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熊孩子
略坐了半盞茶的功夫,盧家一衆人由內侍領着進來了。斯見一番後,便往長樂宮而去。
臨走前,盧皇後還不忘交代宮人等衆公主來請安時讓她們回去。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日頭仍然透着毒辣,雖有宮人在一旁撐傘,金輪也依舊光芒熠熠。王道姝用小手輕輕捂住眼睛,露出的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家人怕她着涼,哪怕是夏日也會準備略微厚實些的衣裳,故而她此刻熱得直掀衣服。偏今日穿得又是件緋色上襦,紮在裙子裏頭,怎麽掀都掀不動。
“她這幾天身體又結實了些,比前些天抓周的時候還要好,活潑愛動得很。”庾夫人瞧着王道姝的動作,慈和的面龐上笑出點點細紋。
崔意華也很滿意女兒的活潑,“是呢,她平時就挺活潑的,就是之前身體不大好,動不起來。”
崔意華外祖母早逝,外祖父并未續娶,作為盧家宗婦、又是皇後生母,庾夫人身份自然尊貴不已。長房只有一個嫡女,十五歲的年紀,生的極其嬌豔,已經快要出嫁了。其餘的女孩兒要麽是庶女,要麽未被舉,庾夫人不怎麽瞧得上,并未帶進宮來。
瞧見衆人進殿,太皇太後臉上漾起笑容,乳母抱着王道姝給她看過後,便讓抱給太後看看,笑道:“阿楊,她長這麽大我們兩個還沒見過呢,當初阿茂可是滿月後就給我看過了。”又問崔意華:“她們今日是住我這兒?等過了中秋再回去?”
崔意華回道:“還要麻煩大母替我多看顧看顧了。”
太皇太後失笑道:“當初要養你,現在還要幫你養孩子了。”
崔意華生母早逝,太皇太後憐惜她幼年失恃,因此她多半時間是養在宮中,由太皇太後和楊太後照料的。太皇太後兩個兒子都只給她生了這麽一個嫡孫女,太後也并無親女,她又生得玉雪可愛,乖巧體貼,兩人皆是将她捧在手心裏疼的。
接過宮侍手中的參茶遞到太皇太後面前,崔意華溫柔笑道:“孫兒不懂照料孩子,還請大母多疼我些。”長子次子出生後她跟着丈夫外放,兩個孩子由王洵和謝夫人養大,王青繁也是太皇太後等長輩照顧為主。
楊太後輕點她額頭,笑罵道:“疼你的可少了?快過來給我揉揉肩,昨日去騎了會馬了,酸痛得很。”
揉肩是崔意華做慣了的,小時給太皇太後楚王等人揉,出嫁後謝夫人身子也不太好。她自幼習騎射,論打馬球這些運動尋常男兒也比不過,手中有力氣卻又懂得控制,捏起來很是舒服。
太皇太後又殷切問着王道姝每日吃多少飯、睡多久的話,謝夫人和崔意華皆一一答了。頓了頓,楊太後問道:“你們家還有個小的怎麽沒一并帶進宮來?”
何薇起身回道:“阿箬每日除了吃就是睡的,妾怕沖撞了貴人,便将她留在家中。”
楊太後倒是不以為意,“有什麽沖撞的,她才多大,阿玄先前是身體不好,又在太原,不然我早要見她了。你下回只管見她帶進來就是了,我有好東西給她呢。”何薇是楊太後表侄女,楊太後無女,也不怎麽待見庶女,卻極喜歡親戚家漂亮乖巧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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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姝正和崔茲白趴在軟墊上玩,王青繁在玩她們兩個,盧玉琬在一旁看着她們。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小名,好奇的回頭瞅了瞅。
“她倒是機敏的很。”楊太後對謝夫人道。
謝夫人謙遜地直道沒有。
盧皇後瞅準時機,對崔意華:“本來阿玄出生時,我便想給她封個爵位,只是她那時一直在太原,不太方便。你看陽夏縣君如何?從五品,食邑二百戶,同她姐姐一樣。再給她添幾頃田做脂粉錢吧。”
崔意華領着王道姝謝恩,心中震驚不已。饒是早有準備,也還是被盧皇後的大手筆給驚到了。
五品官員與勳官三品有封者的母、妻方可為縣君,且并無封地,亦無邑號,更別說還給田了。
外事官的職田倒是不少,可京官一品亦不過五頃職田,盧皇後開口便直接要給王道姝數頃。更何況大齊爵位并不封地,而是加以食邑,無實封者比比皆是,就是崔意華這個受寵縣主的食邑也是少得可憐。
盧皇後笑望着王道姝,問道:“阿玄可要怎麽謝我才好呢?”
王道姝歪着小腦袋想了一會,對了對手指,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盧皇後的臉頰。
孩童的皮膚最是柔軟,盧皇後只覺得舒服極了,仿佛有一朵雲從臉上輕輕滑過一般,“才一下呀?這可不夠呢。要不你留在我宮裏和茲白姐姐玩,然後每天親我一下?”
留在宮裏和崔茲白玩?那王青繁不得掐死她和崔茲白呀!
