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賤籍┃希望
太後辣子種的不多, 加上皇後和梁才人幾人殿裏種的, 最多夠大家自己吃, 要拿出去做推廣顯然是不夠的,只能等明年。
不過辣子的推廣得慢慢來,百姓們沒有長樂公主的胃藥, 需得有個适應過程。
所以在下個收獲季之前,辣子暫時只作為宮廷特供,除了太後按捺不住一顆想要全世界都知道辣子美味的心, 時不時宴請命婦外, 只有元清帝肅王幾個和一衆穿越者吃的到。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覺得辣子好吃,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 安王就吃不了,微辣對他來說都算可怕。
當然也有非常喜歡的, 譬如慶康大長公主,很快就适應了辣, 從微辣跳到了特辣,尤其愛麻辣火鍋,厚着臉皮跟太後讨要了一袋, 天天在家裏吃起了火鍋, 每次吃還都要起好幾鍋,再炒一桌辣菜,味道飄香,飄得兩條街都聞得到,引得四鄰眼饞。
長安城寸土寸金, 尤其靠近皇宮的幾坊,能和慶康大長公主住在一個街道的,不是皇親國戚也是公侯貴族,七拐八拐求到了太後母家,太後的弟弟汲汲營營又好面子,誰來都滿嘴應下,最後厚着臉皮來求太後。
太後最怕這個弟弟,還有弟媳,因為兩人撒起潑來實在叫她頭疼。
她的原身出身不高,父母皆是最普通的鄉民,原身因為長得玉雪可愛,才被選中成了備選秀女,秀女們進了宮除非能被冊封,想跟家人見面十分不易。
太後一直到自己當上了太後,才将原身的父母家人接到了長安。
因為覺得自己借用了別人的身體,面對原身的家人難免心虛,好在她跟着昭慈太後讀書識字明了理,只給了原身家人物質上的封賞,并沒有讓他們涉足朝政。
太後原身本來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但在她進宮的這些年病死的病死,出意外的出意外,只剩下這一個弟弟,由于太後遠在長安,太後弟弟作為獨苗,被太後父母千寵萬寵長大,若非膽子小,只怕要惹出不少禍端來。
後來娶了妻子,夫妻倆簡直一脈相承,撒起潑來誰都攔不住,但偏偏兩人胡鬧歸胡鬧,永遠踩在太後的底線範圍內,叫她沒轍。
這一次也一樣,太後不得已只能送出三大袋将人打發走。
太後弟弟和弟媳一溜煙起身,扛起麻袋就跑了,太後看得直瞪眼,事後捶胸頓足後悔炫耀了,就該默默關起門來偷着享用才是。
不過辣子宣傳出去還是有好處的,至少辣子不再只是報紙上的文字科普,人們見到了實物,也有人嘗到了并喜愛上,誇得天花亂墜,使得辣子的種植推廣容易了許多,雖然暫時比不上西瓜,但至少已經有不少官員勳貴去戶部挂了名,準備來年開辟辣子田了。
相比辣子只在上層流傳,元佩的《少年包青天》一經刊發,立刻火遍了全國,其熱度趕超了宋傑的白蛇傳。
《少年包青天》刊載時,時報已經印到了第五期,經過前幾期的鋪墊,大家對報紙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加上交通便利,信息傳播速度加快,刊印的流程也變得純熟,從第四期開始,報紙幾乎同時在全國各省進行投放。
《少包》是第一部 刊印在時報上的小說,為了避免與大魏主流文學圈起沖突,元佩主動提出将小說版塊放到了廣告旁邊,不放在文學專欄裏,這樣便是想沖突也沖突不起來,畢竟一開始就不在一個圈裏。
《少包》是完全的白話文,除了必要引用詩句古文的,沒有一絲咬文嚼字的地方,白蛇傳裏頭的唱詞還講究一個優美對仗,《少包》完全不需要,按元佩的說法,就是要讓人人都能聽懂,只有讓那些不識字的人聽明白,才算是真正有效的科普。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雖然有些酸腐文人接受不了,全然鄙夷,但百姓們聽得津津有味,完全被其中的故事吸引。
用一個身份微賤的仵作做主角而不是書生,确實讓百姓們很有帶入心理,而包黑炭精湛的演繹推理和法醫知識,更是叫衆人拍案叫絕。
與此同時,宋傑開始按照元佩的故事,排演起了《少包》舞臺劇。
·
俞小六住在平康坊內裏的賤民巷,他自小在這裏長大,跟父親學習祖傳的仵作手藝,他不知道他們是從哪一代變成的賤籍,父親也不知道,似乎從父親的父親的父親那時起就一直是賤籍,且一直以仵作為生。
他母親是樂人,據說祖上也曾做過大官,後來犯了事被抄家,男的流放,女的發配教坊司,到了母親這一代,母親手巧,自小學會了制琴修琴的本事,便成了樂工,雖仍挂着賤籍,卻不再倚門賣笑,只用手藝吃飯,後來由外祖父做主,嫁給了父親。
俞小六幼時活潑伶俐,時常跟賤民巷外平民百姓的孩童玩在一起,那時他根本不懂身份之別,後來被發現他是賤民之子,那些孩童被勒令再不許與他玩在一起,父親和母親為此還被人數說辱罵,這一幕給俞小六心中留下了強烈的沖擊,父親回來後沒有責怪他,只撫摸着他的頭道是他的錯,沒有給他盡早說明。
年幼的俞小六懵懂,心裏存着一個念頭,既然能從良籍變為賤籍,那說不定便有辦法從賤籍變回良籍。
雖然随着他長大懂事,明白的越來越多,知道可能這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但心裏還是存着那麽一絲希望。
只是他沒想到,希望竟然真的來了,還來的這樣快。
俞小六這天正跟同伴林小四去公園看《少年包青天》的舞臺劇,首映那天他們沒有擠到前面,看的模糊,這一回他們天不亮便排在了公園門口,冷風都不能打消他們的熱情,縮着脖子抱着暖水瓶,趕着第一批進了園子,占了最好的位子。
“快,先喝杯熱水暖一暖。”俞小六将暖水瓶口打開,拿出随身的木杯。
林小四從随身的挎包裏取出杯子,遞過去,滿眼羨慕:“這暖水瓶也是那張五郎送給你爹的吧?”
