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羊十四

程皓正驅車往公司趕去, 當汽車停在一個路口, 對面正上方的指示燈變成了紅色時, 他接到一個電話。

打電話來的是他昨天離開骁柏屋後,就特意安排過去暗裏保護骁柏的人。

早上徐歇過去找骁柏的事, 他收到了對應的短信,為避免引起徐歇的注意,就讓那人隔遠點, 不要跟得太緊。

只是他完全沒想到, 徐歇明明跟在骁柏身邊,卻還是讓他出了事。

程皓讓那人将行兇者給看好, 他立馬在紅燈轉綠後掉頭,往事發地最近的醫院趕去。

過去的時候,距離骁柏腹部中刀差不都半個多小時。

程皓在前臺那裏詢問到手術室的地點,搭乘電梯上去。

手術室上的紅燈亮着,門外長廊站了一個人。

一動不動, 似一尊雕塑。

程皓凝着眸, 快步走上前,一到徐歇面前, 拳頭握緊, 下一瞬就砸在了徐歇臉上。

徐歇餘光中其實看到程皓來了,但全部心神都貫注在手術室裏的骁柏那裏, 心中唯一的念頭就只能是祈禱,祈禱骁柏不要出事。

那一拳程皓用了十成的力道,當場就打得徐歇嘴角滲出血來, 臉頰一陣陣劇烈的鈍痛,頭更是被打得偏過去,怔了一會,徐歇緩慢正回臉,充血的眼睛擡起去看程皓,程皓額頭青筋隐隐暴突着,面龐裏都是集聚起來的怒氣。

“如果沈晨出任何事,徐歇,我不會放過你。”

徐歇擡手将嘴角的鮮血抹去,他扯動唇角,笑容間都是無盡的苦澀。

聲音更是喑啞得厲害:“不說你,我自己也不會放過我自己。”

程皓微張着唇,深呼吸了片刻,他從來不喜歡強取豪奪,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他都喜歡來個皆大歡喜,這次和徐歇喜歡同一個人的事,他也抱着這樣類似的念頭,大家公平競争,若是骁柏最後真的選擇了徐歇,沒選擇他,他自然是主動退出,不會去幹涉兩人,畢竟一個是自己喜歡的,一個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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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實上呢,才多久,一天時間不到,骁柏就在徐歇的面前被人捅傷了。

電話裏的人把事情整個經過都告訴了程皓,所以程皓清楚,行兇者的目标原本是徐歇,骁柏身上這一刀完全就是替徐歇挨的。

他從來沒覺得徐歇辦事這麽糟糕,現在他知道了,對方沒得手,必定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程皓不希望骁柏再出任何意外。

也就是說,他得改變一下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了。

手術室的燈在一個多小時後熄滅,門打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出來。

程皓和徐歇一同走上前,兩人都表情凝重,醫生被兩人陰沉的眸子一盯,下意識就覺得心髒漏跳了半拍。

“怎麽樣?醫生。”程皓開口詢問。

沉凝的空氣流動起來,強大的壓迫感随之淡化些許。

“手術很成功,病人相當幸運,刀子差一點刺破脾髒……麻醉藥效還沒過,晚一點應該就會醒過來。”

醫生說道。

聽到這個回答,程皓心中那顆懸吊的巨石總算落了下去,他堆砌出一抹笑:“謝謝。”

之後病情穩定下來的骁柏由手術室轉到了高級病房。

徐歇站在病房裏,想上前靠骁柏更近一點,程皓擋在了他面前。

有護士還在屋裏,無意間擡頭往兩人那裏一看,就看到之前還相安無事的兩人此時已經劍拔弩張,好像随時要動手幹架的樣子,護士想上前去勸一兩句,可兩人面上的那副冷漠狠絕的表情,令人背脊發寒,腳根本邁不出去。

“醫院這邊我會看着,你應該做的是馬上去調查,看傷沈晨的人到底是誰派來的。還有,那人目标其實應該是你吧,你繼續呆着,也許骁柏還會出事。”程皓沒說他派人跟着骁柏,況且事實其實也不難猜。

徐歇嘴唇動了動,沉默了幾秒,眼眸掠過程皓身體,去看手背上插着根針管的骁柏。

躺在病床上,骁柏面容裏透着股病态的慘白,明明不久前他還笑容滿面,雖然那個笑不是對他,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他呼吸很淺,胸膛不見多少起伏,有那麽一瞬間,令徐歇覺得,好像骁柏再也不會醒來似的。

