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頭,高一5班教室。
唐蕾放下作業,完全沒心思去講臺上領讀,她回了座位,忙不疊把剛才辦公室遇到的事告訴同桌。
“杜娴啊,我跟你說,咱們班的王者很可能要退學了,第一的寶座馬上就是你的了。”
杜娴正在看書,聞言擡頭:“大清早發什麽神經?她成績那麽好,瘋了才退學!再說,我拿第一也是憑實力拿,不是靠誰讓位。”
見她不信,唐蕾下意識地拔高聲音:“我沒跟你開玩笑!剛才我去辦公室那作業親耳聽到的,虞舒她爸媽要給她退學!”
早晨的教室原本昏昏欲睡唐蕾這話一出,周圍不少人都來了精神。
“什麽什麽?虞舒要退學?”
“唐蕾你在編什麽天方夜譚?你退學我還相信,虞舒可是咱們班的第一,怎麽可能退學!”
“說具體點啊!瓜皮都沒啃到呢!”
一片七嘴八舌的哄鬧,唐蕾舉起并攏的二指:“我無緣無故騙人幹嘛呢!真的真的,虞舒她父母現在就在辦公室,不信你們自己去看!”
大半個教室的人都圍去唐蕾桌邊。
剛跨進前門的趙鴻,冷不丁聽到這話,立刻八卦地沖身後人喊:“我去,晏哥!我同桌她爸媽來給她退學了!你說,是不是因為她昨晚夜不歸宿泡網吧?我就說嘛,她好好一學霸幹嘛想不……”
他話沒說完,身後的人已經轉身,大步流星朝反方向走去。
趙鴻錯愕:“晏哥?你去哪兒?”
對方沒有回答,背影十分匆忙。
見他去的方向是樓梯口,趙鴻表情更加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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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擔心晏哥的傷,他今天一大清早就帶了早餐過去找他,原想着他應該還在睡,結果人家已經起床下樓準備去吃飯了!估計是傷口疼得睡不着吧!猜到原因,他內心越發愧疚,便決定翹課一天在晏哥家好好照顧他。沒想,人家竟然破天荒地說要去學校!
成吧。
傷者為大。
他跟着一起到校,結果現在屁股還沒挨到板凳呢,就要回去了???
女人來大姨媽變臉都沒這麽快啊!
……
辦公室裏。
黃翠蘭因為虞舒那話驚得一愣:“什麽?”
“獎學金。”虞舒重複了一遍,“當初進校的時候招生辦的老師給了我一萬塊錢的獎學金,既然我中途退學,錢肯定要退還學校的。這筆錢,你們帶來了嗎?”
聽她這麽一說,孔绮也反應過來:“按理說獎學金是每學年分發一次的,當初考慮到虞舒情況特殊,就一次性給齊了,虞舒媽媽,辦退學手續的時候是要一并把費用結清的,如果沒有準備好錢的話,學校是不會批準的。”
退個學還要給一萬塊錢?
虞建東不幹了!
他跟着過來抓虞舒,嘴裏嚷嚷:“什麽破學校!我管你批準不批準,人我現在就要帶走!”
孔绮起身攔人,再次強調:“我剛才也說了,退學需要學生本人同意,不是你們家長說退就退!”
虞建東把她推開,高聲嚷道:“什麽破學校!我管她同不同意,人我現在就要帶走!”
孔绮險些摔倒,她扶着桌子站穩,氣得渾身發抖:“蠻不講理!”
“我看是你們學校蠻不講理!扣着人不放還獅口大開地要錢!老子今天非把她帶走不可!”
随着虞建東逼近,虞舒的表情和眼神一樣,寸寸結冰。
那只髒手再度朝她伸了過來,面前的一幕和她上輩子慘死前的畫面重疊,虞舒眼底閃過恨意和厭惡,在虞建東碰到她之前,倏地閃身躲開。
虞建東撲了個空,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撞到虞舒背後的鐵皮櫃上,一聲巨響,聽着都疼。
圍觀的老師們沒忍住,發出幸災樂禍的悶笑。
虞建東受到了侮辱,怒火一瞬間沖頭,他罵了句髒話,撸起袖子再次朝虞舒撲了過去。
這回他沒給虞舒躲開的機會,直接把人堵在牆角,攥緊的拳頭高高揚起,動作又快又恨。
辦公室的老師們想去阻止,但一切發生地太突然,根本就來不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虞舒鐵定會挨打的時候,半道上突然橫來一只手。
骨節分明,冷白如月,透着股養尊處優的矜貴,卻輕而易舉就截斷虞建東極具沖擊力的一拳。
緊接着,就如同動作片裏的慢鏡頭。
虞建東的手臂被扭曲地折到身後,疼得他連連倒退好幾步,而後像一只斷了線的風筝,直接飛出了辦公室大門。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間。
而做出這一切的當事人,此刻正不緊不慢地收回腿,目光在虞舒臉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而後提醒辦公室裏一衆驚呆的老師:“都愣着幹什麽?叫保安……”
他說着掃了眼趴在地上的虞建東和吓呆的黃翠蘭,聲音冷淡卻透着股迫人的狠戾,“把這兩條瘋狗…扔出去!”
