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寂寞

夏嵬驅車從工地往市中心開,經過小王莊村路,不知道是他半個多月沒來,還是真的如興恒的人說的那樣:小王莊要平了。

一路走過來,人群有,三五成堆兒,幾堆兒幾堆兒聚一塊,只顧打牌贏錢,沒人管來往車輛,這讓夏嵬很驚訝。

流氓突然對姑娘不感興趣了,地痞無賴突然不看地盤兒了,這就非常不正常。

副駕駛坐着張未明,同樣看着窗外,上下班的時間跟這個村子沒什麽關系,這裏沒有着急上班下班的人。再往西也就只有幾個待開發的項目,這裏跟他在南方,開發商改造過的任何一個項目都不同,他看着窗外說:“看來時孑城回來,能管點用。”

夏嵬問:“什麽時間回來的?”

張未明說:“好像是上周一,我跟開發商吃飯那天是上周二,他自己說他剛到一天。”

左佑食指中指敲打着車窗邊緣,他不認識時孑城,也沒見過,他只想這輛車趕緊開過小王莊。路邊追着孩子打的彪悍女人,扒了牆重新蓋的男人,路旁吐黃痰的老人,哪一個看多了都讓他心情不太好。

夏嵬和張未明就興恒開發部時孑城這個人探讨了一下。

張未明繼續說他的小道消息:“已婚,媳婦住國外,時孑城回來給父母養老送終,跟郭峰關系好像不錯,後來進了興恒。”

夏嵬點點頭,這些他多少都聽過,但是沒這麽詳細:“聊過嗎?”

張未明點着頭撇着嘴說:“玩的開,海龜做派,否則郭峰也不會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大小王莊多少人沒啃動的骨頭,他能撬動一點,整個圈子,都得高看他一眼,有點邪性。”

夏嵬笑笑,不予評價。

左佑坐在駕駛位後面,夏嵬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明顯沒跟上他和張未明的步子,自己一個人出神兒呢。

于是他問:“吃什麽?”

張未明說:“領導請客,領導決定。”

左佑這句話聽見了,但是這事兒是他能決定的嗎?他想煮方便面,回家歇着。一整天他都在樣板間站着盯軟裝,園區裏走了幾百個來回盯圍擋,如果允許,他還想躺着吃方便面呢。不對,躺着後背疼,那就趴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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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嵬看見左佑單手支着腦袋,臉沖着窗外,叫了他一聲:“左佑?”

左佑坐直回了句“領導,”想了想說:“領導,明哥,你們去吃吧,我要先去換藥。”

張未明打了個響指,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一起,換完藥一起吃,落單多寂寞。”說完,張未明又轉頭對左佑笑笑問:“诶?弟弟,一直沒問你,有女朋友嗎?”

左佑瞬間感覺頭皮麻了一下,維持住面上鎮定說:“沒有。”

張未明打趣說:“也對,長的帥,條件好,都要挑一挑。沒事兒,你還小,不急。”

夏嵬從後視鏡又瞥了一眼左佑,跟剛才一樣表情,轉頭繼續看着窗外。夏嵬看張未明又看向自己,他挑眉跟張未明對視。

張未明把沒問出的話,痛快咽了回去。

左佑電話來電是急促的震動,狂震不停。“喂,何悠。”

何悠跟着工程車回的市中心宿舍,比左佑早半個多小時,他問:“回來了嗎?二姑,撸串?”

左佑看了眼前面的兩人說:“明天,今兒有約。”

何悠哈哈一笑,刺激他說:“給你能耐的,還有約,你是約了電工,還是包裝公司,還是設計量尺寸?”

左佑沒忍住笑了,随口來了句:“去你二大爺的,明天就明天,不服憋着。”

張未明是見慣了這幫剛畢業的小孩鬧,見慣不怪,但是夏嵬明顯沒張未明這麽适應。

左佑跟電話對面的人聊天比跟他們幾個聊天自然熟絡多了,語氣都帶着歡快的調調。

張未明見左佑挂了電話,開他玩笑說:“何悠天天跟你膩歪一塊,工地裏你倆都逛遍了吧,下了班,這小子也不放過你。”

左佑說:“跟我沒二兩關系,他就是沒臉一個人去二姑。”

張未明哈哈一笑,還沒說話,夏嵬先開口問:“二姑,餐館?”

