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殺心

黎澄放下素描的時候,心裏還很不高興,他還沒給朝闕畫過像呢,要不是為了撩葉故知,他也不至于幹這種事。

幻境裏的葉故知段數太低,黎澄都沒幹什麽,葉故知就顯出方寸大亂的樣子來了。黎澄扒拉着床墊,心裏發愁。幻境裏的時間流速和外面應該是不一樣的,不知道外面過了多久,朝闕和白小姐不知道有沒有在找他。

狐貍和他一起并頭趴在枕頭上,黎澄動動脖子,和狐貍對視。

“你在這裏,又是什麽角色啊?”黎澄伸頭,和狐貍大眼對大眼,狐貍輕柔地舔了他一口,黎澄縮回去,繼續犯愁。

“诶,你要是能說話就好了。”

當時就是這只狐貍一頭撞上自己才把自己的理智撞回來,後來也一直跟在他身邊。黎澄好奇它的身份,只可惜狐貍似乎沒辦法出聲,但黎澄覺得狐貍對他沒有禍心。

這就是男人的第六感,獸類的直覺!

黎澄翻了個身,蓋好自己的小被子,睡覺了。

等他陷入沉睡,狐貍就在枕頭底下扒拉出一個壺形玉墜子,正是白華送給黎澄的那個。狐貍在小小的玉墜子上蹭了蹭,竭力汲取裏面屬于白華的氣息。玉墜子的氣息她熟稔入骨,可又說不出這股氣息屬于誰。這樣溫暖的,讓人懷念的氣息,來自誰呢?

狐貍想不通,把玉墜子藏起來,它本能地感覺這個玉墜子是維持它清醒的重要存在,所以要藏起來,不能被別人看見。

第二天葉故知沒有和黎澄一起吃早餐,雖然葉故知在極力掩飾,但黎澄看得出來,葉故知已經自亂步伐了。

黎澄喝了口牛奶,唇角在杯子下微微翹了翹。

第三天、第四天……葉故知在第五天的晚上,防線崩潰。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葉故知慢慢坐在沙發上,點了支煙。

黎澄安靜坐在他對面,含笑凝視,并不去接他的話,葉故知向他攤牌,就是認輸的意思了。他沒必要再去刺激他,要是起了反效果就不好了。

葉故知深吸一口氣,掐滅了眼,道:“你贏了,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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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擡起,捂住臉。

幻境開始崩潰,周圍的一切都如同退下的潮水,蟲鳴鳥啼鮮活顏色盡數遠去,葉故知垂頭的身影也漸漸淡去。

黎澄長長舒了一口氣,然而很快,這個幻境崩塌,他又陷入了新的幻境。他在一張柔軟的房間裏醒過來,窗簾沒拉,明亮的月光投進一個皎潔但無端冰冷的光暈。黎澄借着月光環視一圈,心裏一寒,開燈的時候手都在抖。

他連續按了好幾次,才把燈打開。看清屋子裏的擺設的時候,黎澄的情緒有一瞬間的失控。這裏是他十二歲後住的房間,而他搬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和葉故知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的地步。從他十二歲到十五歲,三年的時間讓他一度恨透了葉故知。

這才是永恒的噩夢。

黎澄在衣帽間的等身鏡前站了一會兒,确定他現在的模樣和他十五歲是一般無二。

十五歲。

黎澄手腳僵硬地回到床上,他不用猜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了。這不是幻境,而是貨真價實的前塵往事。季雲斟甚至不需要繼續迷惑他,他只要重複一遍當時的一切,可能就要崩潰了。

季雲斟揭開了他最難堪最疼痛的傷疤。

前面的幻境只是為了讓他放松警惕,季雲斟真正的殺招在這裏。

黎澄甚至想給季雲斟擊掌叫好,罵人揭短,打人打臉,季雲斟直接踩到他最不願意回想的痛處上了,而且踩地精準狠,時間掐的剛剛好。

黎澄在床上坐了一夜,第二天精神恍惚。時針指向六點四十的時候,黎澄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都清醒了,慌亂翻出手機,确定了屏幕上的日期後,捂住了臉。

還有十一天,十一天後葉故知會在飛機事故中喪生。

黎澄腦子發蒙,茫然地坐在床上,什麽想法都沒有。

葉故知來敲門的時候,黎澄手裏的手機直接掉在了地上。

“小澄?起了嗎?已經七點了。”

黎澄再次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他和往常一樣洗漱,面無表情地打開門和葉故知一起吃早飯。從葉故知對他逾越之後,黎澄就很少再對葉故知表露出親昵。

主宰身體的不是二十六歲的黎澄,而是十五歲的黎澄,他現在只是個旁觀者,見證即将重演的悲劇。

今天是十三號,今晚他和葉故知會爆發迄今為止最大争吵。這也是葉故知執意出差的直接原因,他想暫時離黎澄遠一點,冷靜一段時間,只是他出去之後,再沒能回來。

這裏的空氣都讓黎澄覺得窒息,他想立刻逃開,可身體卻還是穩穩坐在椅子上,吃完早飯,上學,放學。

和葉故知坐在車後座,黎澄一句話沒說。葉故知一手撐着額頭,看着窗外,低着眉眼一言不發,快到家的時候,葉故知問:“你一定要這麽冷着我嗎?”

