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幹什麽!”為首的村民坐在地上指着孟侜喊道。

“這話本官問你才對。天子腳下, 有事告到官府, 自有司法懲處,爾等竟敢動用私刑,以身試法,該當何罪!”

“林氏不守婦道,丈夫去世不到一月, 竟然與外男勾搭,意圖變賣祖産遠走高飛, 她觸犯宗法, 天理難容。”

“族長說的對!家産不能給她, 浸豬籠!”

“大人, 清官難斷家務事。”留下的那個暗衛勸他。

“就算那婦人行為不端,那腹中的孩子至少已有五個月份,難道不屬于你們族中人?”孟侜走到所謂族長面前, “本官見婦人衣着考究, 十指不沾陽春水,想必家産頗豐, 丈夫生前定不曾虧待于她。你們沉湖,究竟是你們想趁人之危, 對孤兒寡母趕盡殺絕,然後侵占家産?嗯?”

剛才危急之時,林氏一直護着腹中的胎兒, 她手裏還攥着一件尚未縫制完的手帕,孟侜粗粗掃了一眼, 繡的經文,是親近之人繡完,百日忌時燒給亡人。林氏根本就是還在繡衣服時突然被這群人抓走。這哪像要跟野男人遠走高飛的樣子?

“你血口噴人!”族長族長惱羞成怒。

孟侜淡淡道:“宗法高不過國法。真相如何,等林氏醒來本官立案即可,若她真如你們所說,本官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一聽說要立案,一群人皆露出倉皇神色,扯着族長的袖子說:“算了算了有人幫她我們走。”

“我們走。”

……

孟侜繼續蹲下,用一根長竹竿挑水裏的布條,這布條看着像他落水時的衣服上撕下的。

之前給孟侜送魚的暗衛阿虎蹲下,道:“大人,我幫您。”

孟侜:“你怎麽還不躲起來?放心,今日本官就當沒看見你們。”

阿虎之前把老婆本押在“孟侜當王妃”上,輸得他鼻青臉腫,兩年內只能吃青菜。

Advertisement

阿虎露出一排大白牙:“這樣吧大人,那您就當我一過路人,我幫您挑上來,你給我一文錢怎麽樣?”

楚淮引手下居然有這麽貧窮又廉價的勞動力,比我還窮,孟侜語含同情:“你們主子不給發錢嗎?”

“發的。”阿虎急忙點頭,但是我輸光了。

孟侜聽完一言難盡地拍拍阿虎的肩膀:“你确實看走眼了。”

同情不起來。

阿虎弄了好一會兒,布條被卡着了,弄不上來,“這布條有什麽玄機嗎?”

“沒什麽,就看看。”這裏離他換衣服的畫舫那麽遠,飄到這裏不容易。他大概能猜到被撈起來的人是王鈞陽,那三名兇手殺害王鈞陽後給他換上普通衣服沉湖,誰知正好被當成孟侜了。

阿虎扔下竹竿:“大人,兩文錢。”

說完雙手抓着木板猴子一樣翻身鑽進底下,逐漸挪到水中央,倒吊着,伸手去夠。

布條夾在什麽東西裏面,阿虎使勁一扯,居然有一塊貼着湖壁的木板掉了,露出兩扇鐵板。

上面還有把鎖。

“管大人!”阿虎驚叫。

孟侜矮下身去看,這水上是個因封湖令而作廢的戲臺,這個鐵門看着像是通向戲臺的後院。

“這戲臺剛建不到兩月吧?以前是做什麽的?”

“是個小碼頭,專供過往貨船過夜停靠。後來有人說這裏視野好,買下建戲院了。”

“很好,你馬上回去通知陛下。”這水下很可能藏着太湖石。

千陽湖湖底大多平坦,王鈞陽的屍體過了十天才浮上來,那定然是讓什麽卡住了。卡住他的可能是堆成疏漏層疊的太湖石。據說楚淮引曾經在鱷魚嘴裏發現碎布,孟侜便猜測屍體被鱷魚當作食物拖到湖底藏匿,所藏之處可能會留下一些證據。

阿虎站在原地不動:“影九還沒回來,我不能離開您。戲院裏面好像有人。”

孟侜看了一眼戲院,沒有往那邊走的打算:“現在只有本官與你兩人,還是不必冒險,既然你不能擅離職守,那我們先回去吧。”

嗯,嚴格來說,有三人,孟侜扶了扶腰。

“您若是想去看看也行,阿虎可以保護管大人。”他第一次獨自負責孟侜的安全,卻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

“本官若是不想看呢?”孟侜反問道,“聽說孟大人落水後,千陽湖出現了鱷魚。看守劉府的人中有人擅自放生鱷魚,陛下抓到這個奸細了嗎?”

