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電鑽

遲立冬決定不了去哪裏。

經過街角的肯德基,夏岳道:“就開封菜吧。”

遲立冬便在附近停了車。

夏岳去點餐。

遲立冬找了位子坐下,拿出手機看了看,路上響過好幾次。

全是名媛發來的消息,問剛才什麽情況,是不是夏先生誤會什麽,還是他說錯話了,之類。也是熱心。

遲立冬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回了句:“我在忙,有空再說。”

他擡頭看了看夏岳。

夏岳在餐臺前,背對着這邊,已經點完了,兩手插在大衣兜裏,在等配餐。今天專門出來買車,不必像工作日穿得那麽正式,早上出門他才随便穿了身上這件大衣,英倫風,深駝色,更顯膚白,還襯得人溫柔無害,像一株開在山腳的茶花。

可遲立冬分明知道,他是向陽而生的多刺薔薇。

他端了餐盤回來,漢堡疊放在一起,買了很多,滿滿當當。

遲立冬起身接下,想開口:“夏岳……”

夏岳道:“你別說話,我餓了,讓我先吃東西。”

遲立冬坐下,閉了嘴。

夏岳吃一口雞肉卷,嫌棄道:“還是烤鴨好吃。”

遲立冬道:“要不回去?現在應該沒那麽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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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岳道:“不想再見你那個朋友。”

遲立冬頭皮發麻,生硬道:“那個……就是普通朋友。”

夏岳挑了挑眉,道:“普通朋友?知道的還真不少。”

遲立冬耳邊嗡一聲,說:“他剛才講的……其實他不知道,我不是……”

他結結巴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緊張到話也說不清楚。

他已經明白了。夏岳知道,竟然知道!

“好了,”夏岳道,“你不要再說了。”

遲立冬閉了閉眼睛,有種等待宣判前的隐隐絕望。

夏岳道:“就是前陣子離婚那個嗎?”

遲立冬呆了幾秒,艱難地點了下頭。

夏岳眼裏竟有同情,道:“人家都找到第二春了,也沒輪到你?”

遲立冬:“……他不是gay。”

夏岳用力咬了一口雞肉卷,邊嚼邊說:“我好像也不是。”

遲立冬不敢接話,也不知該接什麽。

夏岳吃東西飛快,塞得兩頰鼓鼓,還繼續喝了一大口可樂,吞下時有點嗆到,拿了紙巾遮住口鼻,悶聲咳嗽,咳到眼角發紅。

遲立冬很不是滋味,道:“夏岳,你別這樣。”

夏岳好些,把紙巾團起丢在餐盤上,眼角還微紅着,但神情冷靜,道:“那你希望我怎麽樣?”

遲立冬澀然道:“怎麽樣都行,只要你是真的高興。”

夏岳冷冷道:“好,那我現在掀桌走人,回上海或香港工作,再或是去新西蘭陪我父母,總之我們從此再也不要見面,好不好?”

遲立冬望着他,心裏難過到無以複加。

夏岳嘲諷一笑,說:“問你愛不愛我,你答不出。問你好還是不好,你也答不出嗎?”

遲立冬:“……我說了不算。”

夏岳道:“怎麽不算?我就聽你的,如果你說好,我馬上走。”

遲立冬心跳劇烈,有些期待,有些恐懼,還有些不忍,這複雜的情緒讓他不敢很快回答。

這個問題于他,比愛或不愛還要困難。愛還是不愛,他有答案,只是不願意說出來傷夏岳的心。

而這個,他不知道怎麽選,才是最好的回答。

他不想和夏岳分開,可這對夏岳,好嗎?

夏岳失了耐心,從口袋裏拿出鑰匙包,把兩人住處的電梯卡取出來,放在桌上。

遲立冬:“……”這麽快嗎?!

夏岳起身,只字未說,便要走。

遲立冬不及細思,電光火石間脫口道:“別走!”

夏岳站在那裏,垂眸俯視他,問道:“你說了算嗎?”

遲立冬道:“你不是說你就聽我的?”

夏岳說:“那你倒是說呀!”

遲立冬一把伸臂過去,抓住他的手腕,向下用力。

他順勢坐回了座位上。

遲立冬還抓着他的手,放在那張電梯卡上面,連聲道:“收起來,快收起來。”

夏岳道:“我要去新西蘭陪我爸媽了,還要它幹什麽?”

遲立冬道:“誰讓你走了?”

夏岳道:“誰不讓我走了?”

遲立冬快被他玩死了,徹底敗下陣來,道:“我,是我,遲立冬不讓你走。”

夏岳拿起電梯卡,裝回了鑰匙包裏。

短短一分鐘,遲立冬感覺比坐過山車還刺激上百倍。

夏岳像沒事人一樣,慢吞吞喝着可樂,問:“我飽了,你還吃不吃?”

遲立冬本來就不怎麽吃油炸食物,現在更別提,哪還有半點胃口,道:“不吃了。”

夏岳道:“那就回家。”

回了家。

夏岳在樓下拿了快遞。是幅油畫,還裱好了框。

畫很抽象,遲立冬沒看出畫的是什麽,道:“我去找物業借個電鑽。”

夏岳卻說:“不用。”

遲立冬以為有無痕釘,就沒再說。

夏岳從他打上海帶來的行李箱裏,拿出一個小電鑽。

……遲立冬很服氣。

畫要挂在沙發牆上。

夏岳脫了外套,站在沙發上用電鑽打眼,電鑽嗡嗡巨響。

遲立冬在下面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夏岳:“什麽!”

遲立冬:“我從來沒和別人說過。”

夏岳:“等會兒再說不行嗎!聽不清!”

遲立冬:“是不是李唐說的?看我不打死他。”

夏岳:“你大點聲!”

遲立冬大聲道:“我說!你別離開我!”

電鑽聲戛然而止。

夏岳揉了揉耳朵,低頭道:“說什麽?”

遲立冬道:“我來吧,你都打歪了。”

夏岳把鑽遞給他,自己從沙發上跳下來。

換了遲立冬上去,又嗡嗡響。

夏岳擡頭看着,也動嘴巴。

遲立冬完全聽不到,立刻關掉電鑽,問:“你說什麽?”

夏岳朝他笑,道:“我說,我不會離開你。”

遲立冬讪讪地回頭,又把電鑽打開。

電鑽鑽進牆裏,倒像在他心上打了個洞,什麽東西鑽了進去,癢癢麻麻。

像十幾歲時第一次被人表白,是低他一級的學妹,長相姓名全不記得。只記得學妹通紅的臉頰。

和他那時的感覺。恰如此時。

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在被人虔誠地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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