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羊四
最後自然的, 骁柏把自己號碼給了易熔, 易熔看起來心情不錯, 揚着手機和骁柏揮手告別,目送易熔同幾個朋友從視野中漸次消失, 骁柏這才進了洗手間,洗了把手,扯了張紙, 拭去水漬, 轉身回了大廳。
導演那一桌,大多數都喝高了, 骁柏過去時,到成了為數不多沒喝酒,還保持清醒的人。
自然的,攔車送人的事,就落到他手裏。
他扶了這個上車, 轉腳又去扶那個。
把七七八八的都塞進車, 叮囑司機車開慢點,最後路邊差不多就剩他一個了。
另外有沒喝醉的, 不過都是沾了酒, 自己開了車,但防範于未然總是好的, 叫了代駕。
有人見骁柏單獨一人,提議順路送他回去,骁柏到是沒回絕, 雖然他的戲份今天殺青了,但他人的好意,該承的,有時候還是承一承比較好。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汽車快到他住處時,兜裏手機一陣急促震動,骁柏拿出來,發現是個不熟悉的陌生號碼,心中微有疑惑,在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接了起來。
電話剛放到耳邊,對面一陣焦急慌張地求救。
“……沈晨,救我,求你救救我。”
聲音不陌生,是來自楊安的,骁柏無從得知楊安那裏具體發生了什麽,立刻問他現在在哪裏。
楊安給了一個模糊的地址,讓骁柏半個小時之內趕過去,否則他就要被人給用刀閹了。
挂了電話,骁柏讓司機在路邊停車,同他一起坐後座的人由于隔得近,因而聽到了對面的呼救聲,但并沒有就此發表什麽意見,就他和骁柏的關系,送骁柏回來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不至于為了骁柏的朋友,而再和骁柏又太多深的接觸,于他沒有太多益處。
骁柏也沒想從對方那裏尋求什麽幫助,楊安那裏具體什麽情況還沒有弄清楚,他得去了才知道。
下了車,剛好有輛空出租過來,骁柏坐進車,給司機報了地址。
出租車掉了個頭,往黑夜裏極速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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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楊安慌忙中提及的地點,是家高檔娛樂會所,門口矗立着來兩根閃爍着紅光的圓柱,後面有人走過來,骁柏往旁邊退了些,給對方讓路。
給那個陌生號碼回撥過去,接電話的換了個人,骁柏沒問楊安,直接問對方在什麽地方,那人也不多話,給骁柏報了個地址。
骁柏進入會所,坐電梯上了三樓。
依舊沒說具體房間是哪裏,但骁柏剛一出電梯,就有人将他認出來,那人一身緊身的裝扮,露在衣袖外的手臂肌肉健碩,周身都隐約透着股煞氣,骁柏凝着眸,在那人的引領下,轉了道彎,來到一扇緊閉的包廂門外。
門由裏拉開,骁柏眸光往內一掃,就看到一個狼狽跪在地上的人,似乎有所感知,佝偻着脊背的楊安往門口這邊看,一看到正在往裏走的骁柏,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激動地想站起來。
然而剛動了一瞬,咚一聲裏,一條長腿踹上楊安膝蓋,楊安直接跪在堅實冷硬的地板上。
瞬間而來的痛楚讓楊安忍不住直呻吟。
屋裏站了一圈的人,将楊安給團團圍在中間,楊安原本算是英俊的臉,這會青一塊紫一塊,嘴角破裂,流着血,楊安被踢爬在地上,眼眶通紅的瞅着骁柏。
骁柏快速掃了一番,看到屋裏唯二坐着的兩個人,一張臉陌生,另外那張女人的臉,到是隐約在哪裏見過。
稍稍一回想,骁柏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女孩了。
不就是之前楊安在酒吧舞池那裏,勾搭上的女孩。
看女孩和摟着她的男人的姿勢,顯然兩人關系匪淺。
骁柏由此做了一個猜想。
很快,他這個猜想就得到了證實。
“沈晨?明星?”沙發上翹腿坐着的男人桃花眼輕佻地上下打量着骁柏,他有一張俊美的臉,哪怕這會是生氣的,可自然上彎的嘴角,還是給人一種他時刻在笑的錯覺。
骁柏點頭,不卑不亢地回:“你好。”
“本來沒打算叫你來,這是我和你朋友間的恩怨,他眼神不怎好,敢玩我的人,這已經是事實,我原本是打算廢了他那根玩意兒,算是讓他長點記性,不過我自認自己還是比較寬容的,我不僅可以繞過他,還能大度地把人讓給他,唯一的條件就是,他給我找個比這個更耐玩的人。”
男人手捏着懷裏女孩的下颚,女孩臉色慘白,渾身戰栗不已,仿佛男人的存在于她而言,就是魔鬼一般。
“……沈晨你別聽他瞎說,不是這樣的,我認識的朋友裏,就大概只記得你的電話,你相信我,我不是要出賣你,來換取自己的自由。”這話到是真話,楊安的手機在逃跑中直接摔碎了,他連父母的電話都不怎麽記得,因為和骁柏來往密切,所以記得他電話,而事實上,他雖然認識的人不少,但沒有哪一個真的交心,在危急之中,他第一個想到的也是骁柏。
只有骁柏才會在他一個電話後,就匆匆趕來,其他的人,他不保證他們會願意過來救他。
骁柏給了楊安一個他相信他的眼神,骁柏轉向男人,道:“你想怎麽玩?”