心口鈍痛,像被人拿刀割裂,鮮血淋淋。

“……是我的錯,不但沒保護好他,還讓他替我擋了一刀,我會給他一個交代。”徐歇凝視了骁柏數秒鐘,随後抽身走出了病房。

徐歇開着車飛馳在街道上,眸光幽邃很沉。

不會是易家的人,應該不是他們,畢竟明知道易熔在他手裏,就不可能襲擊他,不顧易熔的安危。

而最近他下過手的人除開易熔外,就還有一個了。

徐歇拿手機出來,随即想起對方之前那個手機號沒用了,好在他們還用郵箱聯系,徐歇給遠在國外的人發了信息,向他們确認藺遠的狀況。

程皓讓部下将要處理的文件都送到醫院來,部下一聽醫院當時直接以為程皓受傷了,緊張地想在電話裏問一下,結果程皓就挂了電話。

部下火急火燎撲到醫院,結果看到程皓毫發無損,再往病床那裏看,看到一張沉睡着的陌生面孔。

心下好奇,就多看了兩眼,随即旁邊一道冷冽的目光投過來,部下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抜開了目光。

“下午的會議推到明天,具體時間再通知。”

程皓寒着臉叮囑道。

“好的。”部下躬着身點頭。

抽了張凳子,程皓就坐在病床旁邊,開始處理堆積起來的文件。

病房裏一片寧靜,只有偶爾的紙張翻動聲。

骁柏比程皓預料中醒來的快,那時程皓覺得口渴,想出去買點水,眼往病床那裏一看,就看到骁柏正緩緩睜開眼。

眸光一開始迷茫且看起來分外無助,程皓盯着骁柏,等到他将目光轉到他那裏,才放下手裏的文件,起身走了過去。

骁柏眨了眨眼,似乎有點驚訝。

畢竟他進手術室之前最後看到的人是徐歇,由此骁柏還特意往屋子四周看了圈,沒看到對方人影。

“他走了。”程皓直接來了句。

骁柏垂低眸笑了一下,他身體微動,想坐起身。

程皓長腿一步跨過去,扶着骁柏身體,将他一點點扶起來,将枕頭塞在骁柏背後。

半靠着床頭,骁柏似乎這時才注視着程皓。

“最近看起來都不太幸運,剛以為能平靜一下,立馬就出事了。”骁柏聲音虛弱,可面目上的表情卻是很輕松,好像身體中刀不是什麽大事。

程皓只覺心微痛,他想的是骁柏會這樣,多半是因為之前被易熔和藺遠他們禁锢那會,遭遇到的太多,所以這點傷害他根本就不在意。

程皓摁着骁柏肩膀的手,沒立刻放開。

骁柏仰着臉,把沒紮針頭那手舉起來,握住程皓的手腕。

“謝謝你啊,我傷得怎麽樣?大概要多久才能康複?”心中有答案,但問還是要問一下的。

“沒傷及到內髒,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程皓拂開骁柏額頭落下來的幾縷碎發,低頭下去,溫熱的唇落在骁柏額頭,骁柏眸光微微閃爍着。

“那今天可以出院嗎?”在程皓往後退開時,骁柏嘴角的笑容淡化不少。

“不行。”程皓馬上回絕。

“我不想等太久。”骁柏沒說等什麽,程皓卻是清楚骁柏的意思。

“聽話,好嗎?”程皓溫和的語氣瞬間強勢起來。

可骁柏不是別人,對程皓的壓迫力,并不懼怕。

“時間不多,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話有兩個含義,但程皓那裏,只能理解到其中一個。

那就是徐歇不可能真的将易熔關多久,這幾天估計就得放人。

“……我安排一下。”程皓猶豫了片刻,說道。

“我等着。”骁柏點頭。

到中午時分,程皓叫了飯到病房,和骁柏吃過後,他繼續看文件,而骁柏腹部在麻醉藥效過後,痛感更加明顯,他雖然閉着眼,看起來是在午睡,實際上,卻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程皓讓人訂的輪椅,下午四點多就送了過來,他把骁柏從病床小心翼翼抱到輪椅上,文件由部下過來取走了,他則推着輪椅,把骁柏帶出了醫院。

