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敵(假的)
朝闕緩緩舒出一口氣,眉眼都柔和下來。
他本就俊美得過分,一旦冷下神色,周身便如冰凍三尺。氣度容貌,哪一樣都壓得人喘不過氣。方才落在甲板上,一衆生靈攝于他森冷威壓,能縮則縮,大氣尚不敢喘。現在驟然柔和了神情,朝闕身邊幾個倒黴的船客這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傷到了嗎?餓不餓?在哪裏睡的?有沒有冷着?”朝闕将黎澄仔細看了一遍,輕聲詢問。
黎澄實話實說,“我餓了。”糖水一晚上就消化完了,他早就餓了。
“那群章魚其實是沖着王妃去的,我只是倒黴被抓了而已。您看見東海龍君了嗎?我從章魚身上帶回了它們偷走的東西。”
朝闕神色略微淩厲,輕聲道:“無妨,我現在就通知敖秩。”
黎澄趕忙加了一句:“您記得說東西完好無損,讓龍君放心。”
朝闕點頭,傳音給敖秩,讓他放心,順便通知王妃,他和黎澄稍後就帶着東西去東海。
再次确定黎澄沒有大礙,朝闕松口氣,給白華遞了個消息。
白華本是想親自來的,但因為東海的事情鬧得不小,還涉及到千年前的餘孽,天庭正吵得不可開交,白華作為天界僅存的十二位帝君不得不在方定天宮忍受一衆仙家吵成一團的場景。
白華知道黎澄無事之後,冷冷傳音回來:“我拖着這群蠢貨,你直接把那章魚的老巢掀了。”
方頂天宮吵得不可開交,大半人都支持先不要深究,以免打草驚蛇,調查一番後再連根拔起。
即便餘孽謀劃着死灰複燃又如何?他們最大的依仗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最頂級的高手更是死絕殆盡,只剩下一群小羅喽,能掀起什麽風浪?東山再起不過是笑話罷了!
朝闕一字一頓:“我要活剝了那賤人!”
白華:“嗯?”發生什麽了?賤人?哪個賤人?說章魚嗎?
黎澄見他表情愈發淩厲,遲疑一下,擡手搭在朝闕肩上,“怎麽了?”
朝闕神色驟然緩和,擡手握住黎澄手腕,躊躇半天,道:“其實……就是十裏紅妝是個女鬼……她,她……”
朝闕努力半天,還是沒把話說全。最後索性閉上嘴,只是默默看着黎澄。
黎澄:“嗯?”是女鬼,然後呢?怎麽了?
“這麽說确實是何靜阮了?”一直沒有任何存在感的白衣人忽然輕聲道。
朝闕這才詫異道:“垣洲,你什麽時候在這兒的?”
垣洲沉默片刻,道:“我一直都在這兒。”
這樣嗎?朝闕果斷将黎澄手裏的袋子丢給垣洲,被黎澄半路接回來。
“小心點,這個不能扔。”
裏面放着龍蛋,他連叼着跑都小心翼翼的,朝闕倒好,直接扔。
“我接到了一點消息,本來打算來看看何靜阮是不是真的還活着,結果碰見何靜阮的手下在追殺這只小狐貍,就順手救下了,”垣洲解釋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頓一下,語氣微妙道:“我先前還以為這白華背着牧瑟在外面養的,現在看來不是了。”
朝闕抿唇,他方才接回他的小狐貍一時欣喜竟忘了垣洲這一茬。他的小狐貍從未做過任何錯事,奈何有些時候,存在就是一種過錯了。
對于垣洲,黎澄的出現簡直像是将數千年都未愈合的傷口再度撕開,在最柔軟的地方,疼得放肆又隐秘。
朝闕通知了白華,告訴她垣洲和黎澄碰上面了。
方才回到赤白宮的白華失手打碎了琉璃盞,琥珀色的酒液揮發出一室微醺的暖香。白華走了會神,然後道:“告訴垣洲,我在赤白宮等他。”
“怎麽了?”朝闕遲遲沒有回應,垣洲不禁有些困惑。
朝闕倏然側臉,目光在黎澄眉眼間流連,片刻後直視着垣洲的眼睛道:“垣洲,去赤白宮,白華在等你。”
垣洲忽然明白點什麽,他擡手想摸摸黎澄的頭,但不知為什麽沒有那麽做,最後只是輕輕拂了下他白色的發尾,很輕微地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他垂下目光,和黎澄對視。對方蜜金色的眼睛倒映着遠空與海還有他,清澈的坦坦蕩蕩。垣洲略微失神,眉宇間終年不化的寒意卻消融了。
“沒關系。”他這樣說。
他沒有再微笑,可神色溫柔不假。
神光騰起,很快消失在天際。黎澄待徹底看不見神光後,問:“帝君,這位是?”
朝闕道:“垣洲是妖界之主,現任妖帝。也是……緩緩的未婚夫,與緩緩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緩緩是白凝的小字。
白凝直至身死道消都沒能和垣洲在一起,那個婚約最後也沒能實現。
這也是為什麽白華遲遲不将黎澄記入族譜的原因,黎澄若是記入族譜,定然是記在白華或白凝的名下,這麽大的事,垣洲作為白華的知交好友,必然要受邀到場,到時候又怎麽和垣洲解釋黎澄的身份呢?
