幹脆直接全都和在鹿肉裏做醬。

荀飛光家裏的辣椒不知道是什麽品種,有點像二荊條,并不算太辣,反而有種別樣的香甜,沈歌估計全部加進鹿肉裏也沒關系。

做辣椒醬是一件麻煩事,光是切辣椒這一步驟就十分麻煩,刀鈍,辣椒皮又韌,切得沈歌苦不堪言,切完辣椒,沈歌又要剁蒜和姜,沈歌把家裏存儲的大半蒜子都剁進去了,辣椒有三四斤,蒜也有三四斤,姜少一些,應該也有一斤多。這麽多辛辣的材料一起切了,弄得沈歌的手也火辣辣地疼。

到最後做醬的時候,沈歌少說往鍋裏倒了半斤油,用最小火,倒入幹鹿肉粒、辣椒、姜、蒜和鹽慢慢熬,等鍋裏的油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時,又倒了糖和濾過的米酒,繼續熬。

沈歌熬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整個家都飄着一股又香又辣的味道,午飯沈歌吃的就是鹿肉辣椒醬就白飯,鹿肉辣椒醬鹹香鮮辣,十分下飯。沈歌吃着這久違的辣椒,辣得鼻尖都紅了,額頭上一粒粒地冒着細汗。

沈歌吃完飯洗好碗,出去拿晾幹了的陶罐進來,這些陶罐頗有點像鹹菜罐子,可以邊緣凹下去,可以倒水密封,密封性還可以。

沈歌滿足地裝了滿滿五個罐子加小半碗辣椒醬,一一放進櫥櫃裏儲藏好,像準備過冬的松鼠。

做完鹿肉辣椒醬之後沈歌睡了一會,然後起來搬了張凳子在屋檐下看書。沈歌這段日子都在陸陸續續地溫習以前書,他本就學漢語言文字學專業,又有先前的記憶,看起來并不算困難。

下午太陽快落山時,沈歌挎了個籃子,裏面裝了一壇鹿肉辣椒醬、幾根青瓜和幾根絲瓜,這些都要送去荀家莊。荀飛光也許并不意他給沈歌的這點幫助,沈歌卻不能不記恩。

沈歌爬到半山腰荀家的莊子前時晚霞已經上來了,沈歌敲了敲門,等守門的門子出來,沈歌笑着把東西遞給對方,“小哥,我是沈家村的沈歌,今天做了點鹿肉辣醬,送來給荀大人嘗嘗,勞你把它交給荀管事。”

沈歌昨天才來荀家莊做過客,門子當然記得他,聞言忙笑道:“您稍等,我這就去找管事。”

“哎,不用不用,你把它交給荀管事就行,天色已晚,我還得早點下山。”

沈歌忙叫人,那小哥卻朝沈歌做了個揖,快步跑進去了,留沈歌站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只能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等人。

荀管事來得很快,沈歌站在門前遠遠朝他拱手,“荀管事。”

荀管事面上含笑:“快進來喝杯茶。”

沈歌将對守門的小哥說的話再重複了一遍,然後道:“天色已晚,我得先回去了,下次再過來叨擾。”

“無礙,在莊裏住一晚也成,剛剛我家老爺聽到你來,吩咐要請你進來吃晚飯,沈歌兒你可別客氣。”

荀管事話說到這個份上,沈歌不好再推拒,只好将籃子交給守門的小哥,跟着荀管事進去了。

荀飛光還是在靜室裏,見荀管事帶沈歌進來,含笑點頭:“有心了。”

沈歌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手藝不太好,就是帶來給您嘗嘗。”

荀飛光面前的桌上攤着一張紙,上面是一副山水畫,沈歌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在暗淡的光線下依然能看出這幅畫的恬淡悠遠,畫面疏密有致,用色清幽冷峻。

這幅畫是典型的文人畫,但與那些喜歡熱鬧,景物鋪滿整個畫面的文人不同,荀飛光布景非常克制,那大片的留白反而多了無限的意味,引人遐想。

荀飛光見沈歌的視線釘在畫卷上,“沈歌兒學過畫?”

“學過一點,不過現在全忘光了。”沈歌笑了笑,“您畫得真好。”

沈歌确實學過,不過是上輩子的事。當時全國上下都在提倡素質教育,各種興趣班如雨後春筍一樣長了起來,既有課內的,也有課外的,沈歌父母随大流,也給沈歌報了兩個班,一個美術,一個武術。

沈歌沒什麽天分,又不感興趣,跟着興趣班的同學從素描開始學,素描和速寫都會一點,水粉也學過,但都學得不怎麽樣,當年硬塞進腦袋裏的繪畫知識也忘得差不多,好在審美還有一點。

荀飛光看他眼裏閃着光,饒有興致地追問一句,“哪裏好?”

沈歌看着他笑了笑,答:“自在。”

荀飛光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不由也跟着笑,“心無所拘,确實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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