汽車一路往某個地方前行,那裏雖然是在城市中間,但周圍都是老房子,進出的人和車都不多。

停靠在一棵老槐樹邊,程皓先放輪椅,随後将骁柏自車裏抱出來。

腹部那點傷,看起來是挺吓人,但于骁柏而言,就是自己走,最多速度慢點。

不過能夠離開醫院,算是程皓的退步了,若是再進尺,他擔心程皓會直接限制他的行為,所以坐個輪椅,或者被程皓抱來抱去,也就忍着。

關押易熔的地方是在一個老棄無人的四合院,有徐歇的人全天候守着。

門裏的人聽到敲門聲,一開始警戒,從縫隙裏看到來的是程皓,即刻快跑着過去開門。

“程少。”開門的一男子面有恭敬地稱呼。

“嗯,怎麽樣,沒什麽意外吧?”程皓推着輪椅往裏走,一邊問道。

男子瞥了骁柏一眼,雖不清楚一臉病容的骁柏的具體身份,可既然是能讓程皓這麽小心關護的人,肯定就不是什麽普通人,因而收斂着目光。

“沒有,一切都很正常。”

“想必昨天徐歇來過,東西都準備好了沒?”

男子沒有任何遲疑,直言:“都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程皓斜了落在身後半米遠的人。

這時對方表情明顯有滞了:“徐少那裏……”東西是徐歇帶過來的,現在就使用,男子自然擔心。

“這事我會和他說,你只管動手就行。”

既然程皓都發話了,就算徐歇真要怪罪,肯定也怪罪不到他頭上,男子放下心來。

領着程皓和骁柏拐了幾個彎,直行,然後到一間屋外。

破爛的房門關着,不時被風吹得發出嘎吱的聲音。

男子上前推開門,示意程皓往裏走。

門那裏有個坎,輪椅過不去,程皓讓男子過去幫把手。

兩人合力将輪椅擡了過去,這時男子才仔細看了看椅子上的骁柏,恰巧骁柏似乎知道對方在打量他,移眸過去,二人視線就那麽對上。

男子心中一震,骁柏眼底晃着抹玩味的光。

程皓到是沒發現骁柏和男子間的小狀況。

進了屋,裏面還由間房,這屋就有兩人守着,看到程皓進來,都迎過來。

男子上前和同伴說了程皓的意思,兩人面面相觑後,一人手裏拿出鑰匙,将鎖在裏屋門上的鏈條打開。

拉開門,屋裏灰暗一片,一時間卻是什麽都看不大清。

有人點燃一根蠟燭,往屋裏走,瞬間照亮了屋裏的部分景象。

地上空曠,堆了厚厚的塵土,牆壁灰暗,左邊位置,此時坐着一個人,那人低垂着頭,兩臂都被束縛在一條細繩索裏,一只腳上也綁着跟貼鐵鏈,鐵鏈一路延伸,終止于牆壁上方的鋼條,有一定活動的空間,但不大。

聽到腳步聲,那人緩緩擡頭起來,開始時面色還相對平靜,當看清楚程皓身邊,坐在輪椅上的那是誰時,忽然就激動起來,掙動裏鐵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好像距離上次見面不到兩天時間,轉眼裏,對面的男人就變得如此悲慘和狼狽,渾身上下好像就沒有好的地方,一張帥氣的臉,也沾染了許多灰塵。

“程皓。”易熔咬着牙狠狠地道。

程皓居高臨夏俯瞰着易熔,對方在他眼裏,已經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你們怎麽找到他的,還有他怎麽了,怎麽會坐在輪椅上?”易熔的恨意都在程皓那裏,對于骁柏,尤其是在注意到他竟然是坐着輪椅進來,心髒都猛得收緊。

他記得走那會,骁柏還好好的,總不至于徐歇和程皓找到骁柏後,将他腿給打折了?

易熔不覺的是這個原因,可又想不出其他來,他緊緊盯着骁柏,身體努力往前方靠近,看起來很想去碰骁柏。

“這事我覺得你離開後可以問問你的好朋友藺遠,我相信他清楚骁柏為什麽會受傷。”程皓手臂往下,落在骁柏肩膀上。

“藺遠?”乍聽這個名字易熔表情呆了一呆,随後似乎想到什麽,他急切地道,“藺遠沒出國,還在齊都?怎麽會?”

