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電飯鍋

他訂票太晚,只訂到了經濟艙,航班又晚點,在機艙裏傻坐了近四十分鐘才起飛,本來四點多就能到,因為上海下大雨,六點多才落地浦東機場。

開了機,夏岳沒回他消息,打過去,夏岳沒有接。

再打,已經打不通了。

是在忙?信號不好?還是,不想再和他聯系?

茫然和不安竄上了他的心頭。

随着人群上了接駁車,聽身邊一位阿姨抱怨雨後的氣溫“鬼天氣哦,十月份就好冷啦”,他就也覺得冷飕飕的。

然後下車,阿姨去拿行李,他跟着走到轉盤前,才反應過來自己并沒有行李,在阿姨莫名其妙的眼光裏,默默轉身出去。

要不,先找家酒店落腳,明天去夏岳公司找人?

如果夏岳不想見到他呢?如果夏岳只把昨晚當做一場419呢?

……會這樣?

那麽好的夏岳,不愛他了。好像更說得過去。

他的膨脹像被戳破了的氣球,一點點萎縮下去,幹癟得很。

有人叫他:“遲立冬!”

玻璃圍欄外的接機人群,夏岳站在最前面,朝他展顏一笑。

他懸了半天的心髒,咚一聲落了下來。

他快步走出來,夏岳也走到人群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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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抱抱夏岳,可是顧忌人多,手微微擡起,又放下。

倒是夏岳,很自然地抱了抱他,像對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笑道:“還以為你很快就能到,沒想到這麽久,我咖啡都喝三杯了。”

遲立冬有一肚子話想說,搜腸刮肚,只說了句無關痛癢的:“等很久?冷不冷?”

“不冷。”夏岳看着他,好像等他再說點什麽。

遲立冬道:“飛機誤點,天氣不太好。”

夏岳不笑了,突然不爽:“下那麽大雨我看不到?還用你說?”他把手裏的行李箱推過來,“拿着,我叫車。”

遲立冬接了過來。

夏岳叫了專車,邊和司機聯系,邊朝外面走。

遲立冬拖着行李箱,跟在他身後,目光追着他的背影。

他個高腿長,不誇張的倒三角身材,穿這身西裝很帥很好看。

昨天那身運動系打扮也好看。還有那件黑色真絲睡袍。

啊,不能再想了。

夏岳住的公寓在黃浦江邊。

他一路上都沒說話,下車也沒理遲立冬。

遲立冬安靜如蠢雞地跟上樓,看夏岳按密碼開門,眼睛掃到了密碼的後三位,心裏“噔!”了一聲,是他的生日。

夏岳拉開門,錯身讓他先進去,一臉高冷。

玄關的感應燈亮了。夏岳也進來,帶上了門。

兩人站在玄關處,互望幾秒。

夏岳冷淡道:“想好了嗎?要對我說什麽?”

遲立冬說:“天氣真的不好。”

夏岳陡然發起飙來:“還說天氣?我等你幾個鐘頭!就等你說天氣?!”

遲立冬想笑,道:“那你怎麽還不接我電話?”

夏岳怒沖沖:“就不接!我故意的!”

遲立冬委屈臉:“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夏岳:“……”

遲立冬過來抱住他,用下巴蹭他的耳朵,說:“夏岳,我想死你了。”

“……”夏岳沒好氣,“你是馮鞏嗎?”

遲立冬:“……”

夏岳擡臂抱住他,不情不願道:“我也是馮鞏。”

遲立冬笑起來。馮鞏老師對不起。

夏馮鞏抱怨道:“你早說想我不行嗎?還扯什麽天氣!你又不是墨跡天氣,磨磨叽叽。”

遲馮鞏道:“那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夏岳道:“接了還好玩?你剛才沒覺得很驚喜?”

遲立冬道:“驚喜。讓我親親你。”

從門口親到了沙發上,遲立冬像只大狗一樣,抱着夏岳親來親去,沒完沒了。

真的想死他了。

夏岳被親煩了,推他道:“差不多行了,你餓不餓?”