他絲毫不露怯,毫無畏懼,直視着男人不懷好意的注目。
到是沒想到骁柏這麽上道,男人松了摟着女孩的手,把人往地上一推,女孩跌下去,同楊安撞在一起,楊安慌手慌腳把女孩給護着,明明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想着保護女孩。
骁柏餘光瞧了下,心中好奇他們間具體發生了什麽。
不過那是之後的事,眼下還是想想要怎麽應對面前這個人。
“你們……都出去。”青年男子手輕輕一擡,向手下示意。
“把這兩個一起帶上,看好了。”
當然不會就這麽把人放了,如果玩得不盡興,他還是會廢了楊安。
楊安被人給提着胳膊拽起來,女孩也被粗魯地拉着,楊安惶恐不安地望着骁柏,他隐約能預感到接下來或許會發生什麽,他開始後悔了,後悔不該找骁柏來。
“沈晨你走吧,你走,不用管我,我惹的禍,我自己承擔,你快離開。”楊安激烈掙紮起來,抓他的人幾乎都要控制不住,然後左邊一人揮着鐵拳砸中楊安腹部,楊安嘔地吐了一口鮮血出來,整個人當即就癱了下去,渾身都痛得蜷縮起來。
“住手,別再打他了,你想怎麽來都可以,我奉陪到底。”骁柏眉緊蹙起來,冷了聲音,也冷了臉。
男子欣賞着骁柏臉上的怒氣,他是認得骁柏的,雖然很少和娛樂圈的人來往,但剛好看過骁柏曾經出演的一部電影,在裏面骁柏飾演一個反派男配,有精神分裂症,當時他就覺得電影裏的出演者挺有趣。
這個機會到是特別好,人自動就送上來了。
骁柏的冷漠中透着股傲,不過不是那種目中無人的傲,看着不讓人反感,反而叫人覺得有趣,催生出一種想要破壞掉他傲氣的沖動慾望。
看他如果脊骨被折斷,會露出什麽表情來,是軟弱到哭泣流淚,還是寧折不彎。
屋裏的人魚貫而出,轉眼就只剩下骁柏和男子兩個。
男子交疊在一塊的腿放下,膝蓋分開,手随意地隔着身側,表情惬意又有絲慵懶。
桃花眼裏像是含了許多情,他下颚朝骁柏微擡,道:“脫吧。”他到是沒有玩男人的興趣,就是單純地想找點樂子,欣賞別人的屈辱和痛苦。
骁柏兩腿筆直地站着,手臂自然垂落,沒有任何動作。
男子桃花眼眯了眯:“怎麽,不願意,好啊,那你可以走了,但是只要你踏出這個門,你朋友的命根子就要留在這裏了,沒有關系嗎?”
