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考後

眼見要科舉, 沈歌再不敢出門, 日日關在家裏苦讀。

本朝立朝不過幾十年, 今上宏圖偉治,政治清明, 整個國家頗有種勃勃向上之景。

沈歌所在的道寧府不算科舉大府,考的人卻也不少。沈歌從荀飛光處得知, 一齊有六百三十二人下場。

秋闱又稱鄉試,考三日, 八月初九開始, 十一日放歸。

沈歌原本不敢過來應考,就是因這秋闱太折騰人。

這幾年都冷, 八月初的天氣, 即使未到飛雪地步,早晚風刮過亦頗為穿膚透骨, 身子骨弱的人少不得還得顫上一顫。

按官府規定, 考生需穿“拆縫衣服,單層鞋襪”下場, 按沈歌先前的身體底子, 他若這樣穿上三天,必會染上風寒,說不得還得一命嗚呼,縱使勉強能考上,也不一定有那福氣去享用舉子功名。

除衣物有規定外,官府還有諸如“硯臺不許過厚, 筆杆不許空心。糕餅荸荠,各要切開。氈毯無裏,皮衣無面。”等諸多規定,是以在考前,考生要做的準備極多。

沈歌這些日子與荀飛光在一起,瑣事自有荀飛光操持。

荀飛光難得有些緊張,一衆事宜皆親力親為,綠枝倒在一旁與他打下手。

沈歌在一旁看着十分感動,暗地裏卻心疼他忙裏忙外,便勸,“荀哥,不必那麽仔細,估摸着差不多便行了。”

荀飛光不肯聽他的,溫和又淡定,“你要在號舍裏待三日,不仔細準備如何能行。你專心溫你書去,我來便成。”

沈歌蹲在一旁與他一起收拾,其實也無甚好收拾,筆墨硯臺,外加衣物氈毯,一個考籃便能塞下。飯食饅頭之類得等秋闱開始那日現做,不然帶進去仍要放三日,早了便該放壞。

荀飛光怕沈歌冷着,特給他準備一件厚厚的皮衣,還給他帶上皮帽。若是進入號舍,晚間睡覺時冷着了,便可将皮衣蓋在氈毯上。

八月九日很快便來臨,荀家莊所有人天不亮便起來。

廚下早上趕制出的奶饅頭、紅綠豆糕、鮮肉幹等送上時都還熱着,所有食物切成二指并攏的長度、寬度與高度,方方正正一小塊放那別提多顯眼,撿搜之人一眼便能看清楚,不至翻動,弄髒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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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歌喝下一小碗粥,被荀飛光喂了兩個拳頭大的奶饅頭與一塊糕,撐得快打小飽嗝,這才被荀飛光帶上馬車。

“進去之後莫急,試題乃你平日做熟的那些,不會有問題。”

“我知。荀哥,我怎麽覺着你比我還緊張?”沈歌仔細端詳他的臉,奈何荀飛光向來高深,臉上從不露情緒。

荀飛光一把抓住沈歌想要摸他臉頰的手,握住不讓他搗亂,“若有不适,你便提前交卷,身子最為重要,莫因着一次秋闱,把身體拖垮。”

“荀哥你放心便是,我有分寸。”沈歌反手回握他的手,笑,“我不是孩童,你莫太擔心我,等我出來便是。”

一行人到考場前天方露出一絲白線,考場四處點起熊熊火把,照得周圍橘亮。

許多考生早已到場,三三兩兩提着考籃聚在一起說閑話。

組織秋闱的大人們亦到了,兵丁拿着火把,站成一派,看起來極為氣派。

天色稍亮一些後,有人喊考生往前站,一共分成五隊,開始搜檢放人入號舍內。

每名考生都有身份文書,上面記載姓名,年紀,身高與模樣,兵丁對照着考生的文書,仔細查對。對完人後,他們還會仔細搜檢考生衣物,以防夾帶。

兵丁們搜查得極嚴格。沈歌知曉這些兵丁每搜出一名夾帶着,便能得五兩賞銀,故他們全力以赴,不會放過任何一絲可疑之處。

有兩名考生存着僥幸之心,鞋底內夾帶紙條或頭發裏藏着紙條,不成想被兵丁一一揪出來,當場拉至一旁。

幾十歲的考生,被揪出後涕淚縱橫,他們現下不僅不能應考,還會被捋掉秀才功名。許多考生盡管沒夾帶,在一旁仍看得臉色發白,心有戚戚。

“荀哥,蠻子,我進去了。”

“嗯,好好考。”荀飛光殷殷囑咐,“若有不适,趕緊出來,萬事有我。”

蠻子也朝他點頭,沉默着給他遞上考籃。

沈歌朝他倆笑,“我知曉。荀哥,你也趕緊回去,你眼下都快有青黑。蠻子你也是,不必擔心我,你家夫子厲害得緊。”