黎澄的身份太尴尬,白華再如何心疼,也不敢輕易将他記入族譜,否則為難的不止白華還有黎澄自己。
分明兩情相悅,卻不能天長地久,最後生死兩隔永不相見。黎澄默然無語,如果垣洲遷怒他,黎澄也能理解。
但垣洲沒有。
“不要擔心,垣洲是很好的人。”
黎澄失笑:“我知道啊,他一定溫柔。帝君、白小姐還有垣洲帝君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朝闕點頭,妖界、天界、冥界素來交好,白華、現任天帝、垣洲還有他都是從小玩在一塊兒的,感情很好。
“垣洲陛下的原形是什麽?”黎澄回想起對方撸狐貍時熟練的手法,好奇道。
朝闕道:“垣洲是窮奇。”
窮奇,背生雙翼,形似虎。那不就是大貓嗎?所以說作為一個毛團,他被另一個同性別的毛團撸了?黎澄仔細想想,然後發現自己其實早就被同性別的其他毛團撸過了,頓時有點崩潰。
他又不是直的,女孩子摸摸捏捏也就算了,男的怎麽能随便上手呢?黎澄扶住船身,深感無奈的同時又有點慶幸——作為一只狐貍,很多人見到他總是忍不住上手撸兩下,在這麽下去,遲早要被撸禿了。還是朝闕好,不是經常摸他。
“怎麽了?”朝闕被他看的不明所以,還以為他不舒服,頓時緊張起來。
黎澄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犬齒,“沒事。”
朝闕摸摸他的臉,“那就好。”
黎澄頓時無語——他忘了,朝闕不撸狐貍,但他摸臉啊!
朝闕摸完臉,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船行的極快,黎澄上船不過兩刻鐘,已經在第一站停靠了。東海熟悉的景色,人類的煙火氣讓蘇姮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她從來沒覺得看厭了的俗世生活有這麽讓人留戀,蘇姮捂住嘴,眼淚直往下掉。船剛剛停穩,她就轉身和黎澄道謝,黎澄記得這個女孩子還擔心過自己,于是笑着叮囑了路上小心之類的話,想想又把自己的錢包遞給對方。
“裏面還有一百多塊錢,打車到平津應該是夠的。”
蘇姮感激他的體貼,她的錢包手機早在被抓的時候就丢掉了,東海市離平津市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如果靠走的話,得有一兩天。
她收下錢包,哽咽了一下,本來想問黎澄的住址以後好還錢,但覺得對方根本不會在意這點錢,最後艱難地笑了笑,“謝謝黎先生,以後要是能再見,我一定請黎先生吃飯!”
黎澄點頭:“好啊,下次見到你可別賴賬。”
蘇姮搖頭,發誓道:“不會!我保證以後一見到您就想到請您吃飯!”
黎澄笑道:“哈哈,好啊。”
蘇姮下船的時候轉身對黎澄用力揮了揮手,然後三步作兩步下了梯子。程年陰沉沉地跟在她身後,蘇姮扯扯自己的衣服,離她遠點。再一回頭,發現那艘巨大的木船居然和周圍的小快艇一模一樣,分毫不紮眼。
這是傳說中的障眼法吧?蘇姮驚嘆了一聲,最後看了幾眼,轉身離開了。
天地太大,有緣再見。
黎澄本來也是要下船的,但是朝闕阻止了他。
“我帶你去出氣。”
朝闕握住他手腕,袖子一拂。朔風與神光同起,黎澄只覺得周身一冷,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了。
此處是一個依山傍水的莊園,只是這莊園都已經毀壞,到處是斷壁殘垣,雜草叢生,一副枯敗的景象。
黎澄卻覺得這地方處處透着違和,就比如說雜草,乍看沒多大問題,可仔細研究就會發現頗有規律,像是人為引導栽種的。
黎澄心中一動——這裏大概布了掩人耳目的陣法。
“帝君。”
一旁等候已久的敖秩上前施禮。他上了島之後蹲守許久,才跟上章魚,成功找到這座莊園。
朝闕道:“查清楚了嗎?”
敖秩道:“查清楚了,是十裏紅妝無誤。”
看來垣洲帝君找的何靜阮就是十裏紅妝了。黎澄從未見過朝闕這樣冷厲的表情,心裏好奇這位十裏紅妝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不過說起來,帶他過來不會累贅嗎?
“帝君,裏面守衛頗為森嚴,冒然闖入的話,可能打草驚蛇。”敖秩顯然已經事先調查過了,若是不帶着黎澄,就他們兩個小心點還是能混進去的,但是帶上黎澄的話,恐怕會半道上被人攔下來。
十裏紅妝實力一般,卻極擅長陣法毒物。就這座掩人耳目的莊園都是敖秩連續跟丢幾波章魚後才找到的,若是驚動了十裏紅妝讓她跑了,白費功夫不說,之後想再找到就更難了。
朝闕冷冷道:“不用闖。”
敖秩驚訝,正當好奇琅嬛帝君會用什麽辦法混進去的時候,朝闕一字一頓道:“何靜阮,你出來。”
他聲音不高,卻铿锵有力,方圓百裏,清晰可聞!
黎澄:居然這麽簡單粗暴地叫了門!這麽一副仇家找茬算賬的樣子,誰會給你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