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塵往事

盛鶴岚去了指揮使司, 将一切事情安排妥當,然後去了刑獄的一所小房間, 和其他房間的陰森恐怖以及布滿刑具不同, 這所房間安安靜靜,布置簡潔大方, 居然還放滿蘭花草,一股清雅的香味撲鼻而來, 讓人以為去了花房, 而不是恐怖的刑獄。

房間裏放了一方長桌和幾把椅子,鋪上華貴的錦緞, 桌上放着一壺香茶和幾盆精致的點心。

盛鶴岚滿意的點點頭, 很好, 講故事也好聽故事也罷, 還是要有一個很好的環境,一名京衛恭恭敬敬進來,“大人, 一切安排妥當。”

盛鶴岚點點頭,“去把鎮北伯府的老夫人請來,記住,一定要态度恭敬。”

“是, 大人。”京衛領命而去, 不一會就将老夫人畢恭畢敬請了進來,“老夫人,您這邊請。”

老太太雖說為人處世嚣張跋扈, 不過也是分人的,這會子進了京衛指揮使司,雖說京衛們對她小心和尊重,但老太太心知肚明,這裏不是她撒野的地方,盛大人壓根不給自己兒子半點面子,更不要說自己。

因此老太太十分聽話,讓去哪裏就去哪裏,無條件配合,到了小屋一看,盛大人端端正正坐在椅上,正含笑望着自己,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幾記耳光,老臉不由痛了起來。

“老夫人,坐,來人,奉茶。”盛鶴岚眉眼溫和,越發顯得君子端方溫潤如玉,似乎是在招呼一個長輩,不見絲毫戾氣。

老夫人一愣,不由自主在椅子上坐下來,勉強鎮靜,雙手接過茶盞,抖了幾下,似乎這茶盞千斤重,再也端不住般放在桌上,“盛大人,您一直将老身禁锢在指揮使司,若是沒事,能否放老身回府,老身身體不适,想回府休息。”

盛鶴岚抿唇淺笑,“老夫人放心,您外孫的事情與您無關,我自然很快就會放您回府。”

老夫人長舒一口氣,她不管是老将軍在世還是鎮北侯當家,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老将軍固然對她言聽計從寵愛入骨,鎮北侯也是侍母至孝,老太太享福慣了,在京衛指揮使司半天都待不下去。

缺油少鹽的粗粝晚飯,鬼哭狼嚎的聲音,讓她心驚膽戰,坐卧不安。

“多謝盛大人。”

盛鶴岚鳳眸上挑,衣袖輕拂笑出一抹明麗,“老夫人,別急,我有個下屬最近新得一個故事,很是好聽,不如讓他講給老夫人聽一聽,也算有個樂子,解解悶。”

老夫人一怔,聽故事,這個盛大人搞什麽鬼,又不敢說什麽,只能笑着點頭,“好。”

一名長相十分英俊的年輕京衛走了進來,深施一禮,“屬下見過指揮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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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鶴岚微微颔首,“好,将你新得的故事講給老夫人聽。”

京衛勾了勾唇,舌尖舔了舔菱角分明的薄唇,星眸含笑,說不出的邪魅,“是,這是屬下的故事,讓大人見笑了。”

“屬下前些時間在宮裏值守,恰逢宮中舉辦宮宴,王公貴族朝中重臣們帶了自己的夫人出席宴會,說來也有意思,屬下湊巧遇到一位貴婦人,屬下和她聊了幾句,她就誇贊屬下容貌俊秀文武雙全,說是對屬下一見鐘情,屬下覺得既然是個貴婦,相貌也算美,也就虛與委蛇,結果她對屬下百依百順要死要活,只求屬下對她溫柔憐愛。”

京衛描述的繪聲繪色,生動形象,将貴婦人對他的癡纏和他如何從逢場作戲到厭倦不疾不徐一一道來,盛鶴岚不由唇邊逸出一抹笑意,鳳眸輕瞥,老夫人面色蒼白,渾身發抖,額上的細汗傾瀉滾落。

清咳一聲,盛鶴岚慢條斯理的問道,“這個貴婦癡纏于你,求你憐愛,還真是丢盡家族的臉,結果呢?”

京衛英俊的臉上滿是不屑,“貴婦送了許多銀子和首飾給我,要和屬下長久厮守,屬下還是知道廉恥的,要和她斷了關系,不想她為了纏着我,讓我能夠念着她的好,居然要将女兒許配與我。”

老夫人突然發出一陣慘嚎,“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我不想聽故事,放我出去。”

盛鶴岚鳳目一掃,京衛們立刻上前,将老夫人的嘴用麻布堵了起來,他淡淡笑道,“這般吵鬧,妨礙我聽故事,你說她要将女兒許配你,你可有什麽證據?空口無憑青口白牙,人家要是不認呢?”

年輕京衛唇角微翹,笑出一抹輕薄,“屬下自然有,屬下每天都帶在身上。”

說完從懷裏拿出一方繡帕,帕子上用金絲銀線繡了鴛鴦交頸的圖案,一看就是富貴人家之物,只是帕子的綢布有些發黃,一看就是年歲久遠之物,上面繡了兩句詩。

盛鶴岚薄唇微勾,涼意四溢,拿起繡帕緩緩讀道,“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劉家窈娘贈吾愛……”他鳳眸深沉若水,望着老夫人一字一句讀出李知南三個字。

而後故作驚訝,“咦,你并不叫李知南,如果我沒記錯,已故吏部尚書可是叫李知南?”