……
保安很快趕來,擰着虞建東的胳膊把人趕了出去。
黃翠蘭一路攔一路喊,什麽“學校打人啦!”“沒有王法啦?”“要讨公道啊!”惹來無數圍觀,真是像小醜一樣滑稽可笑。
辦公室裏,一群老師們驚魂不定地說着剛才的事。
孔绮沒料到班裏最讓她頭疼的問題學生關鍵時刻這麽給力,沒吝啬表揚:“薄晏之,多虧你來得及時,不然可就遭殃了,老師謝謝你啊!”
薄晏之什麽也沒說,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仿佛真的只是恰好路過,但教室辦公室在走廊盡頭,誰有事沒事從這兒路過?
虞舒已經從方才戲劇化的一幕中回過神,見薄晏之離開,她沖孔绮略略點頭示禮,忙不疊地追了出去。
此時,薄晏之已經走到了樓梯口,似乎要下樓。
虞舒跟在他身後幾米之遙的地方,咬着下唇遲疑了片刻,終于鼓足勇氣喊出他的名字——
“薄晏之!”
脆生生的三個字,立刻絆住少年的腳步,修長背影鍍着清晨的光,卻依然顯得過分陰郁。
活了兩輩子,這是虞舒第一次主動和他搭話,她有些緊張,以至于聲音輕輕發顫:“剛才…謝謝你。”
薄晏之沒回頭,幾秒後停下的步子再次邁開,扔給她的,是極其冷淡的一句:“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虞舒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才慢慢回過神來。
少年不近人情的樣子和上輩子他死前深情呢喃她名字的畫面交錯着閃過腦海,反差巨大,實在讓她很難相信二者是同一個人。
這個時候薄晏之應該還沒有喜歡上她,所以才會這樣,但無論是否出自他本意,剛才那一舉确實幫到了她。
她再次追上去,站在樓梯口向他喊:“不管怎樣,都謝謝你!”
不指望他會回應,虞舒說完便重新往辦公室折返。
她很費解,這個和她幾乎沒有交集的少年,究竟是什麽時候、又是為什麽喜歡上她?
說起來,薄晏之雖然兇得讓人不敢接近,但那張臉卻生得奪目,八中的女生見到他,表面噤若寒蟬,內心瘋狂雞叫,即便有“殺人犯兒子”這一污點,也只會将他的人設塑造得更為冷郁神秘。
反觀她自己,被黃翠蘭二人壓榨得精疲力盡面色憔悴,每天都獨自在座位上悶頭學習,連個朋友都沒有,在學校無異于透明人一樣的存在。
不是她自黑,把她和薄晏之放一起,連她都會忍不住罵鮮花插在牛糞上——當然,薄晏之是鮮花,她是牛糞。
上輩子死後薄晏之的那番舉動可以稱得上是世界第十一大未解之謎,她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
她很快回到辦公室,向孔绮提出住校申請。
“孔老師,我想申請住校,但現在暫時拿不出住宿費,可不可以申請遲一些補交?我會盡快湊齊這筆錢。”
孔绮一直覺得,虞舒這孩子成績好是好,就是安靜內向得有點過頭,成天就埋頭學習,也不和老師同學交流。如今親身體會她父母的奇葩後,總算是明白了原因。
看着面前柔弱蒼白的女孩,她爽快應下:“沒問題!老師現在就給生活老師那邊打個招呼,保證你今晚就能住進宿舍!至于費用的問題,你也不用擔心,老師會盡力幫你申請住宿減免的!”
說完,她拍了拍虞舒的肩膀,鼓舞道,“雖然目前監護人只有九年教育的義務,但如果你不想退學,也是可以向學校和有關部門反應情況争取讀書權利的,當然,老師也會竭盡全力地幫助你!所以,不要怕!”
虞舒點頭道謝。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可怕?
她不僅不會怕,還會勇敢地迎上去,為上輩子遭受愚弄、最終慘死的自己讨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