左佑解釋說:“人民廣場後身步行街上的一家燒烤店。”

張未明眼睛一亮說:“領導?”

夏嵬點點頭,從後視鏡跟左佑對視說:“叫上你的小夥伴,需要提前訂個位子嗎?”

左佑有點心驚,但還是實話實說:“領導,露天燒烤,小板凳小桌子一擺一大排,街邊,樹下……”

夏嵬打斷左佑說:“就那兒。”

何悠去診所找左佑,兩個人從診所溜達到二姑燒烤,夏嵬和張未明也才停好車過去。

張未明指着左佑的後背問:“怎麽樣,還潰膿嗎?”

左佑扯了扯汗濕後緊貼在後背的T恤說:“沒貼紗布,不包了,否則早晚爛成骷髅。”他說完跟何悠介紹夏嵬說:“我們領導,夏總。”

何悠說:“夏總,你好,工程部何悠。”

四個人站在燒烤攤前,夏嵬沒伸手握,而是很自然的拍了拍何悠的肩,順便指向最裏面不靠街邊的空桌子。

白色塑料圓桌,藍色塑料圓凳子,六人桌,四個人坐下正好滿員,張未明和夏嵬明顯比其餘倆小夥子塊頭大,氣場足。

氣場也是占地的東西。

爆炒海鮮,烤菜,烤肉,冰啤,冷飲,小攤上有的東西,他們都點了一些,最後整張桌子堆滿食物。

“海鮮,辛辣,少吃。”夏嵬坐在左佑右手邊,提醒他說。

“嗯嗯,謝謝領導。”左佑嚼着東西,含糊應答,口吃不清,所以最後送上一個眉開眼笑。

夏嵬看見他笑,愣了一瞬,轉頭喝了口冰啤酒。

“我能告狀嗎?”何悠撸着串,轉過臉避開左佑,看着張未明小聲說:“上周幾忘了,他自己,在這兒,吃了五個大蒜烤生蚝,是不是辛辣,是不是海鮮?明哥,怼他!”

張未明嗆了一下,低頭沖着桌子下面猛咳了一陣,擡頭臉紅脖子粗的笑着說:“唉?你們,咳咳,”他指着左佑和何悠,“這年紀都是火力最壯的時候,大晚上燒烤吃就吃了,還不講究的吃生蚝,就不怕半夜爆了?”

何悠笑的塑料桌子都跟着一起抖,他一拍桌子指着左佑說:“說吧,爆沒爆?”

夏嵬也抿嘴笑,看着左佑左一口右一口肉串往下撸,一副不想搭你們的意思。

服務員端着一盤四個烤生蚝正好要往桌上放,左佑麻利起身搶過盤子,往自己面前一放,大大方方的說:“忘了爆沒爆,等我吃完,看看今晚怎麽樣吧,明早彙報,有戰績拍照上傳。”說完一手拿生蚝,一手拿筷子,就要往嘴裏填。

夏嵬眼疾手快,一手搶盤子,一手搶生蚝給奪了下來,随後又遞給張未明說:“記得明早彙報,拍照上傳。”

左佑被搶也沒怎麽樣,繼續吃他的肉串。

張未明端着盤子哭笑不得,說:“領導,咱都是過了這個年紀的人了,別說四個,估摸十四個,也爆不了。”

夏嵬低頭拿起一串肉,瞥了他一眼說:“那是你。”

何悠一看老家夥們怼上了,頓時兩手拍着桌子煽風點火的喊:“哎呦哎呦,明哥。”

張未明擡手拍了一下搗亂的何悠:“去去去,參合是吧,你吃喽,明早你彙報。”

何悠一把接過盤子,爽快的說:“這都不事兒,給你們錄下來,讓你們欣賞一下年輕火力壯的暴擊場面。”

左佑桌子底下踹了一腳何悠:“吃不吃了?”