遲立冬點頭如搗蒜,雙眼發亮。

夏岳一腳踹開了他。

開了客廳燈,他才看出這是套小戶型loft,水泥牆工業風,一樓有個室內籃球架,二樓床尾的圍欄上随意挂了幾雙舊球鞋,床頭照片牆都是夏岳自己滑雪、玩滑板、沖浪之類的照片。

整個房子就很夏岳。

他看了一圈,莫名喜歡,說:“這房子不錯。”

夏岳收拾着行李箱,道:“要離開上海,我最舍不得的就是這租來的房子,當時覺得最少要待三五年,還重新裝修了一下。”

遲立冬道:“等去北京,也找一套類似的loft,還裝成這樣。”

夏岳道:“這窗外能看見明珠塔的,北京哪裏能看到?”

他把自動窗簾打開,隔窗就是夜色裏的東方明珠,位置極佳。

遲立冬道:“那在北京找個能看見大褲衩的,都是地标嘛。”

夏岳嫌棄道:“看大褲衩,和看明珠塔,能不能比?”

遲立冬小心又讨好地說:“我和你一起住啊。”

夏岳白他一眼:“要不是為這個,我去北京幹什麽?”

遲立冬一聽就笑。

夏岳收拾完了東西,把行李箱也收起來,道:“走,去吃飯。”

遲立冬說:“別出去了,天氣……不說天氣。随便吃點吧,家裏有方便面嗎?”

夏岳道:“好像還有。”

正好還有兩包。

他們擠在小廚房裏,一起等那鍋水沸騰好煮面。

有點像是昨日重現。

夏岳道:“我們以前為什麽總吃方便面?明明都不窮。”

遲立冬:“以前外賣又不方便,到晚上就它最方便。”

夏岳想了一下,說:“你宿舍那個電飯鍋真難用,老是溢鍋,要不就把面煮糊。”

遲立冬替鍋伸冤:“你煮着面還跑去玩,能怪鍋?”

夏岳道:“那怪我啊?”

遲立冬道:“怪我,沒買一個好鍋。”

兩人都笑起來。

還似舊時,花月正春風。

那陣子遲立冬寫畢業論文,夏岳備考期末,兩人每晚都熬夜,餓了就煮面當夜宵。

夏岳經常因為鍋溢了面糊了而大發脾氣,怒罵電飯鍋無能,罵完就不管了,只當那個五十塊的鍋能自清潔。

遲立冬只好認命地去刷那個又溢又糊、不像樣子的鍋,洗完回來再另煮一鍋面。

夏岳張嘴等着吃,還要碎碎念:“遲子你吃完要寫論文啊不寫論文你畢不了業老夏要氣死了你的小夏就沒爹了他多可憐啊你要好好寫論文啊好好寫啊好寫啊寫啊啊”。

他被這樣念到幾欲崩潰,被念急了就推倒夏岳蹂躏一通,夏岳還能邊叫床邊把那些碎碎念再來一遍。

說起來,他能交論文順利畢業,全靠夏岳。

“那個鍋呢?”夏岳道,“還有點想它。”

遲立冬不記得了,說:“好像畢業的時候扔了吧。”

夏岳收起表情,道:“哦——扔了。”

遲立冬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果然,夏岳道:“你畢業扔的東西不少啊。”

遲立冬語塞,不知該怎麽回應這句話。

夏岳用手肘撞他一下:“水開了,煮面。”

他忙把面餅放進水裏,拿筷子時,又偷偷看夏岳的臉色。

夏岳正面無表情的看他。

遲立冬:“……對不起。”

夏岳抱起手臂,道:“不接受。”

遲立冬澀然道:“你還在怨我?”

夏岳道:“你說呢。”

遲立冬問:“那你怎麽還……”

他想知道,但又問不出口,這問題像是在侮辱夏岳。

“那我怎麽還回來找你?怎麽還急不可耐要和你上床?”夏岳卻只接過去,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賤透了?”

遲立冬大驚:“當然沒有!”

“怎麽沒有,我就是賤透了。”夏岳面色平靜,語氣冷然,像是這自輕自賤的話是在說別人,不是說自己。

遲立冬不敢再接他的話,怕自己再說錯什麽。

夏岳臉上浮起濃重的倦色,道:“你以為我沒試過嗎?如果還能喜歡其他人,輪也輪不到你。”

遲立冬心頭微恸。

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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