“換個玩法。”骁柏眼眸底的光透亮,燃着火焰般,“我們來玩牌,我若是贏了,你放我們離開,我若是輸了,不只今天,以後一個月裏,我都随你差遣。”
“小白你穩贏的啦。”96低着聲道。
它提前告訴過骁柏,面前這人和程皓有個愛好類似,就是特別喜歡玩牌,牌技應該和程皓持平。
但骁柏這裏有它這個bug,不管什麽樣的賭局,贏的只會是骁柏。
茶幾上放着有開了封的牌,所以骁柏會提這個要求,到是沒太出男子的意外。
他長臂伸過去,拿起牌洗了兩下。
“好。”他對自己牌技相當有自信,已經有一些時間沒有嘗過敗績了,雖然他不覺得骁柏能贏他,但既然對方想玩,他就陪陪他,反正黑夜還才開始,時間充足。
不是比點數大小,而是看誰先一步抽到三個A。
所有牌都散開,一張張反扣在暗色的玻璃茶幾上,男子讓骁柏先抽。
骁柏沒和他客氣,随手就挑了一張。
沒抽中。
男子笑容始終挂在嘴角,斜長的桃花眼漾着勝券在握的笑意。
牌在你一張我一張抽取中,快速減少,屋裏一片靜默,誰都沒開口說話,都只動着手抽牌。
說起來很湊巧,楊安被人駕着轉到另外的房間時,在拐口碰到了徐歇,徐歇正從電梯裏出來,旁邊一群人,都面色不善,徐歇眼尖立即就從人群裏看到了楊安,到是楊安垂着頭,沒有注意到徐歇,大概就是看到了,也未必會向徐歇求救,他和徐歇最多只算是能說得上話,算不得朋友,讓對方為自己出頭解決麻煩,他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夠格。
徐歇看到楊安被人給挾持着走了,他也沒多少善心,要是遇到什麽事,都站出去幫忙,那他可忙不完。只當作是一個小插曲,轉眼就抛至了腦後。
就是在走過一間屋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好像有什麽事情在發生。
屋裏骁柏和男子還在繼續,四張A,眼下骁柏拿到了一個紅桃的,男子運氣好,也可以說他洗牌時用了點技巧,他手裏現在握着方塊A和梅花A,還剩下一張黑桃A了。
不是什麽三局兩勝,直接是一局定勝負。
輪到骁柏抽了,他手在餘下的七張牌上移動,男子好整以暇,知道他絕對抽不中的,将手裏的牌放桌面上,身體極度放松從容,看着骁柏冷峻的臉,近距離下,能夠将對方的臉看得一清二楚,沒有塗抹任何的東西,一張臉幹幹淨淨,清清爽爽,透着股清冽的氣息,皮膚細致,鼻翼挺直,眼睫毛竟是比很多女人的還要長,根根分明,羽翼一樣低低垂着,全神貫注于茶幾上的牌。
男子看得過于出神,到骁柏抽了張牌,并攤開來,還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以為該他抽了,伸手準去拿那張黑桃A,意外的,那裏空落落的。
男子這才将視線移至骁柏面前,就看到黑桃A同紅桃A并排在一起。
兩人都拿了兩張,算是平局。
骁柏修長的手落在兩張牌一邊,指骨微微曲折,點了一下。
“再來一局,就看誰最先抽到A,如何?”他面上的冷意悉數散開,也是一副興致頗高的神情。
男子盯着骁柏變化的臉看了幾秒鐘。
“可以。”
“這幅牌就不用,用新的,不用洗,直接抽。”如果還是洗牌的話,男子必然會在裏面做手腳,骁柏可不想輸。
男子眸底的笑淺了幾分,看骁柏的神色,已經和最初不太一樣了,不再完全将骁柏當成可以逗趣的玩意,而是有點認真起來。
他緩慢坐直了一些,桃花眼還是情意纏綿,可嘴角微微抿着。
茶幾上放着有沒有拆開的紙牌,骁柏拿了一盒,快速拆開,沒有做任何洗牌動作,将牌放下,手一滑,把牌單手散開。
“你先。”骁柏掌心朝上,這輪請男子抽牌。
新牌的牌序每盒都截然不同,加之沒有洗過牌,連碰都沒能碰一下,男子無從得知四張A的具體位置,這次就只能全憑直覺的。
顯而易見,他的直覺不如骁柏。
在兩人都抽錯了幾張後,骁柏抽了邊上一張,在看清楚牌面時,笑容直接綻開,他把牌翻開,放在兩人中間。
男子看着被骁柏先抽出來的黑桃A,驚得不知道該做何表情。
“我想你應該是說話算數的人,這輪我贏了,我能去隔壁帶走我朋友嗎?”骁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微笑俯視着男子。
男子身體往後退了一點,他半眯着桃花眼,擱在桌上的手微攥成了拳頭,雖然這裏只有他和骁柏兩人,但他輸了,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
輸,這個詞許久都沒有和他扯上關聯,現在竟然被一個小明星給擊敗了,男子心中憤慨,但他不是真輸不起的人,所以即便不暢快,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出來。
男子點頭,掏出手機給手下打過去:“放人。”
骁柏走到門邊,握住門把拉開門,側過身對還坐在沙發上,盯獵物一樣眸光犀利的男子道:“謝謝高擡貴手。”
語畢不等人作答,提腳就走。
門在身後掩上,隔斷了裏面投來的不善注目。
“小白,你惹上他了,他不是什麽善茬。”96查看了一下男子過往,發現這人是個睚眦必報的,誰令他不爽快,他會讓對方付出數倍的代價。
“沒事,我還能怕他不成,實在應付不了,我就搬救兵。”骁柏不以為意。
“搬誰?”