程皓搖頭,事情都是徐歇在處理,個中詳情他知道的不多。

程皓轉目給一人打了個眼色,那人心領神會,拿了徐歇帶來的藥,往杯子裏放,并往裏傾倒礦泉水。

另外給他開門的那個,從外面拿着攝像機還有機架進來,放在易熔夠不到的地方,打開機器,調整着相應設置。

“沈晨,你傷到哪裏了?”易熔關注力随即放骁柏那裏,骁柏自進屋後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易熔。

他神情無波無瀾,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易熔,說起來易熔會有現在這樣的遭遇,被徐歇給私自關起來,主要原因都是因為骁柏,但易熔對骁柏沒有任何怨恨,這是他和徐歇他們之間的恩怨,與骁柏無關,反而是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易熔不想讓骁柏看見。

至于具體出于什麽心理,易熔暫時不清楚,另外一方面,人忽然就出現在面前,易熔想去碰一碰骁柏,甚至想把人給抱進懷裏,畢竟他曾經屬于過他,他一度有的想法,是想一直都擁有骁柏。

易熔眼底濃烈翻騰的情緒骁柏看得一清二楚,旁邊有人走來,拿着一杯水,骁柏朝那人伸手。

“給我。”那人本來是準備直接過去,逼易熔喝下,骁柏這麽一說,他不清楚骁柏的身份,因而詢求程皓的意見。

程皓颔首,沒吱聲。

端着混合了某種藥物的礦泉水,骁柏低眸凝視着透明的水。

“多少顆?”他問96。

“十顆。”96圓滾滾的身體漂浮在骁柏面前。

骁柏擰着眉,思忖着:“這東西一顆藥效好像都特別猛,十顆啊,這一杯水易熔要是喝下去,怕是幾天幾夜都歇不了氣。”

這麽一想,骁柏将水杯傾斜,冰涼的水落在地上,濺起的水珠滾了塵土,污了骁柏一只褲腳。

屋裏的人因他這番動作都驚了一瞬,尤其是把水杯給他的人,甚至往前走了一步,像是要準備把杯子從骁柏手裏搶過去。

只是下一刻,骁柏把杯子放正,沒再繼續倒水了。

骁柏握着水杯 ,側頭去看旁邊的程皓。

程皓不知他何意,但也低下眸。

“我想單獨和他說幾句話,可以嗎?”骁柏眸光璀璨,神色堅定。

程皓瞳微微收緊,轉頭看易熔身上的繩索和鐵鏈,到不是擔心易熔會掙脫,只是單純不想看到骁柏和易熔獨處一室。

怎麽說他和徐歇做的這些,綁架易熔,究其緣由還是骁柏,為了給骁柏出氣。

“……行,我就在外面。”程皓同意了。

骁柏展露笑顏,發自內心的對程皓微笑。

程皓只覺心都在這一刻柔軟起來,他手指拂過骁柏臉頰,跟着移開手,叫上其他的人,一起走出了裏屋。

房門嘎吱聲裏關上。

攝像機已經在開始拍攝,攝像頭對着易熔的方向。

骁柏一手撐着輪椅扶把,緩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腳一落地,腰肢微使力,身體頓時一陣搖晃,易熔瞪大着眼驚愕中亦有擔心。

骁柏看易熔不擔心自己,反而擔心他,心情沒由來的好。

他其實挺同情易熔和藺遠的,看上誰不好,偏偏要看上他,睡了他幾次,然後落得這個下場,若是時間能溯回,想必他們會有其他的選擇。

這幅皮囊不算是他的,原主的靈魂已經消逝,所以也算不上沈晨的,只是一個工具,用來替沈晨複仇的工具。

是屈辱還是疼痛,骁柏都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不喜歡的,僅是對方罔顧他意願,強迫他的這一行為。

本來若是易熔手段能溫和點,同他滾一場,他到是不介意。

腹部一抽一抽的痛,骁柏走得很慢,走一步,幾乎就要喘息一下。

易熔兩目都盯着骁柏不放,看他走得搖晃,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還剩半杯,你喝了,喝了我就不同你計較那些事。”骁柏走到易熔面前,所處位置可以說在易熔的攻擊範圍內,之前的人給易熔送水或者送吃的,都會随身攜帶電棍,易熔有任何反抗行為,都會給他來上一擊。

而此時的骁柏除了手裏端着杯水外,什麽都沒有。

易熔目光落到水杯上,心裏一個念頭冒起來。

骁柏連正常走路都成問題,他完全可以把杯子搶過來然後打碎,用骁柏作威脅,讓程皓放了他。

“可以啊。”易熔猶豫着是否要那麽做的時候,耳邊一道隐隐含着笑意的低淺聲音冒了出來。

易熔猛地擡眸,一米多遠的距離外,骁柏眉眼都彎着,病态白的臉上是了然的微笑,眸色澄然,好像骁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然後同意他的做法。

不可能的。

易熔自我否定。

“你可以把杯子搶過去,摔碎,拿碎片抵着我脖子,然後用我做人質,逃出這裏。可以,完全可以。”

骁柏停頓了一會,随後将猜測到的想法一股腦說了出來。

易熔除了震驚,就是難以置信了。

“但之後呢,你想過沒有?我這一刀捅傷了脾胃,早上剛做完手術,為了能夠過來看你,我就根本沒休息過,若是過于激烈走動,傷口都會裂,你說一會你挾持我,傷口會不會裂開?裂開後會不會感染?”