何悠還不消停,繼續小聲跟左佑嘀咕:“真的,我有合集,自己錄的,不服來戰?”

左佑咬着一塊板筋,咽又咽不下去,吐出來又不太好,但他确實讓何悠這個變态的愛好給驚到了,還有點不知所措。

操操操!

他知道周孟有大早起,拍自己威武雄壯小弟弟的愛好,這個他可以接受,周孟曾經也給自己做過合集,每天每天的,一年365天,除非某天早上沒立起來,否則絕不落下。

這就讓他和侯岳夠震驚的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何悠這個撸管合集顯然比周孟威武雄壯合集,牛逼出好幾百座山那麽高遠,簡直是到了高處不勝寒的地步。

左佑把肉串用牙叼着,兩只手慢吞吞的豎起拇指,伸到何悠兩只眼前,停了停又倒了過來。“牛逼都不能形容你,悠哥,你該叫個啥呢?”左佑含糊不清的說。

何悠擡手抽左佑的手沒抽到,“牛哄哄,牛叉叉,牛……”

左佑搖搖頭:“放過牛吧,他不适合你。”

何悠擺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在他所有的詞彙想找出一個比牛逼更貼合他行為的詞。

左佑拍了拍何悠說:“先吃,饑餓影響了你的智商。”

張未明和夏嵬又聊起來大小王莊的事兒。

夏嵬一邊跟張未明了解最近項目拆遷發生的事兒,一邊聽着旁邊兩人互損。

他一手撐在大腿上,一手拿着杯子,左佑面對着何悠說話,他發現左佑的身後的T恤被汗水打濕了。六月末的夏天,沒有空調,只要在戶外動一動就會汗流浃背。

他和張未明穿着襯衫西褲工作裝,同樣熱。

左佑上身穿了輕薄的淺色T恤,褲子是寬松的深色迷彩褲,腳上穿着工作鞋,翻毛皮輪胎底的大頭鞋,工地上的人都叫它勞保鞋。抗造,耐穿,進出工地不怕紮壞,磨損。

如今,這小子曬得跟他差不多黑,看着結實了不少,但是那張臉依舊顯小,還是見了誰都要叫一聲哥,姐。

左佑感受到身後的目光,回頭看見夏嵬正看他,他也努力擠出點笑,附帶眨了一下眼。然後轉回頭繼續聽何悠叨逼叨他們總工大戰建築承包單位負責人。

“卧槽,我看見那大哥,從來都只有一句話刷屏,真的。”何悠為了彰顯自己震驚還端起冰啤猛地喝了一口,狀似壓下自己的震驚。

張未明聽見何悠擡高聲,也看向他們倆問:“說誰呢?”

何悠扭頭問張未明:“明哥,就建築單位那哥們兒,你別說你沒見過,看見你們售樓處裏一幫妹子,跟他媽從空中監獄剛放出來似的,他他奶奶的,還掐過我脖子,就這樣,”何悠說着右手伸到左佑後脖頸捏了一下。

“操操操!”左佑往後猛地一躲,何悠猝不及防的這麽一捏,吓的他手裏的烤蘑菇都掉了,“往哪捏,悠哥,想死您吱聲。”

何悠很配合的把臉湊到何悠面前“吱”了一聲。

左佑把手裏的蘑菇一扔,拳腳相加的招呼了何悠一頓。

何悠被打完,還沒忘了跟三個人繼續說建築單位負責人:“對,不叫掐,這他奶奶的叫捏,一個大老爺們兒,他奶奶他這麽捏我,哎呦,吓的我差點沒從售樓處一樓蹿四樓塔尖上去。”

夏嵬又想笑又有點擔心,一個項目又太多合作單位,牛鬼蛇神什麽樣兒的人都有,太雜,溝通困難,溝通的人很重,同樣也存在危險。

他下意識的看向左佑,左佑感受到他目光也扭頭看他,還是眨了下眼睛,就一臉蒙圈的表情,一秒兩秒……然後對他搖了搖頭。

他沒問,但是左佑大概明白了,因為這小子搖頭了。

左佑搖完頭又馬上解釋說:“我沒見過這人,真的,領導,不過我會跟李浣紗他們提個醒兒。”

夏嵬在心理嘆了口氣,行吧,這也算是變相知道大家,加上這小子都安全。

張未明用竹簽敲了一下桌子說:“就他,見過,胖,壯,估計打架是把好手。”

何悠說:“嗯,‘春風十裏,吹不動你’說的就是這哥們兒,那眼神粘誰身上,抓死不放。”

左佑問何悠:“他後來又怎麽你了?”

