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和兩家家長不同, 虞舒有了“顧然是虞夢雅未婚夫”這一先入為主的觀念,便怎麽都想不到那兒去,即使兩家聯姻, 也該是虞夢雅才對。
如此, 她便讀不出兩位家長眼底的意味深長, 只當顧然是客人兼同學,禮貌地招呼後, 準備去琴房練琴。
“練琴?”顧太太問, “舒舒也開始學鋼琴了嗎?”
虞太太微微一笑, 自豪地說:“是啊!這孩子比我還有天賦!我媽親自給她啓蒙呢!”
顧太太:“老太太都說有天賦了, 那絕對是顆頂好的苗子!”
誰不喜歡聽別人誇自己孩子?虞太太笑容更甚。
“很快就是藝術節, 學生會一共征集二十個節目,要不要試着登臺演奏?”顧然提道, “對新手來說是很好的鍛煉。”
他這麽一說,虞太太立刻欣喜地附和:“藝術節?不錯不錯!舒舒,你要不要報個名?媽媽和爸爸來給你捧場!”
她學琴半年不到,曲子雖說已經練了幾首, 外婆也誇她演奏得很好,可登臺表演她還是沒有信心。
“我剛學,還沒到登臺表演的水平。”虞舒謝絕顧然的好意,“等我多練些時候再說吧。”
虞太太:“學校表演是沒有問題的, 舒舒,要對自己有信心!”
見虞舒還在猶豫,顧然又說:“如果實在擔心, 我可以陪你表演合奏。”
“這個好!顧然從小學琴,初中就過了鋼琴十級,有他這位前輩帶着,即便緊張出錯也不用怕了。”虞太太鼓勵地看向女兒,詢問她的意思,“舒舒覺得怎麽樣?”
虞舒想拒絕,但兩位家長都是一副贊同的表情,不好拂了她們的意,便委婉地說:“現在剛升上高二,學習上會比較忙,顧然又是學生會長,陪我練習合奏恐怕會耽誤他時間。”
顧然卻說:“練個合奏而已,耽誤不了多少時間,再說,正因為剛升高二,學習上還不算忙,所以你不用顧慮。”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虞舒不好再推辭,便硬着頭皮對顧然說:“要不你先看看我的水平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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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好。”虞太太說,“舒舒,你帶顧然去琴房,你倆合奏試一試。”
虞舒應了聲好,起身帶顧然往樓上走。
琴房在二樓,巨大的一排落地窗朝着樓下花園的位置,采光和風景都十分好,在這裏練琴無疑賞心悅目。
兩人進了屋,虞舒卻沒急着彈琴,而是回頭朝樓下客廳看了眼,這才對顧然說:“合奏的提議我看還是算了吧。”
顧然眸光略沉,問她:“為什麽?”
“我彈得不好。”
其實虞舒還有別的顧慮,之前春游的時候她只是給了顧然一杯冰淇淋,就被曲解成了各種意思,這次兩人鋼琴合奏,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麽樣子。
雖說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有時候,再清白的人也敵不過三人成虎的流言。她不想出風頭,更不想跟校草傳出緋聞,所以有些距離還是保持為好。
她給的借口太敷衍,眼神閃爍,明顯就是有別的原因。
顧然手指緩緩劃過光滑的鋼琴蓋,最後,在她手邊停下,沉默了片刻,擡眸逼視:“拒絕和我跳舞,鋼琴合奏也要拒絕嗎?”
沒料到他還翻舊賬,虞舒愣了愣,解釋:“跳舞是真跳不好,剛學會舞步,都沒記牢,鋼琴也……”
她話沒說完,被顧然打斷,少年一雙透徹的眼,沉聲說:“可你和別人跳了。”
不僅跳了,還樂在其中,即使舞步生澀笨拙,卻也瞧不出絲毫的勉強,好像只要和面前的人在一起,就算丢臉也無所謂。
她對一個殺人犯的兒子百般順從、笑臉相待,卻對他疏離客套、次次拒絕!他就這麽不如那個人?
