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電話裏男人的聲音意外地比平常更具有穿透力。
“顧大哥你、你說。”唐白回應的時候都有些結巴了。
顧南望道：“我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仲老的畫作看的少，你到時候可以陪我一起欣賞麽？”
唐白眼睛一亮：“當然可以。”
隔了一兩秒，他又說：“其實這事你不用特意和我說的。”
“要的，我這個人要面子的很，萬一當面和你說的時候你不樂意了，我豈不是要丢臉死了？”
男人雖然這麽說，但是語氣輕松，話裏帶着笑意，顯然是開玩笑的。
唐白握着手機的手指順着屏幕滑下，捏了下發燙的耳垂：“不、不會的，我很樂意的。”
“那我就期待着了，晚安。”
唐白：“晚安，顧大哥。”
挂了電話後，唐白又忍不住揉了揉臉。
等等——
他突然反應過來，男神剛才是約他一起……看畫展的意思？
四舍五入，這不就是——
約！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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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白擡起眼，看回屏幕。
【糖糖是不是不知道他還開着直播呀？】
【我靠啊那個顧大哥是誰啊！我好嫉妒啊糖糖跟他說話那個語氣軟死了！】
【明明就是甜死了好麽？】
【切，你們之前還吐槽我說的是虎狼之詞，現在看到了吧，糖糖明顯就是喜歡八塊腹肌的大帥哥。】
【腐女有毒，搞不好人就是普通朋友呢？】
【行叭，能上.床的普通朋友也不錯。】
【樓上姐妹這麽會說不如多說點？】
【……】
唐白：“！！！”
他怎麽把自己話筒開着這件事給忘了！！！
意識到自己剛才和男人打電話的過程全部被人看到且聽到了了，唐白羞地在攝像頭下的那一截白皙的手都紅了。
心情大起大落中，唐白站起身：“我去個洗手間。”
他決定去用冷水沖把臉，先冷靜個幾分鐘再說。
·
很快到了周日。
唐白趕在美術館開門的第一時間到達，因為顧南望那條短信，他決定早點去，把那些畫都欣賞一遍，在心裏小小淺析一下，到時候和顧南望聊的時候也不會沒話可說。
雖然自己在專業鑒賞這一快上比不過男神，但是也不希望表現的太差。
因為去的比較早，裏面人不多，也很安靜。
唐白轉了一圈後，不由自主在一副畫前停下了腳步。
作為同樣是細膩畫風的愛好者，唐白一直都挺欣賞今天展覽的這位仲老先生。
但随着仲老年紀變大，他的畫便不再拘泥于具象的摳細節，反而更喜歡用偏印象派的手法來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
眼前的這一副便是如此。
畫的名字叫做《陰暗的過去》，但從畫中看不到太多和“陰暗”或者“過去”有關的東西。
觀者所能看到的盡是燦爛暖黃。
但是，如果看畫的人細致一些，認真一些，就能看到那片巨大的暖色調的盡頭，籠罩着一層暗色。
那是很細微的部分，如果随意看過去，根本看不到。
那是被光明絢爛的東西遮掩掉的，屬于腐爛的真相。
“很喜歡？”
熟悉的低沉聲音令唐白雙手不自然地蜷縮了起來，顧南望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了，正站在他身後。
唐白轉過頭，兩人對視了一眼，顧南望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唐白身旁，擡起頭來端詳着這副畫。
“好幾年不看，仲老的技巧越發令人佩服了。”顧南望點着頭道，“到這個年紀還願意改變風格創新，他确實當得起當代大師的稱號。”
唐白表示贊同：“嗯，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買了份這趟畫展的畫冊收藏。”
“我剛才一路走過來，好幾幅畫都比這副有意境，畫風也更加引人注意，怎麽光站在這不動了？”
顧南望轉頭過來，看着唐白微微仰起的線條流暢的側臉，又問了一遍：“是特別喜歡這一幅嗎？”
唐白點了點頭。
顧南望捏着自己的下巴：“陰暗的過去，這名字倒是挺應這畫的。你看到這畫，想到了什麽？”
唐白垂眸，低聲道：“想到了包裹在完美皮相裏的魔鬼。”
顧南望聞言，眼珠頓了頓：“怎麽會想到這個？”
唐白看了他一下，很快移開目光，繼續盯着畫：“是仲老這幅畫太有力度，一時令我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顧南望咋舌：“過去的事情？你這麽小，已經是個有故事的人了？失敬失敬。”
