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尋吃完飯的時候，沈蘭電話還沒打完，他想過去偷聽來着。
結果顧敬元不許他過去：“當心你媽真揍你。”
顧尋想着他媽有時候不太講理的樣，覺得好像也不是沒可能。
于是父子倆誰都沒往女王大人那邊湊，老老實實呆在飯廳這邊看電視。
沈蘭那邊電話也沒持續太長時間，回來時候就告訴顧尋：“沒事了那小子沒怎麽樣，就是肚子上青了一塊。”
顧尋提着的那口氣可算是慫了：“謝天謝地……”
沈蘭伸手就擰他耳朵：“我讓你招惹小姑娘！”
顧尋趕緊就站起來往沈蘭使勁的方向湊，嘴裏大喊冤枉：“我沒！”
沈蘭：“整天跟小姑娘說說笑笑的，你這不是誠心招人家麽！”
顧尋跳腳：“那我也沒跟宋欣欣說過幾句話啊！”
顧尋覺得冤枉死了，他跟班裏女同學說說笑笑的是不少，可關鍵是說笑過的女生都沒看上他，就他不說笑的看上他了，這算什麽事啊！
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初二時候，有回他倆被分到一塊做值日，他就跟宋欣欣說了幾句分配任務的話，那姑娘就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吓得他後來再沒敢主動跟她說過什麽話。
顧尋一直以為是自己太奔放，把人家含蓄內斂的小姑娘給吓着了，誰知道這他喵的是段傳說中的暗戀啊！
顧尋特別悲憤：“我死得冤枉！”
沈蘭松了手，一拍他後背：“滾去洗澡！一身臭汗！”
顧尋老大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想說才不臭呢，結果自己聞了下，一股馊馊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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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尋覺得這事情反駁不了了，灰溜溜與的準備去洗澡，然後忽然想起來個事。
他轉過來扒着飯廳門框跟他媽撒嬌：“親愛的麻麻，咱們商量個事呗……”
沈蘭這會大概是戰鬥情緒還沒平複，語氣很粗暴：“有屁快放！”
顧尋也很簡單明了的回：“以後讓沈晏之來咱家吃午飯成不成？額，他會交夥食費的，他家中午沒人做飯，食堂又難吃……”
沈蘭聽了以後詫異的回頭看他：“他怎麽跟你說的？”
顧尋摸不着頭腦：“什麽怎麽跟我說的？”
沈蘭問：“家裏沒人那個。”
顧尋更摸不着頭腦了，就一股腦的把話都說了，當時是個什麽情形之類的，詳細給他媽描述了一遍。
沈蘭聽了以後，拍板說：“就在咱們家吃，午飯晚飯都包了，他要原意跟你住一屋都行，也不用什麽錢不錢的了！”
顧尋忽的生出一種危機感：“媽！你不是看人家兒子好，所以想搶過來養吧！我才是你親生的啊！”
沈蘭直接回了句：“是啊，怎麽着，怕了？”
顧尋：“……一點點吧。”
結果對面沈蘭忽然嘆了口氣，跟他說：“小沈家裏現在就他一個，要往後媽媽偏心點什麽的，你也別太放心上，”
顧尋腦子裏“嗡”的一聲，什麽叫小沈家就他一個？
沈蘭看自己兒子一臉懵逼的表情，想了想，還是小聲說：“小沈爸媽車禍，都沒了，給他留了一筆錢，他家裏親戚現在都在搶他的撫養權。”
說到這，沈蘭停了下來，沒給兒子描述自己聽到的那些個事情，只是又嘆了一口氣。
顧尋喉嚨哽了一下，感覺胸悶的不得了，
沈晏之淺淺笑着的樣子好像就在他眼前，可是卻……
顧尋眨眨眼，感覺眼眶裏熱熱的。
沈蘭拍拍兒子的肩膀，囑咐他：“這事你別往外說。”
顧尋點點頭，像是丢了魂似的轉身往自己房間走，但走了幾步以後，忽然又停了下來。
他深吸幾口氣，瞥見自己仍在客廳沙發上的書包，沖過去抓起來就往外跑。
沈蘭吓了一跳，忙喊：“往哪跑呢！”
顧尋頭也不回的吼：“我去找阿宴一塊寫作業！”
顧尋就一路往沈家的小洋樓跑，明明天還沒暗下來，可顧尋卻覺得這一路暗的不得了。
顧尋停在小洋樓面前的時候，感覺這棟本來漂亮的不得了的小樓，也像是籠罩在一團陰雲裏。
顧尋覺得自己這會好像有點瘋，但他停不下來，他大聲吼：“阿宴！阿宴！我是顧尋！你來給我開個門啊！”
顧尋吼了幾聲，才看到二樓的一扇窗戶被從裏面拉開了，沈晏之從窗戶裏探出頭來往下看，頭發濕漉漉的滴着水，看到他的時候表情很是驚愕：“顧尋？”
顧尋忍着心裏那些酸澀的感覺，笑嘻嘻的對他招招手，喊：“來給我開門啊！”
沈晏之猶豫了下，才說：“你等等。”
然後人就從窗口縮了回去，沒一會就下了樓來，給顧尋開了外頭的圍牆門。
