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是表演重要還是你的身體重要?”虞江板下臉,不由分說做了決定,“行了!聽你哥的,明天就待在家好好休息,你媽陪着你。”
虞太太目光一瞬不瞬落在女兒身上,柔得像一汪水:“那是當然!夢雅燒成這樣,我哪有心情去參加校慶?”
虞夢雅臉頰在虞太太手心不停地蹭,聲音甜甜地撒着嬌:“媽媽你真好!”
一旁虞辰看得有些眼紅,也不甘示弱地表示:“公司的事我可以在家處理,明天哥哥也陪着你。”
虞夢雅笑容更甚,然後将期待的目光落在虞江身上:“爸爸呢?”
按理說感冒發燒這種小病犯不着如此興師動衆,讓一家子人放下手裏的事專門陪着。
但拗不過女兒撒嬌和老婆的眼神威脅,虞江只好寵溺又無奈地應下:“好,爸爸也陪你。”
虞夢雅歡呼一聲“爸爸我愛你!”終于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拜倒在因生病和藥物而席卷的困意中。
如此一來,也不枉費她故意泡半小時冰水把自己折騰到高燒。
這個家是屬于她的,誰都別想奪走!
……
虞夢雅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從接到那通報警電話開始,她就始終懸着一顆心,怕真相被戳破、怕失去首富千金的光環、怕一夜間從天堂掉進地獄、怕會像虞舒那樣過低賤貧窮的生活。
她像是掙紮在死亡邊緣的溺水者,每天都提心吊膽捏一把汗。
好在虞家上下都答應不去校慶,留家裏陪她,這樣她就有充足的時間去想接下來的對策。
只是,她沒料到,一覺醒來後,床邊只有虞太太一人!
她吓得猛然清醒,掀開被子就坐了起來:“媽!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哥哥和爸爸呢?爸爸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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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情激動,繃緊的手背上針頭正在迅速回血。
虞太太不明白女兒突然間是怎麽了,以為她睡魔怔了,趕緊握住她肩膀,溫言安撫:“夢雅,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媽媽在這兒呢。”
“媽!我沒做噩夢!”虞夢雅心急如焚,“爸爸呢?還有哥哥,他們不是說要陪着我嗎?”
虞太太一邊輕拍她後背,一邊柔聲回答:“你爸爸和哥哥昨晚守你守到了兩點過,等你燒退到37度才睡的。今早醫生已經确認你退燒了,你爸爸就去學校參加校慶了,你哥哥我也讓他去公司了。”
虞夢雅臉色陡然蒼白,顫抖着聲音确認:“爸爸去學校了?”
虞太太點頭:“是啊,畢竟是十周年校慶,你爸爸跟八中校長又是摯交,我缺席,他好歹得去露個面。”
這話無疑給虞夢雅宣判了死刑,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虞江會說話不算數,昨晚明明答應了她不去校慶,結果卻趁她睡着的時候離開!
“現在幾點了?”虞夢雅慌亂地四處張望,想要确認現在的時間。
虞太太不知道她在焦躁些什麽,聞言,把手機點亮,告知屏幕上的數字:“現在是11點34,夢雅你餓不餓?我讓李阿姨做了粥,你現在要吃嗎?媽媽叫人端……”
現在她哪有心情喝粥?她快要急死了!
“不吃!”虞夢雅打斷虞太太的話,一把搶過她的手機,一邊翻虞江的手機號,一邊崩潰地念叨,“說好了在家陪我,為什麽要反悔?!”
看着失控的女兒,虞太太漸漸皺起了眉頭。
夢雅一直很乖,雖然長得和她不太像,但懂事大方這點倒是和她如出一轍。也因此,她分外地疼愛女兒,花不少精力和時間去培養她,為她搭建更高的平臺。
但這一刻的女兒卻不懂事得讓她感到陌生。
是生病的緣故吧!虞太太為女兒開脫,夢雅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孩子,生病的時候難免想要家人陪在身邊,何況孩子他爸昨晚是親口答應了的,這會兒卻出爾反爾地離開,也不怪夢雅不高興。
于是,便由着虞夢雅打了這通電話,想着女兒跟爸爸撒撒嬌就能消氣。
……
那頭,最後一出表演落幕。
學生們陸陸續續離開禮堂,虞江則和學校領導以及八中的老校友門寒暄。
話沒說幾句,兜裏的手機響了。
他稍稍瞥了眼,見是妻子打來的,便掐斷了電話,想着待會兒再打過去。
只是,剛把手機放回兜裏,鈴聲再次響起,還是妻子的號碼。
妻子向來不會在他工作和出席大小場合的時候打擾,這回連續打來兩通電話,應該是有急事找他。
于是他沖校友抱歉地笑笑,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接通電話的剎那,女兒的聲音湧了過來:“爸爸!”