俞小六表情就帶了驕傲:“是啊,黃大郎的膠鞋,于娘子的白糖都是張五郎送來的,還送了一套馥春化妝品給我娘呢!”
“你爹救了他獨子的命,他家是該感謝你們,要我看這些東西都少了呢,他發明出來暖水瓶,可得了不少錢呢,聽說還有什麽技術股份,每年什麽都不幹都有錢領!”林小四更羨慕了。
俞小六喝了口水暖了暖身子:“得要感謝包黑炭才對!我爹是按着他說的方法救的人。”
“對對對,這個我知道,包黑炭說了,小孩噎住要用海氏急救法,那個全名叫什麽來着,海、海……”
“是海姆立克急救法!”俞小六說起這一類,整張臉都亮了,眼裏透着光,熠熠生輝,“是寫了少包的宋行走提出來的,說是他們海外的叫法,不過太長了,便改叫海氏急救法,大家先頭還不信,以為是故事裏胡謅,記得不,我當時就跟你說我覺得有用,這回張五郎家的事一出,可不人人都信了,宋行走才是真厲害!”
林小四附和:“是啊,宋行走什麽都知道,跟邵行走一樣,都厲害,什麽都懂,真想去海外看看他們那裏是什麽樣的。”
又捧着水杯一臉夢幻:“要是我也能發明出來什麽就好了,像黃大郎于娘子和張五郎他們一樣,便一輩子吃喝不愁了,到時候娶妻納妾……”
越想越美,看向俞小六:“六哥兒,你從小腦子就好使,快幫我想一想,有什麽能發明的?”
俞小六翻了個白眼,從口袋裏取出一顆冰糖塞到林小四嘴裏:“想得美,我要是知道,還能輪得到你!”
“這倒也是。”林小四嘆氣,不過很快就被嘴裏的甜味轉移了注意力,将冰糖吐出來,拿到手裏,看着雪白晶瑩的冰糖,拿起來小小口舔着,“真甜,于娘子真厲害,居然能從黃泥裏制出白花花的糖。”
俞小六糾正:“不是從黃泥裏制出來,是用黃泥淨化,叫沉澱過濾,據說還有蒸……對,蒸餾,聽說是邵行走說的,他還專門去于娘子家親自看了呢!我爹說,以後還要建糖廠,大批量生産,讓人人都能吃上那白砂糖。”
林小四想象着以後每天都能吃到糖的情形,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更加小口小口的舔起了手裏的冰糖。
俞小六見狀又從口袋裏抓出幾塊,先給兩人的水杯裏一人丢了一顆,剩下的直接塞給林小四:“拿着吧,這幾個給你留着拿回去給伯母和五娘,手裏的就吃了吧。”
他知道小四是想留一些,拿回去他母親和妹妹,林小四家比他家更艱難,他父親本是戲者,在街上雜耍賣藝,結果有一回沒站穩從橫杆上掉了下來,當場就沒了,他母親帶着五個孩子,漿洗的活計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林小四的兩個哥哥便是沒錢抓藥死了的,他母親不得已做了媒婆,兼帶賣身。
賤民們生活不易,大家同是賤民同住在賤民巷,倒也沒有人會瞧不起他們,因兩家是鄰居,便時常幫一幫。
“謝謝六哥兒。”林小四感動,“我一定叫我娘給你留意最好的娘子!”
俞小六笑嘻嘻:“好啊。”
兩人說着鬧着,來占位子的人越來越多,等劇場裏坐滿,上頭《少包》的演員上臺,開始演了起來。
新章節昨日才出來,所以演得還是上一回的劇情,但衆人依舊看到津津有味。
俞小六上回沒找到好位子,這一回坐得近看到清清楚楚,眼睛都不眨的,看劇比聽書更直觀,故事裏的人活生生走出來,叫他驚嘆不已,生怕錯過了哪個瞬間。
觀衆們随着裏頭的情節一驚一喜,包黑炭找出兇手的時候,場中數千人一齊拍手叫好。
不過這一回演完,上頭的演員沒有立刻全部走完,還留了兩個人,展開一張紙來。
俞小六識的字不多,但上頭寫的簡單,他連猜帶想立刻懂了上頭的意思,不等上面念出來,激動地抓住了林小四的手:“小四,小四,你看到了嗎?說可以消去賤籍!那宋行走要招弟子,只要成了他的弟子就能消去賤籍!!”
俞小六被巨大的驚喜沖撞到,激動地全身發顫。
消去賤籍!!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實現,沒想到機會竟然這麽快就到了他面前。
他一定要去,就算再苦再難,也要成為宋行走的弟子!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國最早的暖水瓶出現于北宋後期,也稱“暖水釜”,而黃泥漿脫色制糖法出現在元明(有說元有說明)——來自度娘。
這裏提前成為百姓的發明了,這些小發明就不仔細講了,簡單帶過,畢竟要講也是貼百科,白占字數,主要說明一下本土百姓的創造能力。
穿越者并不是萬能的,角度不同,他們不可能照顧到所有的發明,譬如之前的膠鞋就是,再者他們也不是全能,也會犯錯,譬如先前的抽紙,以後可能還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