沈歌很快便被搜完身放進去,裏頭是一間間號舍,用栅欄隔開,行人至此便要止步。

沈歌進去後先到一個大簽筒內抽簽,抽到哪個號房便對應哪個,有小吏在一旁當場記下考生姓名與號房信息。

沈歌抽到三十八號,排名相當靠前,位置亦不錯。找到號碼進去號房關上門,門下有個小口,三日秋闱期間,便有仆役及小吏從此處送食水與收送卷子。

號舍內極小,除床鋪座椅外不過堪堪轉身。沈歌先将東西歸置好,又坐在桌前靜了會心。

初九這日考的是經義與墨義。經義便以四書五經的某段或某句為題,要求考生作文言明自己的理解。墨義則取句令考生對下一句、下一段或默寫關于本句的注疏。

沈歌前世作為文科生,考過大大小小無數次試,早對背誦有一套。這些考試內容荀飛光都給他整理過,他盡管背便是,故而學得極輕松。

沈歌知對許多考生而言,難的不是背書,而是要找諸多資料。很多注疏典籍若不是有關系,想買都無處買去,也不怪許多人考上一世都考不上舉人。

初十這日考的則是詩賦與雜文,沈歌練得極熟,下午太陽剛西斜之時便已寫完。他仔細檢查幾遍,又重新用紙謄抄一遍。

考官批卷時會糊去名字,不過秋闱并不會令人重新謄抄卷子,故而字跡也非常重要。

這幾日科考都要求太陽落山便收卷,昨日的經義與墨義還好,今日的詩賦雜文便有人在太陽落山後沒寫完,沈歌似遠遠聽到有人哭。

十一日考的是策論,這科沈歌亦很快就有靈感,下筆如有神,刷刷便寫完了,檢查謄抄好後竟比昨日還早些。

他一連在狹小的號舍內憋了三日,有卷子做着還不覺,一寫完放下筆,心頭的思念立刻湧上來。他收拾着東西,透過號舍的縫隙頻頻往外望,然而除模模糊糊的牆壁之外,他什麽也望不見。

沈歌幾乎立刻便懂得了歸心似箭這個詞語。

號舍門開後,沈歌乃第一批沖出,他幾乎不用尋找,就見着了站在最前方最高大俊美荀飛光,他身後跟着蠻子。

沈歌幾乎想都未想,提着考籃一下便蹿到荀飛光身上去了,“荀哥!!!”

荀飛光擡手接住他,這般巨大的沖力砸過來,他腳下卻仍一動不動。他聲音裏含笑道:“怎麽這麽不穩重?”

旁邊有人看過來,見沈歌這麽個少年秀才,見怪不怪地笑。

沈歌狠狠将人抱上一把,這才反應過來,忙跳下後退幾步,狼狽地聞聞自己衣領,“我三日未曾洗澡。”又朝蠻子笑,“蠻子辛苦了。”

蠻子接過他手中的考籃,“這本就是我該做之事。”

沈歌眉眼彎彎,在夕色中看着極美麗,惹得一旁認識的不認識的一直往他這邊瞧。

荀飛光見狀伸手攬過他,将他人的目光擋住大半,邊拉沈歌去馬車那邊,邊淡淡道:“無礙,不嫌你。”

馬車裏有食盒,裏面盛着廚下滾了好幾個時辰的湯。湯微燙,正好入口。沈歌一口喝下大半,只覺舒服至極,不由喟嘆一聲。

沈歌喝完對荀飛光笑,荀飛光拍拍他的背,“若困便快睡,等會我叫你。”

“不困不困。”沈歌在號舍內睡得不錯,現下剛考完又正是興奮之時,半分困意都無。

沈歌嘀嘀咕咕地與荀飛光說:“考的題都是我平日中作的,我寫得極順,也極快。若無意外,我應當能考上舉人了。”

“嗯,當桂榜出來便知。”

秋闱大致在九月十三到十五放榜,正是桂子飄香之時,是以秋闱的紅榜又稱桂榜。

沈歌雖說不困,但到底是累狠了,回去好好洗過澡又用了些飯食後,他眼皮開始打架。

荀飛光催促他快去睡,沈歌坐在荀飛光旁邊,怎麽也舍不得。

沈歌自從明白自己心意後,對上荀飛光總有種想黏着他之感。現下三日未見,沈歌怎麽看荀飛光都覺得看不夠,自然舍不得去睡覺。

荀飛光不清楚他的心思,見他腦袋一點一點還在強撐,也懶得說他,幹脆俯身一抱,結實有力的手臂将沈歌整個抱在懷裏,送他入房間睡了。

荀家莊之人看到這情景早已習慣,連多餘的眼色都無。

倒是沈歌自己,莫名地有些羞,又有些得意,埋在荀飛光懷裏未擡頭。

第二日,沈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慢悠悠地洗漱完喝完粥之後,韶信底下的護衛過來說老爺請他過去正廳。