“程皓吧,好歹滾過幾次,應該不至于不幫這點小忙。”骁柏走到路口等着楊安出來。
等了有近兩分鐘,走廊盡頭兩個身影蹒跚靠近。
骁柏看清那是楊安和女孩,長腿幾步就走了過去,轉到楊安另一邊,把人胳膊架自己肩上。
楊安被人推搡出屋子到現在,還一頭蒙,見骁柏出現,搭上他暖熱的肩膀,才總算回了點神。
然後他就是掙紮開,兩手在骁柏周身檢查來檢查去。
“沈晨,你有沒有被他……”楊安滿臉的擔憂,在對上骁柏鎮定自若的笑後,聲音戛然而止。
“你沒事就好,不然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楊安抓着骁柏胳膊,用裏箍着。
“謝謝你。”這一聲是女孩發出的。
她知道男子的手段,骁柏能将她和楊安順利救出來,這聲謝,其實根本就不夠,可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該用什麽來表示。
“先不說這些,我送你們去診所。”骁柏的笑具有很強的安撫人心的效果,令楊安和女孩都跟着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來。
出了會所,坐上車,骁柏讓司機直接找一家最近的醫院。
骁柏一直在旁邊陪着,到楊安拍了片,檢查完身體,擦了傷藥,把兩人送到楊安的住處,才轉道回去。
等一切都忙完,已經快夜裏十一點了,沒再做其他,洗漱過後就鑽被窩,進夢鄉了。
會所那裏,男人沒走,叫了人來作陪,因為心情糟糕的緣故,下手就沒留什麽情,沒幾下,就把人玩得接連求饒。
而徐歇,則是從一個和會所經理相交甚好的人那裏得知道楊安具體得罪的是誰。
還不只如此,甚至知道骁柏也來了,然後自己單獨留下,同男子在一屋,至于做了什麽無從得知,到是半個小時不到,就全須全尾的出來了,看不出一點被折騰過的痕跡。
徐歇聯想起之前的幾次同骁柏偶遇,在這裏,如果真的如同他猜想的那樣,骁柏是調查了他的行蹤,那麽不可能不知道他今天來了,但他卻沒有向他有任何的求助。
這樣一來,他之前的猜想或許錯了,那些偶遇,也許真的就是偶然。
意識到他對骁柏有過多的注意,徐歇沒有止住這種念頭,反而讓它繼續發散,他記憶中不覺得骁柏有這樣的魄力,能單獨應付藺遠,那個人他雖沒多少交集,也知道是個難纏和極度記仇的角色。
骁柏同藺遠在屋裏時發生過什麽,他對這個很好奇。
翌日骁柏起了個大早,冰箱裏有食物,他拿了兩個雞蛋,小湯圓還有酒糟,先後放進鍋裏煮。
等蛋悶好後,換裝進碗裏,沒加糖,酒糟本身就有甜味,他個人到是不怎麽吃糖。
端着碗到桌邊吃,手機放在卧室,因而開初響的時候,沒怎麽聽清。
到後面才隐約聽到身影,擱下湯勺,去卧室拿手機。
號碼熟悉,一直存儲在手機裏,就沒有删除過。
不過他打電話過來做什麽,這完全在骁柏預料之外了,昨天對方在會所那裏,96到是告訴過他,但對方應該不知道他也在,根本就沒有見到過面。
“下樓。”電話接通後,對面的人就扔了兩個字,語氣絲毫不溫和,不是商量,更不是請求,而是直接命令。
“有什麽……”事還沒問出去,聽筒裏就嘟嘟嘟機械忙音。
骁柏凝視着亮的屏幕,抽動嘴角,冷漠笑了一笑。
不管徐歇找他做什麽,他都會如他的願,因為無法虐徐歇的身,只能換一個方向,讓他心痛,而要心痛,就得有個前提,他得喜歡他。
對曾經的沈晨來說,要得到的徐歇的愛比登天還難,但于骁柏而言,不說輕而易舉,總歸不是什麽難事,因為知道對方的秉性,所以清楚他們這樣一類人會為什麽觸動。
早飯沒繼續吃,骁柏拿了手機鑰匙下樓,直接走到小區外,在出口處四處看了一圈,一輛車的車窗玻璃搖下來,駕駛位坐了一個人,那人正遠遠看着骁柏,沒什麽多餘動作,骁柏在徐歇視線裏,徑直走上去。
站在車門邊,骁柏把剛才未完的一句話說完。
“徐少,您找我有什麽事?”
徐歇對于骁柏的刻意疏離不置可否,只下颚往一邊側了點,又是兩個字。
“上車。”相當的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