或許連顧然自己都不曾發現,他早在不知不覺間開始把他和薄晏之放在同一天平上比較,而那架天平的主人——是虞舒。
這句話帶着質問的意味,夾雜着隐隐火氣。
虞舒不明白顧然為什麽會這樣,她疑惑地說:“那次是因為,薄晏之他…他難得邀請我跳舞,所以……”
“難得邀請?”顧然諷刺地笑了聲,別過臉沉默了幾秒,聲音低下去,語氣說不出的失落,“我也是第一次邀請女生跳舞。”
宴會上被拒絕共舞是很尋常的事,更何況她是真的跳得不好,連爸爸的邀請都沒接受。她沒想到顧然會這麽在意。
便再次認真向他道歉:“對不起啊,我是真擔心跳不好出糗,我爸的邀請我都拒絕了,不是對你有什麽不滿……”
見他沒說話,似乎還在等下文,她便繼續說,“至于答應薄晏之…我跟他很熟,就算丢臉了也沒什麽。”
她說完這話想到當晚頻繁踩到薄晏之的情形,忍不住翹起唇角,并沒有感到任何的尴尬,反倒覺得有趣。
那抹笑容太過刺眼,顧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他抿緊唇,有些苦澀地說:“我以為…我們的關系已經稱得上是熟了。”
虞舒擡頭,表情有些愣怔。
顧然卻不看她,自顧自繼續說:“一起讨論題、一起參加競賽、現在又是同一個班,兩家父母也交好……沒想到,在你眼裏還是跟熟字挂不上邊。”
原來,顧然是這樣看待她的嗎?
反觀她迫不及待的疏遠和明哲保身的冷漠,讓虞舒生出一絲無措的愧疚。
她尴尬了片刻,終于改口:“我們也…很熟。”
“既然這樣。”接過她話頭,顧然注視着她眼睛,一字字問,“那這次的合奏,你不會再拒絕了吧?”
……
合奏的事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總覺得那個為了避免流言蜚語而拒絕別人好意的自己,顯得自私又卑鄙。
虞舒應下後,隔天顧然就把他倆的名字登記在了節目表上,算是徹底定下。
合奏講究默契,不是一個人悶頭練習,屆時直接上場彈自己那部分就行的事。顧然算了下時間,距離藝術節還剩兩個星期,至少得排練三次才行,便約定之後的兩個周末都在虞家排練。
只是一次表演,對虞舒的日常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影響。
到了周一,她還是按照自己的步調投入到學習中,沒再想鋼琴合奏的事。
然而對于虞夢雅而言,上次校慶因為虞舒的緣故沒能和顧然同臺合奏,這次藝術節便無論如何都不能再錯過。
作為學生會的一員,她也負責藝術節的事情,中午點開學生會的登記表,看到顧然和虞舒的合奏報名後,立刻臉色大變。
“這個,誰寫上去的?!”她指着筆記本屏幕,問一旁的學生會幹部,“開玩笑都開到學生會來了?!”
見她突然發火,整個屋裏的人都吓了一跳。
負責登記的人湊過來看了眼,終于明白虞夢雅為什麽情緒這麽激動了,她遲疑了幾秒,如實說:“那個啊……那個是會長親自登記的。”
虞夢雅渾身一顫,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你确定?!顧然親自登記的?!!”
對方被她駭人的眼神吓到,朝後退了步,說:“你要是不相信,就去問會長吧!”
她當然要找顧然問個清楚!她早就想問了,從虞舒生日宴那晚他主動邀請跳舞的時候就想問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跌跌撞撞跑回教室,額上全是倉惶的汗珠。
此時班裏學生都在安靜地自習,聽見動靜,不少人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其中卻不包括顧然。他正站在虞舒桌邊,彎腰問她一道複雜的物理題有沒有頭緒。
虞夢雅攥緊了手,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顧然,我有點事想問你。”
“什麽事待會兒再說。”顧然沒擡頭,視線依然放在那道題上,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放在以前,虞夢雅會為了不惹他煩而選擇順從,但現在,她等不了:“就耽誤一分鐘!”
她語氣不小心流露出急切的意味,正埋頭在草稿紙上摸索解答步驟的虞舒忍不住擡起了頭,就對上虞夢雅帶刺的目光。
她有點無語,扭頭對顧然說:“要不你先去跟她談事吧,這道題我要是解出來了就把步驟給你。”
其實這道題顧然已經有了思路,站在這兒等她解出來,無非是…無非是想多一點相處的時間。
這樣的想法,在以前從未有過,因為對他而言,效率十分重要,他不喜歡浪費時間,但現在…他卻不認為這是一種浪費。
他被迫将目光投向虞夢雅,帶了被打斷後的不悅神色:“什麽事?”
虞夢雅指了指教室外:“我們出去說。”
結合兩人之前的身份和關系,這就顯得十分暧昧。周圍不少人都豎起耳朵注意着這邊的動靜。
真假千金和校草,無論哪一位都是八卦爆點,湊在一起威力更甚。
察覺到四周若有若無的視線,顧然擰緊眉,不想坐實這份暧昧,便沒有如虞夢雅的意,拒絕道:“什麽事不能在這裏說?”
“是…學生會的一點事……”虞夢雅瞥了眼虞舒,擔心被她看笑話,卻見對方正埋頭解題,根本對此不感興趣。
被輕視的羞辱感迎面而來,她咬咬牙,沖動之下索性直接問出口:“我看到藝術節的節目單裏有你和虞舒的鋼琴合奏,負責的人說是你親自登記的,我想确認一下是不是她的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