虞江一愣:“夢雅?怎麽用你媽媽的手機打過來?身體好點了嗎?有沒有乖乖吃藥?”
虞夢雅聽他語氣,捏緊的心稍微一松,看樣子虞舒還沒得手!
她又欣喜又焦急,一刻都等不及地催道:“爸!你不是說今天不參加校慶在家陪我嗎?你說話不算數!你快回來陪我!你答應了的!”
電話那頭傳來的話讓虞江十分詫異,女兒可從來沒這麽無理取鬧過。
“夢雅。”他皺眉,“不要任性,爸爸參加完校慶就回來,你在家裏好好養病,沒事的話我挂電話了。”
“爸爸!”虞夢雅在那頭尖叫。
虞江眉頭皺得更緊,正要呵斥女兒不懂事,這時,一名女學生踟躇着走了過來,看清她面容的剎那,虞江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太像了!
這個女孩和年輕時的妻子幾乎一模一樣!
因為太過吃驚,虞江完全忘記了自己還通着電話,只愣愣看着漸漸走近跟前的女孩,啞然地微張着嘴。
“爸爸?”那頭,虞夢雅沒等到回應,又喚了聲,用最甜最軟的聲音撒着嬌,“爸爸你現在就回來好不好?夢雅生病了,很想你陪在身邊……”
那頭沒有回答。
只是呼吸明顯一滞,仿佛她說的是什麽驚天動地的話一般。
虞夢雅正奇怪他的反應,下一秒,透過手機聽筒,聽到那頭傳來一道溫軟聲音,帶着緊張的輕顫,卻無比堅決——
“虞江先生,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是虞舒!!!
是那個該死的虞舒!!!!
這一刻,虞夢雅只覺天旋地轉。
她還生着病,過于激動的情緒直接讓她暈了過去。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中心區私人醫院的走廊上,虞江和虞舒并排坐着,彼此都很緊張。
虞江出身商賈之家,祖輩發跡,到他這一輩一躍至南府首富,可謂風光無限;在感情上,他和妻子青梅竹馬,婚後二十多年依舊恩愛如初,膝下一雙兒女,皆是懂事優秀。可以說,他這48年過得順風順水,惹人羨慕。
在幾小時以前,他從沒想過掉包孩子這麽狗血的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不是因為虞舒那張臉太具說服力,他也不會鬼使神差帶她來自己名下的私人醫院做親子鑒定。
他手緊攥着,放在膝頭,餘光偷偷打量着身邊的女孩。
女孩與他之間隔了兩個座位,微微彎下脖子看着自己腳尖出神。
那是一雙洗得發黃的白色帆布鞋,也不知道穿了多久,鞋底都有些脫膠。
虞江心裏不是滋味。
來醫院的路上,他聽女孩說,當初是被虞氏的一名清潔工掉包的,女人因為自己一生窮苦,不希望女兒也過這樣的日子,便心生歹念,偷偷潛入嬰兒房掉包了兩個孩子。那對假父母對她很不好,不僅讓她包攬所有家務,還經常對她毒打謾罵,察覺她發現了真相,竟還打算殺她滅口!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這對男女簡直比蛇蠍還惡毒!
兩人沉默地等待着結果,從中午一直坐到黃昏,終于,負責鑒定的醫生出來了。
他看了虞舒一眼,把虞江拉到角落,然後摘下口罩,一臉嚴肅地把鑒定書遞過去,壓低聲音說:“老虞,這姑娘的确是你的孩子。”
虞江渾身一震。
醫生有些不忍,頓了頓,才繼續把第二個結果告知,“夢雅的血液樣本檢查出來的結果是…她不是你和虞太太任何一方的孩子。”
虞江攥着那張鑒定書,因為太過用力,骨節都崩得森白。
混跡商界所練就的那份冷靜自持,在這一刻轟然崩塌。虞江擡起一雙發紅的眼,裏面全是殺意。
怕他沖動,醫生連忙勸慰:“老虞,你冷靜點。”
“冷靜?你叫我怎麽冷靜?”虞江在商界歷經風雨,遇到再大的危機也不曾動容,但這一刻,卻紅了眼睛,哽聲道,“我的親生女兒跟着那兩個殺千刀的混蛋吃苦受累了十幾年我才知道!你看看舒舒!瘦成那樣!你女兒要遭這些罪,你不心疼?!”
醫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嘆息:“老虞…你想開點,至少孩子是找回來了,總比季家的小少爺,丢了之後就再沒音訊。”
這話并不能讓虞江好受一些。
錯位的那16年,會成為他這輩子的心結。
“謝謝你幫忙做加急鑒定。”虞江拍了拍醫生的肩膀,向他告辭,“改天請你吃飯。”
他說完,轉身走向等在長椅上表情不安的女孩,嚴肅的臉孔上擺出平生最溫柔的表情,輕聲說:“舒舒,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