何悠擺擺手:“來者不拒,他還真怎麽不了我,外強中幹,先不說我不喜歡男的,我他奶奶的就算喜歡男的,哪怕全世界最後只剩下我跟他,對不起,那我選自宮,然後再切了他。”

一桌子人都笑了,左佑剛開始聽見這事兒的緊張感,就跟他第一次看見蘇景洛和李潇知道他和侯岳是同性戀時的反應一樣,同一種緊張和心慌。

沒有過度的把渾身皮肉都繃緊了,像是等待宣判一樣。

就算什麽都沒發生,只是玩笑話一句,在放松開全身,卻還是覺得沒那麽自然了。

但是,畢竟認識何悠不算長,慌起來沒那麽明顯。

他只是對夏嵬剛才看過來的眼神有點捉摸不透。

難道他謹小慎微的慌張在另一個人眼裏那麽明顯?

夜風卷着悶熱的空氣,身邊迎來繞去的燒烤味煙塵,路上牽手走過的情侶,笑容在街燈下鮮豔明亮,大膽放肆。

鼻尖嗅到的,耳旁聽到的,指尖感受到的,都不夠讓他驅趕孤獨。

這裏再熱鬧,再繁華,好像都跟他沒關系。

來就來了,哪一天,走就走了!

時間越晚,步行街人越少,很正經的城市,很正經的街。

張未明說要去見個人,大家都沒多問。

何悠不同路,一個人回了宿舍。

左佑跟夏嵬兩人,沿着步行街往宿舍走。

很久都沒人說話,左佑甚至忘了身邊有人。他踢路邊兒的石子,蹦上馬路牙子再蹦下來,如此反複,加快步伐的時候,他才想起夏嵬還在身後。

他站住路燈下轉頭,看向身後慢慢走的人。

夏嵬一手插兜,一手拎着輕薄的筆記本電腦包,看着左佑問:“你這麽蹦回去,是不是還要吃頓宵夜。”

左佑擺了擺食指說:“會胖,不吃。”

夏嵬上下打量他,說:“開盤前,一直都會這麽忙,十月以後會更忙,你,胖不了。”

左佑問:“領導,您不買被褥嗎?那是一張裸床。”

夏嵬停下,站定,然後看了看四周問:“還有超市開門嗎?”

左佑指着廣場的方向,又拿出手機看了看:“快,還有半小時超市就關門。”

兩人匆匆趕去超市,沒顧得上挑選,直接買了左佑現在用的同款床褥,枕頭和夏涼毯。推購物車去銀臺付賬的時候,理貨員已經從賣場裏往外哄人了,廣播裏也在一遍一遍播放打烊閉店時間。

回去一邊收拾床鋪,夏嵬一邊問左佑:“跟津市不太一樣,習慣了嗎?”

左佑仍舊光着上身,但是沒徹底脫個精光,他拿了條大褲衩往浴室走,回頭說:“養老城市,挺好。”

夏嵬回頭看了一眼,左佑背上的傷,現在看面積很大,外圍是新長出來的粉肉,中間還有沒愈合的傷口。

長期暴曬的皮膚和一直被衣服包裹的皮膚,兩種膚色的差別就跟牛奶和巧克力一樣。

左佑濕着頭發頂着毛巾,穿着人字拖出來,渾身冒着熱氣。

夏嵬問:“傷口沾水了?”