沈歌以為有什麽事,忙趕過去,不想卻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家坐在廳裏。

荀飛光道:“李大夫從京都內回來,正巧經過此處,你過來讓李大夫看看,身子是否好些了。”

老人家朝沈歌和善笑笑,耷拉的眼皮子裏滿是慈祥。

沈歌這幾個月一直吃着千年人參丸,自覺身體好了不少。這段日子天氣轉冷,他腳一整日卻能保持暖和,由此看來,他的元氣已經養回七七八八。

李大夫乃荀飛光特地請過來,沈歌不敢怠慢,忙乖乖伸出手腕,搭在李大夫拿出來的腕枕上。

李大夫給他號過脈,又看過舌頭,問:“這些日子可是吃着補氣的藥丸?”

“是,徐老做的人參丸。”

“徐家小子啊,他在做藥方面倒有一手,這位小哥虧下去的身子又養回不少。”老人家聲音有些沙啞,“這丸子接着吃便成,盡量多吃一兩年,好好養。”

沈歌連連點頭,引得李大夫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李大夫看起來比徐老還要老,不過他的老态并不明顯,沈歌從他那聲“徐家小子”推測,這位老大夫起碼有八十多接近九十歲。不過他看起來還是很俊朗,即使老,也是個儒雅帥氣的老頭子。

李大夫對荀飛光道:“有徐家小子在,我也就不給你開什麽方子了,你們按先前的方子好好調理便是。這兩年房事适當些,年輕人莫貪歡。”

荀飛光沉穩點頭。

沈歌微紅着臉看着地板,心裏吐槽,怎麽每個大夫一開口便說起房事來?他看着像是有房事的樣子麽?!男朋友都還未追到手!

李大夫看着也跟荀飛光熟,兩人喝着茶,慢悠悠地聊了些閑話。

老人家不大能久坐,喝了兩盞茶,李大夫便告辭。荀飛光親自送他出去,李大夫的兩個小厮在外頭等着,見了人忙過來攙扶。

沈歌悄聲問:“荀哥,你自個是否找李大夫看過?”

李大夫耳聰目明,揚聲接一句,“小哥放心,你家荀大人身子好得很,比你好得多。你現下好好吃着人參丸,多動一動,早日把身子養回來,青春苦短吶。”

李大夫最後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說完他還笑。

沈歌知道被打趣了,毫無辦法,只能朝他拱拱手。

今日是八月十二,過兩日便是八月十五。

“荀哥,八月十五要作甚?賞月吃月餅?”

“嗯,你想作甚?”

沈歌只想探聽荀飛光的計劃,等他真的問,沈歌又不知該回些什麽,只能嘿嘿傻笑。荀飛光見狀揉揉他的頭發,沒有說話。

九月中旬才放榜,他們這些考舉人的秀才個個心急如焚,當然不可能等到紅榜在道寧府展示完後再抄送會各個縣,是以但凡覺得自己有希望的人都在道寧府住着,等紅榜出來後方會回鄉。

沈歌有一衆同窗在這裏,他八月十五想與荀飛光獨處,于是八月十四便約一衆同窗去喝酒吃宴席。

沈歌現在手頭上還有幾個錢,他并不是摳唆之人,請同窗前先在一家不錯的酒樓包了桌席,才下請帖。

現如今成績尚未出來,不管考得好,大夥兒心情還成,一聽沈歌要請客,都收拾收拾着來了。

沈歌的同窗指的就是吳夫子的幾位學生,蕭思遠,魯昊英、錢玉樹、李微山、周英壑,加上沈歌剛好六個,能坐滿一張桌子。

幾人肚裏的油水都搜刮得差不多,見着滿桌好飯好菜也不客氣,坐下便開始篩酒夾菜。

大家頗有默契地不提考場內情形,只是放松地随便聊。

錢玉樹說着說着,又說到蕭思遠的未婚妻身上,“這次考完,蕭弟便該回去娶秋兒姑娘罷?”

蕭思遠眉開眼笑地端酒敬他,“承錢兄吉言。”

蕭思遠功課向來不錯,他自己覺得這次舉人多半有他的份,就算無份,十月他也要與吳秋成婚。兩人年紀都不算小,蕭家想抱孫子,日子是早就看好了的。

魯昊英說道:“這杯蕭弟該敬我們大家,成家立業,恭賀蕭弟夙願得償。”

蕭思遠豪爽地舉杯便喝,喝完亮杯底,“同喜同喜,大家一塊兒金榜題名!”

蕭思遠說完這句話後氣氛瞬間熱絡起來。

衆人往沈歌那邊看,“沈弟何時成婚?可要兄長們為你做媒?”

