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母女倆的溫情時刻被打斷。

虞江走進房間, 沖妻女道:“行了!舒舒的生日就該高高興興的,別弄這些煽情的。”

虞太太斂了情緒,深吸一口氣, 問:“客人已經來了嗎?”

“嗯, 爸媽已經在樓下了, 季家的人來得早,也在, 說……”虞江頓了頓, 朝女兒看了眼, 聲音稍稍低了幾度, “說想來沾沾運氣。”

季家小少爺丢失的事當年鬧得沸沸揚揚, 作為交好,他們也曾幫忙找過, 可惜那孩子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尋不回來。

季太太日日以淚洗面,因此患上抑郁症,前些年大兒子結婚生子有了孫女, 當上奶奶的喜悅才稍稍沖淡痛失小兒子的悲傷,但僅僅也只是沖淡而已……

夫妻倆對視一眼,皆是同情之色。

虞舒不大明白:“沾沾運氣?是…什麽意思?”

虞太太握住她手,言簡意赅地解釋:“季家當年丢了個小少爺, 可惜一直沒找到,如今你回來了,他們應該是看到了希望, 想着來沾沾好運,說不定小少爺很快也能找回來。”

“這樣……”虞舒垂下眼眸,對此并不樂觀。

她之所以能回到虞家,全因上輩子慘死後得知了真相,又承蒙老天眷顧得以重生,否則将永遠蒙在鼓裏。而那位季家小少爺…這麽多年都沒找回來,估計希望渺茫。

話題太過沉重,三任誰都不想繼續說下去,虞太太把女兒推到梳妝鏡前,柔聲說:“你先休息會兒,爸爸媽媽下去接待客人,等宴會開始再來叫你。”

她說着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臉上全是疼愛之色,“我的乖舒舒,今天出場一定會豔驚四座!”

被誇得不好意思,虞舒腼腆地低下頭,再擡頭時,房內只剩下她一人。

她放松肩膀長舒了口氣。

豔驚四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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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求別出差錯。

……

夜幕降臨。

賓客們陸續到場。

虞家別墅的大廳裏,樂團正演奏着優雅的古典樂曲,鋪法式刺繡桌旗的長桌上擺滿各式菜肴和美酒,燈光恰亮,氣氛正好。

大廳仿古座鐘敲響第八下的那刻,薄晏之正巧跨門而入。

不同于平日裏随意的打扮,他今晚穿得很正式:一襲裁剪精良的黑色禮服,領結選用與襯衫同色的柔白,既紳士高雅又不顯古板老氣。略長的額發捋至腦後,露出英挺的眉宇和鼻梁,襯得那雙鳳目越發深邃幽暗。

他不太喜歡這樣的裝束,總讓他禁不住想到自己刻意逃避卻逃避不了的職責,但不喜歡歸不喜歡,卻否認不了他很适合這樣的打扮,弱化了少年氣,隐隐顯露出一個男人的成熟矜貴。

若不是此刻恰當虞舒登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旋梯之上,否則,宴會所有年輕女性都會忍不住将目光投給他。

他站在大廳的長柱下,同所有賓客一道擡頭,望向今晚的主角。

女孩踩着一地星芒款款走下旋梯,他的眼眸也随之彙聚了一片銀河,流動着的,全是璀璨亮光。

而心跳,在她隔着人群遙遙看向他的那刻,強烈到了極點。

這麽多的賓客……

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些卑怯的深情,叫他如何還藏得住?

……

第一次出席這樣的場面,接受無數賓客的注目,說不緊張是假的。虞舒心跳得飛快,只覺大廳燈光太過刺眼,每往前走一步眩暈就更重。

她偷偷深呼吸,扶着欄杆的手輕輕顫着。

擔心背挺得不夠直、步子不夠優雅、笑容不夠完美,擔心這樣的自己會讓爸爸媽媽丢臉。

畢竟,她剛回到虞家不久,很多名媛早應習得的形态禮儀她都是現學現賣,生疏得笨拙。

她惴惴不安地望向大廳,就看到人群中那雙熟悉的眼眸,隔着無數好奇打量的視線,溫柔沉寂地凝視着她。

迷茫不安的心剎那間平靜下來。

周遭的一切被鍍上了模糊,目光深處只剩那個清冷如月的少年,一如既往站在不近不遠的位置,靜默地守護着她……

接下來的那截旋梯,虞舒走得很從容,待她踏下最後一節樓梯,大廳掌聲四起。

虞江夫婦走到她身邊,開始對賓客們致敬:

“非常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我女兒的生日宴,前段時間的新聞,我想大家應該都已經看過了,沒錯,舒舒是我們失散16年的女兒,當年被人卑鄙地偷走,而我們一直被蒙在鼓裏。幸而,如今她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這個破碎的家終于得以圓滿!”

又是一陣掌聲。

是季太太起的頭,黯淡的眼裏燃起了希望。

虞江舉起香槟,“今天是她17歲的生日,在這裏,祝願她往後的人生都幸福無憂!”

他說完,舉杯一飲而盡。

臺下手握香槟的賓客也舉杯致意。

接着,優雅舞曲緩緩響起,虞江把手遞給女兒,微笑邀請:“第一支舞,爸爸有這個榮幸嗎?”