唐白忍不住問：“那你呢？”
“嗯？”
“你會被過去煩惱麽？”
顧南望笑着看他：“你覺得我會嗎？”
唐白吶吶：“我——”
在他眼裏，男神自然是完美的，做什麽都是最優秀的和最成功的。
唐白抿了抿嘴：“我覺得你不會有這種煩惱。”
顧南望的目光在唐白臉上轉了好幾圈：“你怎麽知道？”
唐白：“……”
顧南望偏過頭看他：“你似乎挺了解我的呢。”
唐白心頭一跳，剛才不知不覺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顧南望微微屈下身，兩人的臉因為他的動作一下子近了不少。
近到唐白幾乎能感到男人臉上蔓延出來的溫度。
“你之前說，只是聽說過我的名字，實際上不止吧？”
他用一種吊兒郎當，如那天唐白寄宿時候那樣的揶揄口吻道：“其實是關注我很久了吧？”
唐白擡起眼，男人眼裏笑意明顯，雖然眸色依然很深，卻不是一開始看到的那種冷色調。
他在男人的眼瞳裏看到了自己微微有些失神的臉。
唐白不自然地舔了下嘴唇：“我以前在學校裏聽過你的演講。”
顧南望的眼眸一下子變的銳利起來。
似是想起什麽般，他又湊近了些，仔細盯着唐白的臉看了一會，然後用一種不大确定的語氣道：“你真的來聽過？”
“顧南望！”
這時，門口那邊有人朝這邊揮手，示意顧南望過去。
顧南望往那個方向看了眼，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唐白：“等我。”
·
厲珩進來的時候，顧南望剛與唐白分開。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互相看了一眼對方。
觸碰到男人視線的時候，厲珩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
對方的眼睛實在是太冷了。
他甚至有種感覺，如果對方的目光有實體的話，可能自己現在已經被凍成冰塊了。
男人氣質太特別，即便只見過一面，厲珩還是很快認出，對方就是那天他去給唐白送奶茶時候，在繪本館裏的那個人。
他們……很熟悉嗎？
雄性的本能很快讓厲珩警覺起來。
唐白在感情上不算敏.感，雖然看似性格溫和，實則不怎麽容易交心。
厲珩廢了不小的勁兒，才總算讓唐白認可了自己這個“朋友”的地位。
好在，唐白對所有人都一樣，即便有人被他的外形吸引，也很快敗退在他的“不解風情”上。
厲珩自認現階段自己已經沒有對手了，只要他潛移默化春風化雨地這麽澆灌下去，想要采摘的花朵遲早有一天會到自己的手裏。
但是，突然有一天，這朵花被另一個看起來比他更厲害的人觊觎去了。
這如何令他不焦急起來。
厲珩走到唐白旁邊，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那個氣質斐然的男人也正好回頭，兩人的目光再次相觸。
像是較勁，又像是要證明些什麽，厲珩突然擡手捏了一下唐白的耳朵。
與唐白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高興或者害羞的時候，會不由自主地捏一下耳朵。
并非每次都如此，但是唐白會有這個習慣。
他皮膚白，耳朵很容易變紅。
看起來很敏.感的樣子。
果然，厲珩不過輕輕一捏，唐白整個身體就顫抖了一下。
他轉過身，見是厲珩，不由皺起了眉：“你——”
厲珩笑了一下：“我剛才看你耳朵上好像有點髒東西，就幫你拿掉了。”
唐白眉心蹙了一下。
他非常不喜歡別人随意碰他，尤其是耳朵一塊地方。
但是厲珩是好心，他只能将心頭的這種違和感壓了下去。
因為這個小插曲，加上厲珩于美術鑒賞這一塊完全是個門外漢，所以唐白接下來的參觀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
又看了一會，厲珩小聲問：“快到飯點了，一起去吃點東西？”
唐白微怔：“我們兩個？”
厲珩擰了下眉：“我打電話給詹奕辰，叫他一起。”
唐白搖了搖頭。
厲珩心頭一喜，以為唐白是要答應和他兩個人去吃午餐。
結果唐白開口道：“不用了，我等下有事要去趟圖書館。”
厲珩心頭失望了一下，但還是笑着說：“我陪你？”
唐白擡起眼：“你沒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嗎？”
厲珩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我也正好去圖書館借點書。”
唐白突然像是開竅了一樣，問他：“你今天是特意陪我來這邊的嗎？”