沈歌也端杯敬大夥,笑道:“多謝衆位兄長的心意,小弟亦有心愛之人了,帶桂榜一出,小弟若榜上有名,便去提親。”

“嚯!何時之事,沈弟你看上的女娘是哪一家的?怎麽從未聽你提起過?”

“這不是還未确定不好說麽?”沈歌敬他們,“衆位兄長也莫說出去,我若未中舉,恐怕不好去提親,實在怕配不上他。”

魯昊英關心地問:“你這般少年英才,縱使這次未中,難不成下次還不中麽?哪家的女娘那麽高條件?”

沈歌忙解釋,“并非他條件高,只是我無父無母,家裏田地錢財也不多,若還無功名,這般貿貿然上門提親,怕唐突了他。”

蕭思遠原本心還吊着,聽沈歌一番話後,他的心稍稍放下些。那位荀大人如何也不是能被人提親的人物,沈歌說的應當另有其人。

一衆同窗聽沈歌這般說,不由又哄笑着打趣他。沈歌一一受了,被灌下許多酒。

沈歌年紀還小,不大習慣喝酒,酒樓裏的酒又遠比村酒烈,不知不覺,沈歌喝下許多,醉眼朦胧地站都快站不直。

魯昊英幾個年紀大些,心中都有數,沒喝多。

魯昊英見沈歌這模樣,有些憂心地問蕭思遠道:“沈弟現如今住何處?我去雇輛驢車送他回去罷?”

蕭思遠清楚沈歌的住處,他本能地不太想讓魯昊英他們知曉沈歌與荀飛光的事,便道:“魯兄你們先回去,我與沈弟在這邊醒醒酒,過會他若還不醒,我便送他回去,順便照看他。”

“當真不需要我們幾個幫忙?”

“哪裏用得着?”蕭思遠笑着擺手拒絕,“你們瞧沈弟這清瘦的模樣,我一個人就成,你們莫擔心。”

其餘人雖未喝醉,但也喝得有些多,頭昏腦漲正難受,聞言便陸陸續續走了。

蕭思遠等他們走了好一會兒,才架起沈歌往外面走,他想先與沈歌在大堂中坐坐,讓店小二雇驢車來,再将人送回去。

然而剛到大堂,一高大俊美的男人已從外邊走出來,見沈歌這模樣,眉頭微皺,而後在椅子上扶起沈歌,朝蕭思遠點點頭,便往外走。

沈歌幾乎憑本能便認出了荀飛光,他自動自覺地往荀飛光懷裏倒去,半點未掙紮。

蕭思遠眼睜睜見荀飛光将人接走,話都未說上一句。不是蕭思遠不想說,而是荀飛光面對除沈歌以外的人極威嚴,蕭思遠望着他,愣是不敢開口。

荀飛光的侍從忙拉開馬車簾子,荀飛光帶着沈歌進去,馬車噠噠地行走起來,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蕭思遠眼簾中。

蕭思遠內心深處無由來地升起一股憂慮。

沈歌喝醉了酒後極乖,不吵不鬧不吐,只是醉眼朦胧地盯着荀飛光猛瞧,猶帶一絲陀紅的臉上浮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荀飛光看他良久,忍不住伸手點點他的鼻尖。

沈歌伸出醉得無力的手,慢悠悠地将荀飛光的手抱住,“荀哥……”

“嗯?”

“荀哥,我有一個秘密。”

“還有?”

“就一個,放榜後便告訴你。”

荀飛光正待追問,沈歌卻将頭埋在他懷裏,再也不說話。沈歌呼吸一下以下地撲到荀飛光腹部,引得他腰杆緊繃起來,也顧不上追問。

沈歌雖喝醉了酒,但喝完之後極乖,荀飛光便未罰他。

沈歌第二日起來之時腦袋并不痛,問綠枝方知荀飛光昨日耐心地給他喂下醒酒湯才讓他睡。沈歌聞知後抱着被子,在床上傻笑半日。

荀飛光早上鍛煉完後親自過來沈歌房裏找他,見他還在慢吞吞地穿衣,便道:“你快些,我帶你去吃宴?”

沈歌眼睛一亮,忙穿上鞋子,跑到他跟前問:“去哪吃?幾個人?”

“去仙居樓,就你我二人。”

沈歌忙點頭,“荀哥,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洗漱完我們便可出發了。”

荀飛光望着他的背影,慢悠悠道:“等你一炷香時間,若你未弄好,我們便在家吃罷。”

“哎,別別別!”沈歌再顧不上說話,貓洗臉一樣,扒了水擦好臉,又整好衣物,含糊道:“就快了!”

有荀飛光這話引誘,沈歌的速度遠超平日,果然不到一炷香時日便洗完了。

明兒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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