阿虎臉色一變,手掌悄悄按在刀柄上。

孟侜突然笑道:“看來本官今天不去是不行了。”

阿虎沉默,眼神漸漸變深,孟侜坦然與他對視。

“管大人還是那麽聰明。”良久,阿虎的聲音驟然陰沉銳利,皮囊還是那副皮囊,卻像被奪舍了一般。

他輕蔑地看着孟侜:“我知道管大人功夫不錯,但一來,主子不想在這裏動手,免得有人懷疑戲院。二來,孟大人也不想受傷讓陛下心疼吧。”

孟侜往湖邊退了一步:“你主子是誰?想殺我還是抓我做人質?”

“殺管嘉笙,抓孟侜!”阿虎見他想故技重施投湖遁走,猛地抽出刺刀,刀面如鍛,映出千陽山水和孟侜急劇放大的瞳孔。

“舅——”

一把斬龍劍斜刺裏挑開刺刀,刀劍相擊火花頻閃,發出“铮”地一聲,震得人頭皮發麻。

阿虎虎口一麻,刺刀掉在地上,往後退了十幾米才穩住,鞋底與地面摩擦出一道灰白刮痕。

“救、救命。”孟侜弱弱地把話補完。見狀一歪頭,身手敏捷地出來撿了地上的刀握在手裏。他指尖碰了碰刀鋒,還是燙的。

姜儀無奈:“管大人不能好好躲在本将軍後面嗎?”

孟侜:“大将軍武功高強,但下官也需要武器。”他拿在手裏耍了兩下,險些脫手。

姜儀笑出聲,孟侜羞愧地把刀尖垂下,咳咳,他一段時間沒練武了。

阿虎喉嚨湧出一口鮮血,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儀,他一直以為姜儀自從被孟侜帶進藥鋪之後就沒有繼續跟蹤,原來只是改明為暗,他竟然一絲一毫也未曾察覺。

也對,楚淮引那麽寶貝孟侜,怎麽可能只讓他們兩人跟着。他只是沒想到,姜儀的功夫已經高到這個地步了……

“敲暈他,他要自殺!”孟侜手裏的刀擲出去,整把擦過阿虎下巴,把準備服毒的他下巴震脫臼了。

孟侜拍拍手,有些遺憾,本來誰給他送魚,他就很喜歡誰的。

姜儀不由得重新審視管嘉笙,花把式沒有,三腳貓功夫倒有。他上去補了一腳,把阿虎徹底打暈。

“我們去院裏看看。”孟侜躍躍欲試。

“不行。”姜大将軍斷然拒絕,“本将軍的義務是保證你的安全。等陛下來了再說。”

“那我們至少盯着不能讓人跑了。”孟侜真心建議,我們從這裏什麽都看不見。

姜儀:“已經跑了。”方才他一出現,戲院裏的人見風向不對便越牆而走,他分身乏術,只能看着他逃了。

“那為什麽不能進去?”孟侜覺得自己拖了後腿,有必要發現點重大線索彌補一番。

姜儀惜字如金:“不行。”

孟侜:之前跟着我的時候不是挺能舉一反三的,現在怎麽不知變通?

楚淮引趕來的時候,首要之事就是拉着孟侜上下查看有沒有受傷。

一拉就不肯放手。

孟侜只好任他握着,反正現在人不多。

除了……舅舅。

楚淮引霸道地命令:“今後不許靠近千陽湖一步。”他甚至很想像昏君一樣下令填湖,怎麽孟侜遇到千陽湖就沒好事。

孟侜慌忙表示:“這次是事情找我。”不是我主動找事。

楚淮引涼涼地瞥他一眼:“千陽湖是長腳了跑到你面前?”

本官奉旨查案,還替你揪出了奸細,應該重重有賞,黃銀千兩,雪斑十條。

別以為你當了皇帝我就說不過你了。

孟侜閉緊嘴巴。

本官只是不說。

得知阿虎是奸細,楚淮引簡直肝膽俱裂,這段時間阿虎要是對孟侜下手,那他就是第二次陷孟侜于險境,萬死難辭其咎。

楚淮引:“朕受驚了。愛卿今晚随朕回宮,朕有要事相商。”

受驚的難道不是我嗎?孟侜剛正不阿,企圖用一身正氣打消楚淮引不切實際的想法:“臣今晚想審問阿虎,趁熱打鐵,逼問出反賊下落。還有戲院裏臣還沒去看過,這些事忙完,估計已經一更天了。”

這麽晚了,什麽都來不及!

就是扒馬甲也只能脫一只袖子。

楚淮引:“要朕下一道聖旨?”

孟侜:“臣……領旨。那我們現在先去戲院吧。”即使面對巨大的危險,本官依然是個兢兢業業的好官。

姜儀不可思議地看着孟侜和楚淮引緊緊牽在一起的手。

不是純潔的君臣關系嗎?

姜儀糊塗了。

他問:“剛才那句‘殺管嘉笙,抓孟侜’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姜儀:呵呵,公器私用。

楚淮引:…………

姜儀:……卧槽,是外甥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