顧尋想着來都來了，不能不進去，就很不要臉的往裏走了。
沈晏之這個主人反而是走在後面，等顧尋終于進了小樓的正門，他才問：“你怎麽過來了？”
顧尋這下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好了，他難道跟沈晏之說，知道你爸媽都不在了，我特別難受，所以才想來陪陪你嗎？
顧尋想扯點什麽瞎話來對付一下，可對面沈晏之額發上挂落的水珠落在他眉尾，那水珠順着眉尾劃過眼角往下，最後在沈晏之臉頰上留下了一道水痕。
就像是，就像是一滴眼淚。
顧尋什麽瞎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覺得對沈晏之說瞎話簡直會被天打雷劈。
沈晏之擡手抹掉了那條水痕，微笑着對他說：“我剛才在洗澡，你等我下，我去那條毛巾把頭發擦了。”
顧尋以前看沈晏之，只覺得他笑的好看，恨不得他總隊自己笑才好，但這會看他笑，卻只覺得難過。
顧尋拉住了沈晏之，小聲說：“別笑了。”
沈晏之一愣：“嗯？”
顧尋：“別笑了，你不想笑就別笑。”
沈晏之嘴角的笑一點點的抹平了，他聲音淡淡的，像是很遠：“沈阿姨跟你說了？”
顧尋一瞬間覺得自己特別壞，他覺得自己不管不顧跑過來的舉動簡直腦殘。
他像是親手挖開了一個被掩藏的秘密，破開了一道好不容易長好的傷口。
顧尋從來都沒那麽讨厭過自己這說風就是雨的脾氣，他要是，要是沒有來就好了……
沈晏之那張過于漂亮的臉就在他面前，沒有一點表情，若不是時不時有幾滴水珠順着發絲落下來，他簡直就像是一副靜止的畫。
顧尋這才發現，雖然沈晏之頭發很黑，但他瞳孔顏色卻有些淺，所以這會不帶情緒看着人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就好像，他們很陌生，關系很淡漠，就好像，他顧尋對他沈晏之來說，什麽都不是一樣。
顧尋也後知後覺的發現，好像本來就是這樣的。
今天也不過是第二次見面，才相處了一天，他們頂多，頂多就只是提前見過面的同學而已。
或許對沈晏之來說，就是這樣的。
這個認知讓顧尋臉上有些挂不住，心裏空落落的，他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沈晏之許久沒說話，就在顧尋覺得他不會回答自己的時候，才聽到他說：“那你已經看到了。”
顧尋聽出了他的潛臺詞，看到了，就該走了。
顧尋不想走，可又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他們交情不深，他又冒失的上門戳人家的傷口。
沈晏之大概是不想再這樣跟他僵持下去了，便說：“我就不送你了。”
他說完，就想上樓去。
顧尋的手比腦子動的快，一下子就拉住了沈晏之的胳膊。
沈晏之回頭看他，面無表情的等着他開口。
顧尋覺得自己簡直像是神經病犯了，但他覺得有些話不說不行，他深吸一口氣，嗓子有些啞的說道：“我跟我媽說了，以後你午飯都能到家裏吃，晚飯也能一塊解決了，要是你不嫌棄，晚上跟我一塊住也行。”
沈晏之沒回答，這樣的話他聽過太多了。
許多的保證，許多許多的我會對你好，我們家會對你很好，
雖然也不一定都是假的，但只是，只是他并不需要。
但看到顧尋有些紅了的眼眶，沈晏之終究只是輕聲說：“我并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憐。”
沈晏之說：“我也不如你想的那樣難過。”
“他們很忙，所以感情不是多深。”
“遺産很多，足夠我生活。”
沈晏之最終說：“所以，我不需要……”
他話沒說完，就感覺到顧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力道更大了些。
顧尋猛眨眼睛，呼吸越來越，像是缺氧似的，但就是死死抓着沈晏之的胳膊不肯放。
他不知道為什麽，沈晏之月說，他越覺得難受，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攪似的。
顧尋說：“別說了。”
沈晏之就看着對面那個，一整天都笑嘻嘻的，像是天塌下來都不怕的男孩子哭了。
自己都沒哭，他卻哭了。
明明沒有，可沈晏之就有種欺負了人的錯覺。
顧尋不動，也不讓沈晏之走，他只是小聲說：“別說了。”
然後眼淚順着顧尋的臉頰滑下來，跟他臉上脖子上的汗水混到了一起。
沈晏之想，他過來的時候，一定跑的很急，不然怎麽會出那麽多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