王道姝思考了許久,回身抱住王青繁,“阿姐!”聲音甜膩,直喊到王青繁心坎裏去了。
衆人皆是大笑不止。
楊太後道:“你好好跟阿茂學學,看看她究竟是用了什麽迷魂藥,将我們阿玄哄成這樣?”
崔茲白有樣學樣的抱住王道姝,興奮地喊道:“阿妹!”
幼兒的體溫偏高,哪怕屋內的冰鑒一刻不停地冒着白煙,亦擋不住這層層熱意。
王道姝輕嘆一聲,拍了拍崔茲白的小手,奶聲奶氣地喊:“熱!”
崔茲白愣了一會兒,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幸好王青繁很懂王道姝,輕輕地将兩人分開,溫聲道:“阿玄說她熱呢,茲白熱不熱呀?”
“熱的。”崔茲白用力地點了點頭。
在長樂宮用完飯,一衆人接着敘話,直到申時初用過了些點心後方才告辭離去。
太皇太後留了王道姝兩個在宮裏住着,崔茲白嚷嚷着要同妹妹玩,不肯随盧皇後回椒房宮去,便也留在了長樂宮中。
盧皇後一走,崔茲白便跟脫了缰的野馬似的開始撒歡,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玩那個,說話嗓門又大,鬧騰得很。
太皇太後性情慈和,最是縱容小輩,眯眼笑了笑,對身畔女官道:“都像她這般淘氣才好,小女郎家家的,何必那麽累,她們還能愁什麽?”
崔茲白的幾名傅母默默汗顏,說服自己接受自家公主比別的公主淘氣的事實。
只是這樣會不會顯得她們太不稱職了些?
王道姝坐在竹席上專心致志的玩魯班鎖,王青繁在一旁指點她,兩人玩得很是開心。
崔茲白好奇的湊了過來。她房中也有魯班鎖,各種大小、材質的都有,可她從未玩過,幾乎是當擺件用的。此刻見她們兩人玩得這麽入迷,不禁有些驚訝,原來這個也是可以玩的?
王道姝慢悠悠的将魯班鎖裝好,又擺在席子上觀賞了一陣,而後将其中一根木頭抽出,整個魯班鎖散作一團,換來了崔茲白“哇”地一聲驚嘆。
瞧着崔茲白眼中的豔羨,王道姝将面前的一堆木頭推到她面前,“姐姐玩吧。”
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頰的小酒窩,可愛極了。
王青繁和崔茲白同時動手,一人一邊的戳向了王道姝的酒窩。
王道姝大驚失色,慌忙捂住自己的小臉,大聲道:“不可以!”
崔茲白疑惑的看着她,王青繁則輕笑一聲,顯然對自家妹妹很了解,低頭親了親她的小臉,卻并沒有放棄想要揉弄她的想法。
王道姝對這結果顯然很不滿,哼哼唧唧兩聲,跑到一旁玩起了七巧板。
用過晚飯,太皇太後帶着幾個曾孫女在水榭中納涼。晚間的湖水清透舒爽,怡人心脾,身側的宮女們輕搖蒲扇,吹走層層熱意。
王道姝倚在王青繁身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幾欲睡去。
“阿玄——”
忽然間,孩童高亮的聲音響起,一聲疊着一聲,伴随着繁雜的腳步聲、輕呼聲,一群宮侍簇擁着一名玄色衣衫的男童疾步行來。
王道姝瞬間沒了睡意。
太皇太後問道:“可是三郎來了?我瞧不太清楚。”
“是殿下呢。”女官恭敬道。
崔介衡蹬蹬蹬地一路跑進水榭,“阿玄你來找我玩啦?”一想到這個可能,他臉上的笑容愈發真切了。
面對崔介衡情真意切的呼喚,王道姝不為所動,她還記着他上次說她姐姐像鳥的仇呢!
待崔介衡行到水榭內,臉上的笑容驀地凝固了。
他看到了王道姝挂着的小金虎。
他認得這東西是崔茲白的。
太子殿下瞬間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她不要自己的金龜,居然要了崔茲白的醜老虎?這是為什麽?
崔介衡百思不得其解。
但這不影響他生氣,給太皇太後請過安後,控訴道:“阿玄你怎麽可以挂這麽醜的老虎在身上?我今天還特意把金龜給你帶來了呢!”
小金虎是專門做給孩子玩的,精致無比,模樣也不像一般的老虎那麽威風,反倒顯得憨态可掬,像是一只幼虎。
王道姝望着崔介衡,認真道:“不醜。”
“真的很醜!”崔介衡堅持己見,“還是我的金龜最好看。”
太皇太後問道:“阿熊,你帶了什麽好東西來給你妹妹了?”
“一只小金龜,上次說過的。”崔介衡沒精打采的回了一句。
太皇太後滿意的笑了笑,“好好同你阿姊阿妹說話,你既然帶了東西給阿妹,想同你妹妹玩,那你可不能惹她生氣了。”
在軟塌上玩荷葉的王道姝卻驚了,阿熊,他居然叫阿熊?原來熊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崔介衡:什麽老虎啊?明明就是一只病貓,醜死了醜死了!
為什麽我每次都要到了半夜才能有精神碼字呢?莫名覺得過了12點就文思如泉湧,白天都是在憋???真的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