“我……會不會死?”

一個又一個問題從骁柏嘴裏吐出來,而說一句話,他往易熔那裏靠近一步。

到他和易熔間距離半臂左右,他停了下來。

頭微微歪了一個弧度,勾起的唇角有着抹惑人心魄的弧度。

他甚至是伸出手,手指擦拭着易熔臉上的灰塵。

語氣忽然間溫柔了下來,骁柏凝注易熔的臉:“我知道你和藺遠不同,你沒有真的弄傷過我,你喜歡我,對不對?繼續喜歡下去可以嗎?不要讓我讨厭你。”

易熔心中大震,嘴唇開開合合幾次,他想出聲否認骁柏的話,可是對上骁柏潋滟的眼眸,他幾乎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骁柏手落下,握着易熔手腕,把杯子放在易熔手裏。

“水裏加了點你之前給我用的藥,這裏不會再來人,就你和我兩個,本來徐歇的意思,是找幾個人來,你知道會發生什麽,我斷然回絕了,不是什麽事,都能用你給我一刀,我還你一刀來解決。”

骁柏擡起易熔的手,示意他把水喝了。

易熔早就注意到那邊放着的攝像機,也知道這會已經是在拍攝狀态,他垂眼看晃動的液面,呼吸着咽了口口水。

“我不會讓他們那樣對你,我不想看到你遭遇那種不堪的事。”

易熔身體都顫了一瞬,杯沿圧到嘴角,他抿緊的唇張開,冰涼的水流進口腔,進入喉嚨。

看着易熔把水一點點喝下,骁柏松了易熔的手,開始往後退,很快就退到了易熔伸手碰不到的地方。

“你喜歡我,然而說真的,我不喜歡你,怎麽講呢,我讨厭你,非常讨厭。你以為我會原諒你嗎?不,不會,就算你被很多人給圧了,我也不會原諒你,我要讓你虧欠我,我要這份恥辱伴着你一生,不死不休。”

骁柏緩步走到攝像機旁邊,調整了一下角度。

他偏頭看着易熔,瞬間變化的臉色,讓易熔明白,剛才的說辭,全部都是骁柏的謊言。

易熔喘着粗氣,已經出離了憤怒,瞳孔幾乎爆裂,眼珠子突着,拳頭攥得死緊,額頭青色的筋脈突了起來,且根根分明。

“你的表演時間。”骁柏舉手打了個響指,随後就轉眼,看着攝像機上的畫面。

一團火燒了起來,或者可以說是置身在火山裏,連手指尖都覺得火舌蔓延了過去。

易熔躬着背脊,呼吸聲沉重,落在自己耳朵裏,如同雷鳴般炸響。

他不停往背後退步,直退到身體貼着冰冷的牆壁。

但不夠,太熱,每處皮膚,每個細胞都在叫嚣着熱。

他手指不受控制,開始拉扯身上的衣服。

仍擡頭看着對面的骁柏,易熔忽然想起來,那天給骁柏用了藥,對方是不是也是他當下的這種感覺。

尊嚴在這一刻,似乎被烈火灼燒着,踐踏着,第一次有了屈辱和悲憤的情緒。

易熔望着骁柏,他想說點什麽,然而好像一張口,就會有別的聲音冒出來。

易熔轉過身,拿頭往牆上撞,一次次撞擊同一個地方,不多時額頭就有鮮血冒出來。

猩紅的血順着他臉頰往下流淌,看起來悲慘到了極點。

他抓着自己手指,掰斷了一根,試圖通過不斷的痛楚來圧制體內的慾火。

然後藥效異常強烈。

咚咚咚,牆壁被撞得巨響。

骁柏冷漠地旁觀着。

他沒有在屋裏待太久,到易熔把自己周身衣物都給扯碎後,他坐上輪椅,緩慢推着,移了出去。

房門不隔音,因而裏面的撞擊聲外面都聽得一清二楚。

程皓努力忍耐着,才沒有沖進去,好在當他耐心快要告罄的時候,骁柏拉開門出來了。

“打電話給徐歇,讓他今天過後,将易熔放了,我不恨他,他不值得我去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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