剛練了幾天的交誼舞,虞舒勉強記住舞步,現在當衆跳開場舞她完全沒信心,便說:“我也想和爸爸跳第一支舞,但确實舞技不精,就不獻醜了。”

為了不掃興,她又巧妙地補了句,“既然今天是我的生日,那這第一支舞是不是可以由我這個壽星來指名?”

虞江笑問:“你想指名誰?”

虞舒将爸爸媽媽的手交疊一處:“當然是爸爸媽媽了!”

一片起哄聲中,虞江笑着攬住妻子的腰,與她四目相對,彼此眼裏都是深切的愛意。

“好,那咱們就滿足舒舒的要求。”

兩位走過幾十年風雨的夫妻,在衆人的注視下翩然起舞,一曲畢,宴會正式開始。

虞舒生怕有人邀請她跳舞,連忙躲到角落,準備等前面幾曲結束後再回去交際。

然而她剛在天鵝絨沙發上坐下,面前便遞來一只手,順着純白衣袖往上看去,是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容——

顧然俯身凝視着她,聲音含着笑,邀請說:“第二支舞,我有這個榮幸嗎?”

“顧然?”虞舒愣住。

“怎麽,我出現在這裏很驚訝?”顧然打趣地問過後,順勢一句,“生日快樂。”

虞舒站起身,禮貌回應:“謝謝。”

這會兒她已經明白過來,虞家和顧家世代交好,生日宴必定會請到顧家人,顧然出現在這裏并不奇怪。

平時在學校裏大家都是藍白校服,這會兒換上正式禮服,都顯露出別樣風采。

顧然眼底蘊着抹驚豔,由衷道:“你今晚很漂亮。”

虞舒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裙擺,燈光下流光溢彩,她腼腆地笑笑,又是一聲謝。

轉而擡頭再次看向他,這才注意起他今晚的裝束。

顧然氣質本就溫潤,一襲白色禮服十分相襯,尤其他此刻眉眼含笑,更是将溫雅貴公子的形象展現到極致。

也不怪八中女生們誇張,少年的确當得起“男神”二字。

虞舒也不吝啬誇贊之詞,回道:“你也是。”

顧然唇邊笑意更濃,他再次将手朝前遞了遞:“所以,第二支舞要和我一起跳嗎?”

按理說,在這樣的場合,出于禮貌通常不會拒絕,但想到自己拙劣的舞技,虞舒只能尴尬地說抱歉:“交誼舞是我剛學的,勉強記得住舞步而已。”

顧然的手卻沒收回,堅持道:“沒關系,我也跳得不好。”

“還是不要了。”虞舒還是搖頭,她不想在宴會上出醜,丢爸爸媽媽的臉。

見她如此,顧然也不強迫,從桌上拿了兩杯香槟,遞了一杯給她:“那就…再次祝你生日快樂。”

虞舒正要接下來,一只冷白的手在半途中劫走了酒杯,擡頭,是薄晏之冷戾的面容,即便在璀璨的燈光下,那雙眼眸也深邃得發暗。

他奪走香槟,目光沉沉緊盯顧然,說:“她喝不了酒。”

沒料到薄晏之也在宴會上,顧然淡了笑容:“香槟度數很低。”

“再低也不行。”薄晏之瞥了身旁少女一眼,毫不客氣地拆臺,“這家夥喝啤酒都會醉。”

這話一下将虞舒拉回醉酒那天,想到她耍的那些酒瘋,僅薄薄掃了層淡粉腮紅的臉霎時間紅透,尴尬地垂下頭,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看來她祈禱薄晏之忘記那天糗事的願望是徹底落空了QAQ

見薄晏之以如此熟稔的語氣說出他不曾知道的事,顧然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感再次湧了上來。

他扯了扯嘴角,笑意不達眼底:“是嗎?看來你和虞舒關系挺不錯。”

聽到這話,虞舒突然仰起臉,飛快地補了句:“是很好!特別特別好!”

薄晏之壓着的唇角就這樣上揚,因為目睹她和顧然親昵交談的郁氣也漸漸散去。

特別特別好?和薄晏之這種不入流的角色?

顧然心頭的煩躁又加重幾分,他飲了那杯香槟,随口找了個借口暫行走開。

角落裏騰出一方空間,虞舒拍了拍身側的沙發,對薄晏之說:“先坐會兒,等幾支舞就有蛋糕吃啦!”

薄晏之卻沒有動作。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剛才顧然邀請虞舒跳舞時的情景。白色禮服的顧然,燈光下宛若所有女生夢中走出來的王子。

——“我和顧然沒什麽特別的。”

——“你不一樣……”

想到不久之前她說的這番話,他一口飲盡那杯香槟,然後,向她遞出了手。

意思很明顯。

——想邀請她跳舞。

等待漫長得讓人難熬。

明知道很幼稚,但他還是固執地伸着手,想要印證一個真假。

“薄晏之,你…要邀請我跳舞?”幾秒鐘後,傳來不可思議的一聲問。

見他點頭,面前的少女露出尴尬的表情,告訴他,“我剛學的舞,跳得不好……”

“沒關系。”他說,“我帶着你。”

他不在乎她跳得如何,他只想要她接受。

剛才爸爸邀請都沒接受的虞舒,猶豫了幾秒後,輕輕把手放去了他的掌心,臉紅紅地說:“我真的跳不好,你不要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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