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十年你就給我好好在監獄裏反省!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惡事!喪盡天良的畜生!畜生!”
平日裏高貴優雅的虞太太, 此時此刻抛掉了所有的頭銜和身份,她只是一個母親,一個被偷走孩子憤怒的母親。
她擡手狠狠扇了黃翠蘭兩個耳光, 聲嘶力竭地吼叫着:“你該下地獄!你們兩個都會下地獄!”
黃翠蘭的臉立刻腫了, 她通紅着眼睛, 嗚咽着說:“我也只是想讓女兒過得好一點而已……”
都這時候了還不知悔改?
在場的人紛紛唾罵她不要臉,想讓女兒過好日子憑什麽要犧牲別人的女兒?她的女兒是人, 別人的女兒就不是了?什麽邏輯!你窮你有理?
虞太太自然也不接受這一說法, 她尖叫着撲過去, 一副要跟拼命的架勢:“那我的女兒又做錯了什麽?!她又做錯了什麽活該被你偷走, 活該背你虐待?!!!”
黃翠蘭被生生揪掉了一撮頭發, 鮮血連着頭皮,疼得她慘叫連連;虞建東也被狠狠踹了一腳, 高跟鞋像把刀子似的紮在腹部,他一下子就跪在地上直冒冷汗。
場面一度混亂。
法警們趕緊攔住虞太太,把她和犯人們分開:
“女士,請你冷靜!”
“這裏是法庭!對判決結果有不滿意的地方可以繼續提出上訴!”
“不滿意!我不滿意!”虞太太紅了眼睛, 開始旁若無人地哭起來,“他們偷走了我的女兒!虐待了她整整十六年!誰的女兒不是媽媽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寶貝?為什麽我的女兒要遭受這些?!我女兒最需要關心愛護的十六年被他們毀了,都說童年對一個人影響重大,她可能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裏, 而那兩個小偷!劊子手!他們卻只需要坐十年、兩年的牢!憑什麽啊?!”
“溫顏!你別鬧了。”虞江走過來,将她緊緊摟在懷裏,眼底有隐忍淚光。
作為一個父親, 一個丈夫,他又何嘗不想要那兩個仇人的命?但女兒的前十六年已經被毀了,他們不能再犯糊塗做傻事,把她後半輩子的幸福也毀了。
殺人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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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不能不計後果。
虞太太哭得大家心裏難受。
是啊,誰家姑娘不是媽媽的寶貝心頭肉?黃翠蘭倆人那麽做,真的太缺德了!
虞太太哭了會兒,從丈夫懷裏探出頭,對着黃翠蘭背影喊道:“開庭前我已經把法院通知單給了夢雅,可惜的是,你的親生女兒根本不願意來見你,也根本不想認你,她說沒有你這樣惡毒的母親!看看!這就是報應!黃翠蘭!這是你的報應!”
黃翠蘭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她望着前方的路,好似看到了未來遙遙無期的十年。
不對,不止是十年。
丈夫是人渣,親女兒不認她,坐牢後出來社會也容不下她。
她已經沒有未來了……
……
滿庭的人漸漸散去。
虞辰走在最後,離開前他又回頭看了一眼。
爸媽緊緊擁抱着妹妹,好似纏繞在一起的藤蔓,再也沒人能拆散。
他眼底起了霧,慌忙擡手擦了擦,然後埋着頭匆匆離開。
黃翠蘭二人被繩之以法,按理說一切徹底結束應該感到輕松才是,可當晚,虞舒卻做了噩夢。
灰白色的夢境,像置身一場老電影。
在貧民窟那條陰暗的小巷裏,她被虞建東掐着脖子摁在牆角,無法呼吸,無法呼叫,一切都是那樣的模糊而不真實,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拳頭一次次砸下來的力度。
肋骨被生生打斷,陷進內髒,血源源不斷湧出來,像溺進了一汪血水,一呼一吸間都是滿滿的鐵鏽氣息。
生命從體內一點點流逝。
五感漸漸遲鈍。
她像是來到了一片虛無的境地,鋪天蓋地襲來的都是冷。
她害怕又無助。
抱着自己的膝蓋渾身顫抖。
救救她……
誰來救救她……
誰都可以……
救救她……
“舒舒?舒舒?舒舒你醒醒!”也不知被夢魇困了多久,耳邊傳來焦急的低喊,“舒舒!媽媽在這兒!舒舒你怎麽了?舒舒!”
她艱難地睜開眼。
頭頂是一盞精致的美式吊燈,橙色的光溫暖得像火把,卻依然驅散不了滲進骨子裏的寒意。
她蜷縮着身體,渾身顫抖,蒼白的額頭冷汗淋漓。
“舒舒你這是怎麽了?”見女兒這樣,虞太太心疼地抱住她,“你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做噩夢了?”
“媽媽……”虞舒開口,夢裏蓄起的淚一下便滑落,“我的分數能上南府最好的大學…但是虞建東他不讓我去…他要把我嫁給一個傻子換錢……他還說…說要幫忙驗驗貨……我不肯…他就掐着我的脖子逼我就範……可是,父親怎麽能睡自己的女兒呢?……我拼命掙紮,他很生氣…他開始揪着我的頭發往牆上撞……媽媽我好痛……我好害怕……可是為什麽沒有人來救我?……我才十八歲…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別說了,舒舒,別說了……”虞太太心如刀割,她的孩子到底遭受了什麽樣的虐待才會做這樣可怕的夢?
虞江帶了私人醫生進來,瞧見妻子捂着嘴泣不成聲,再看女兒蜷縮着身體滿眼驚恐,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一定是今天出庭再次見到了那兩個人,才會重新喚醒女兒心底的恐懼。
私人醫生對家裏的事多少有點了解,見虞舒這樣,連忙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并安慰兩位家長:“我給她開一些助眠安神的藥,不過藥物不是長久之計,有時間的話還是趕緊請人給她做做心理輔導,幫助她早日從陰影裏走出來。”
……
也許是下雨着涼,又或許是再見到虞建東二人喚醒內心深處恐懼的緣故,虞舒睡到後半夜開始發燒。
虞江夫婦一直守在她床邊,整整一夜,誰都沒有合眼。
……
第二天早上7點55,早讀已經快要結束,高一5班的教室裏卻依然沒有虞舒的身影。
趙鴻打着哈欠趴在桌上,随口玩笑道:“今天我比年級第一來得還早,是不是說明下次考試我分數比她高?”
四周扔來無數白眼。
“扣扣你的眼屎醒醒瞌睡吧!人家學霸路上堵會兒車你就開始yy,咱能有點兒自知之明不?”
趙鴻讪讪地摸了摸鼻梁,嘴裏嘟囔:“別瞧不起人啊!學渣逆襲的先例又不是沒有……”
一年365天,誰還沒點事兒耽擱?所以虞舒遲到大家并沒有覺得有什麽好大驚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