黎澄無動于衷,唇角甚至抿成了直線。

葉故知扭頭看着黎澄,這是他帶大的孩子,他疼愛黎澄也了解黎澄,一旦黎澄擺出這種姿态就是拒絕交流的意思。葉故知很疲憊,他犯下的錯誤無法挽回,而最無力的是,黎澄不願意原諒他。

回到房間,黎澄洗完澡帶上浴室門,發現葉故知正坐在他椅子上。

“抱歉直接進了你的房間,小澄,我們靜下來聊聊行嗎?”

黎澄自顧自擦着頭發,不吭聲。

葉故知閉了閉眼睛,隐忍道:“小澄,你非要住宿嗎?”

黎澄将手裏的毛巾丢在桌上,伸手拿桌上的耳機,被忍無可忍的葉故知抓住了手腕,黎澄立刻甩開他的手。

黎澄擡眼,似笑非笑道:“不然呢?待在這兒讓你當成外面的姑娘玩?”

葉故知愣了一下,無奈,“我什麽時候——小澄,我不是玩,你……”

黎澄冷笑:“不是?以前養着,現在玩着,以後……”

他這話實在刺心,葉故知鳳眼淩厲道:“夠了!”

黎澄不想與他廢話,起身要走。

這個動作成了壓垮葉故知耐心的最後一根稻草,葉故知一手控住他手腕,将他重重摔在床上。黎澄立刻掙紮着想站起來,然而他的格鬥就是葉故知教的,他年紀又小,葉故知壓制他根本不費力氣。

葉故知單手控住黎澄兩只手腕,膝蓋壓住黎澄的腿,低頭兇狠吻下。

葉故知快被黎澄不斷試圖逃離的動作逼瘋了,他根本無法接受黎澄遠離他。這個被自己收養的,過分美貌的孩子就是他的禁區,他所有的溫柔都用在黎澄身上,但也給了黎澄無法釋懷的傷害。

接下來會發什麽不言而喻,黎澄內心的恐懼厭惡達到了頂峰,可他年紀太小了,葉故知只要多用點力氣就能壓得他完全無法反抗。

那一刻,黎澄是真的恨不能讓葉故知去死的。

二十六歲的黎澄縮在十五歲的黎澄的軀殼裏,恍惚地重複這一切。衣服被剝掉直接扔下去,葉故知的身體覆上來……

黎澄有點犯惡心,他忘了他只是在重複他最痛苦的經歷,只想蜷縮起來拒絕觸碰,這當然不會起任何作用……發生過的還會發生。

“殺了他吧……殺了他就能解脫了……”

腦子裏有個聲音不斷重複一句話,即誠懇又蠱惑。

“你也是無奈呀,”那個聲音又在說,“是他先傷害你的,他把你當做外面養着的玩意兒,女人似的玩弄,你看他又在作踐你了……”

“诶呀诶呀,真是太可憐了。”那個聲音不斷嘆息着。

黎澄有點痙攣的右手在床頭櫃上不斷摸索,摸出一把裁紙刀,他腦子裏全都是那個聲音,幾乎是興奮地推開了裁紙刀,咔噠的聲音卻讓黎澄猛然一驚。

他在幹什麽?

黎澄迅速扔開了裁紙刀,掉在地板上的聲音讓葉故知從□□中醒神,他看了眼地上的裁紙刀,沉默。

一切又不是記憶裏的樣子了,他那晚根本沒有拿過裁紙刀。

黎澄緊緊揪住床單,死死盯着地上的裁紙刀,連葉故知的臉色都沒有再去看。

如果殺了葉故知,他大概真的就會被內心的惡意控制,徹底沉淪在幻境裏無法自拔,最終魂飛魄散。

幸好及時清醒了,黎澄臉色難看,心裏除了後怕還有慶幸。

葉故知看着地上的裁紙刀,愣了一會兒,發現黎澄臉色難看的時候也顧不上欲望和心裏的怪異感,急忙起身檢查黎澄的身體問:“怎麽了,弄疼你了?”

黎澄搖搖頭,避開他的手。

葉故知唇角微抿,但還是離得遠了些。

這才是葉故知。

他記恨這個男人犯下的錯,但不可否認,葉故知對他真的是掏心掏肺的好。葉故知的深沉心思大多沒用在他身上,他要什麽,葉故知就給什麽。鋼琴、繪畫……這些都是葉故知教的,黎澄是真的恨他,也是真的感激他。

葉故知見他半天緩不過來,直接翻身下床開始找手機。

“你幹什麽?”

葉故知邊找手機邊道:“打電話叫醫生。”

黎澄冷冷道:“好讓別人看見我這副樣子?”

葉故知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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