厲珩眸光閃爍了一下：“我反正也沒事做呀，正好你要來，我就陪你一起來了。”
唐白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厲珩，你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個點，美術館的人已經明顯多了。
四周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簇擁在一起聊天說話評析畫作的人，所以他們兩人這麽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并不怪異。
就算唐白臉色看起來有些端肅，也不會引人注意。
厲珩張了張嘴，看起來有些猶豫的樣子。
唐白看着厲珩，不知不覺地目光擦過他的肩，看到了站在門口處，正在與人聊天的顧南望。
男人似乎與人說到盡興處，微勾起唇。
他身旁身後皆是來往的人群，陽光随着透明的窗玻璃斜射進來，給那一方地方打上了一層濃郁的暖色。
唐白這麽看過去，那裏像是一幅斑駁畫中。
而顧南望，是那幅畫中唯一的亮色。
很快，亮色擡起眼。
唐白的心倏地一驚，想要收回卻來不及了，目光就這麽直直撞進了男人眼中。
在那個剎那間，男人勾起的唇收了回去。
随後，那沒什麽溫度的目光也轉移開了去。
唐白有些失望地收回了視線。
一直沉默着地厲珩終于開口：“唐白你看不出來麽，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唐白：“……”
·
事情發展到了這裏，唐白只有一種選擇了。
他知道自己無法回應別人的感情，所以從來不會吊着對方，會很果斷地勸人放棄。
委婉拒絕厲珩之後，厲珩還是一直跟着他，兩人不說話這麽粘着也有些尴尬。
唐白突然有些待不下去了。
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十一點多了。
這個周末是他期待已久，即便已經見到男神，也和對方說上了話，但突發的這個插曲還是讓他心頭不大痛快。
走出美術館後，厲珩非要送唐白回家。
既然說開了，唐白又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兩人在公交車站臺上糾纏了一番，這時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
唐白二話不說直接坐了進去，然後在厲珩想要跟進來直接攔住了他。
唐白認真看着厲珩的眼睛：“如果我曾經給過你什麽錯覺的話，對不起。”
說完，直接拉上了門。
他垂下眼，低聲對司機師傅說：“師傅走吧。”
司機師傅收回一直在後視鏡中打量着唐白的目光：“好嘞。”
開了十來分鐘後，司機師傅突然道：“後面那輛車好像一直跟着我們。”
聽司機師傅這麽說了，唐白回過頭。
那是一輛銀白色的橋跑。
唐白印象中，厲珩的車也是這個顏色。
如果這個時候心軟的話，才是對對方最大的傷害。
唐白坐正回來：“師傅您別管那車，繼續開就行。”
又過了兩盞紅綠燈，司機緩緩将車停到了路邊，回過頭來：“小夥子，你這單生意我不做了。後面那車就是剛才那人吧？你們現在的年輕人一吵架二話不說就走這樣子不好。我跟你說，感情經營呢全靠溝通，你現在下去，好好跟人說清楚，不管他做錯了什麽，至少也得給人一個解釋的機會不是？”
唐白：“……”
“別這麽看我，我知道那是個男的，不過現在社會這麽開放，大叔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帶有色眼鏡看人的。”
司機師傅不說最後這句還好，一說唐白的臉刷地就紅了。
他往後又看了眼，那銀色的車已緩緩靠了上來。
唐白咬了咬牙，開門走了下去。
唐白自覺剛才已經說得挺明白了，鑒于詹奕辰的關系，他不想把兩人關系弄的太僵。
如果厲珩不肯聽的話——
銀色車在他身旁停下，唐白緊緊皺起眉。
車窗緩緩落下，露出的卻是唐白意料之外的一張臉。
“想起要等我了？”顧南望擡眸看他。
唐白：“我——”我不知道這車是你的啊。
他嘴張着，話說不出來，紅意尚未退盡的臉又開始慢慢紅了起來。
旁邊一直沒開走的司機師傅見兩人僵持在那，便從窗戶裏探出半個身體，朝唐白吼道：“年輕人，對你男朋友好一點。馬路上追車這麽危險的事情人家都做了，不管他做錯了什麽，記得原諒他！”
唐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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