京衛裝模作樣上前,哎呦一聲,“屬下拿錯了,原來李尚書也和屬下一樣遇到這般癡情的女子啊,原來這癡心女子薄情郎的一句不是白說的。”

說完,京衛又從懷裏拿出幾封書信,“大人,小的一時疏忽拿錯了,這幾封書信是屬下從劉窈娘壓箱底搜出來的,都是劉窈娘寫給李知南的,好奇怪,這兩個名字好生熟悉。”

他裝作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樣,“大人,屬下想起來了,這劉窈娘可是前國子監祭酒劉大人的幺女,後來嫁給了鎮國将軍,原來和李尚書有一段情緣啊。”

盛鶴岚哈哈大笑,“不許胡說八道,你以為誰都和你那個貴婦一般淫奔無恥,劉大人博學多識家風嚴謹,聽聞劉小姐當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怎會這般不顧廉恥,不但丢盡劉家的臉,将軍府的臉也被丢盡了。”

說完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老夫人,嗤笑一聲,“替老夫人拿下麻布,老夫人,京衛們無禮,不要放在心上,這些風月往事不過是京衛們無聊拿來八卦下,老夫人不要介意,對了,聽聞老夫人當年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知道可認識這個劉窈娘?”

老夫人身體一軟,癱坐地上,眼神發怔,無數往事猶如長江水滾滾而來,她剛剛及笄,爹爹将她嫁給鎮國将軍,他木讷無趣寡言少語,除了練武就是練武,每次外出征戰就是幾年,讓她獨守空窗。

她對他毫無愛戀,就算他對她再好,也激不起她半點愛戀,是他毀了她一生,她怨他恨他,對他沒有半點心思,連帶着他的孩子她也不愛,只不過盡娘親的責任罷了。

漸漸兩個孩子大了,她以為自己的日子就是這樣古井無波,可是沒想到那一年的瓊林宴,那個相貌清雅絕倫的探花郎,一首絕句驚四座,也驚了她的心。

她想法設法和他相識,而他也不介意她比他的年歲大許多,他們花下寫書畫、月下共飲白,一起彈琴吹簫,他們有那麽多的共同語言,有說不完的話,她只有看到他才會覺得自己還活着,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她永遠記得他說過的話,“窈娘,恨不相逢未嫁時,今生我們已經錯過,願結來生緣。”

後來,他說他每天都活着自責和愧疚中,他不想再繼續下去,他要離開她,她怎麽會讓他離開自己,她還有一個女兒,她的女兒可以為她續緣,她不要今生錯過,她的女兒可以嫁給他。

望着盛鶴岚滿是譏諷和厭惡的神情,老夫人顫顫巍巍站起來,“你怎麽懂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從未越過界,甚至連手都未牽過,我們是清白的,不許侮辱他。”

盛鶴岚低頭淺笑,笑聲漸漸大起來,“這話你不該對我說,對老将軍說,對沈夫人說,對所有被你們的無恥辜負的人說,你為了一己之私,為了你喜歡之人的兒子,一意孤行要締結婚約,害了鎮北伯也害了他的女兒。”

老夫人臉色慘白,“一派胡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嫣兒必須要嫁給淮兒,淮兒那麽優秀,怎麽會怎麽會不要他。”

盛鶴岚鄙夷的看着她,“你執念太深,已經走火入魔了,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怎麽想,明日皇上親審,若是李景淮不和沈知嫣退婚,我就把你的醜事公布天下,你知道我說到做到,你好好想想吧。”

眼見老夫人一臉絕望癱倒在地,盛鶴岚鄙薄的冷哼一聲,轉身帶着京衛離去。

走到屋外,吩咐京衛們将屋門鎖好,而後走到旁邊的一個小屋中,那裏坐着兩人,兩人皆是臉色毫無血色,神情呆滞眼如死灰,正是沈候和沈夫人。

原來盛鶴岚開始提審老夫人的時候,就命人将一直等在指揮使司外,想求見自己為老夫人和妹妹說情的沈候請了進來,又将沈夫人也請了進來,請他們聽了這個前塵往事。

良久,沈候拉住沈夫人,兩人似乎失了靈魂一般,行屍走肉般跟着盛鶴岚走出刑獄,沈夫人擡頭望着燦爛的旭日,忽的痛哭失聲,“哥哥,如果可以,我願從未生在将軍府,從沒有這樣的娘。”

沈候拳頭握緊又松開再握緊,忽然砰地一聲打在石牆上,鮮血崩出四濺,他卻置若罔聞,從小到大娘就對他和爹一直冷冷淡淡,原來如此,不是她不會笑,不是她不會喜歡和關心,是她把所有的喜歡和關心給了李知南和李景淮,愛屋及烏。

那他的爹爹算什麽,他和妹妹算什麽,鎮北侯府又算什麽,犧牲品還是墊腳石,身體忽的一晃,沈候搖搖欲墜,盛鶴岚忙從後面扶住他,“沈候,小心身體。”

沈候沖他拱手作揖,“盛大人,多謝你的安排,讓我和妹妹不再深潭裏繼續前行,家醜不可外揚,請盛大人高擡貴手,大恩大德銘記于心,你放心,明日皇上親審,我一定和妹妹到場。”

盛鶴岚點點頭,“沈候放心,我知道該怎麽辦。”

:  寫的有點惡心,晚上還有一更,終于可以解除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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