左佑擡頭,毛巾遮到眼皮位置,他把毛巾往上撩起看了夏嵬一眼,然後轉身,用後背對着夏嵬問:“下半身洗的,上半身擦的,沒濕吧?”他自己也看不見,每次都是洗漱完擰巴着上半身,照鏡子,回回都給自己能擰巴岔氣,最近也不看了。

夏嵬彎腰在左佑床頭扯了兩張紙巾,走到他身後,“頭發擦幹,水流到傷口上了。”他說着拿紙巾輕沾着傷口上的水,左佑低頭拿毛巾擦頭,頸椎骨清晰的呈現眼前,一節一節胳膊有動作就會牽動背部肌肉,身材非常不錯。

左佑幾乎感覺不到紙巾擦沒擦到他後背,因為沒接觸感,估計是夏嵬太輕了。

多麽貼心的領導。

等他擦好頭發轉回身,夏嵬已經轉身往客廳走去。

他趕緊說了聲“謝謝領導!”

夏嵬站在客廳沙發前,從行李包裏找衣服,翻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麽,最後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拎着包回了卧室。

左佑已經趴在床上閉上了眼,耳朵裏塞着耳機。側臉被枕頭擠得變了形,上下唇合不上,還嘟着。

夏嵬笑了笑,很想伸手給他把兩片唇捏上。

也許是白天太累,左佑此時已經打起了呼嚕。

左佑對他,或者說對一個第一次同住的男人,毫不避諱。

好像,這才對,像他面對何悠,面對張未明時候一樣。

夏嵬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想證明點什麽。

他這種神經病式的思維,就跟他有這個特殊癖好,也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樣有這個特殊癖好的人一樣。

但,也不完全是這樣。

夏嵬從浴室出來,左佑已經換了個側躺的姿勢,只是枕在腦袋下面的枕頭改成抱在懷裏,臉對着他這面,耳機一直都沒掉。

他彎腰把左佑的耳機拿下一只,放到耳邊聽了聽,睡眠音樂?

更像夏雨平時放的瑜伽音樂。

他把耳機重新給左佑帶好,拎着包走到衣櫃前,衣櫃裏疊了兩條褲長褲,一條大褲衩,挂着一件工服襯衫,兩件T恤,剩下就是一個小整理箱,蓋子半開着,裏面是內褲襪子之類的。

夏嵬把自己的西裝挂在了另外一邊兒,他從西北寄過來的東西,還沒到,東西很少,但是跟住了快一個月的左佑比,數量差不多。

側躺在床上,夏嵬用手機收了幾封公司內網郵件,用眼睛描了一會兒左佑的臉,聽着小呼嚕聲沒一會兒他也睡着了。

一大早,鬧鈴還沒醒,何悠的信息把左佑給吵醒了。

“我靠你全家!”左佑用語音回複何悠,那家夥給他發了小視頻,沒點開的畫面是打飛機圖片,看不清人,只有一只手好像握着槍,他罵完還沒來得及看得更仔細,手機沒握好“砰”一聲砸在了地上。

夏嵬平躺着半眯着眼半臺頭看向左佑,左佑是趴着,同樣也半擡着頭看他。

夏嵬問:“什麽掉了?”

左佑感覺自己要死,這大早上雙重碾壓,何悠電話那頭撸,夏嵬躺床上蓋着張夏涼毯還頂的如此堅|挺,作為男人,他最近總趴着睡,一直都沒好好的升過旗,請問,用不用看男科?

他又瞥了一眼夏嵬的帳篷,視線挪到夏嵬睡眼惺忪的臉上,手指向地上說:“手機,我手機掉了。”

夏嵬的頭“噗”的躺回枕頭上,挪動整個身體往床邊去,然後伸手盲撈左佑的手機。

左佑趴着,伸手也去撈自己的手機,突然被夏嵬指尖掃了一下,猛地擡起頭說:“領導,我……”

那邊兒,夏嵬已經撈到他的手機,而且屏幕亮着,夏嵬觸到了何悠發的視頻,一時間卧室裏回蕩着慷慨激昂,粗|喘帶喊的呻|吟聲。

左佑臉沖下狠的砸進枕頭上,只露個後腦勺在外面。

“诶?”夏嵬被呵斥帶喘的呻|吟給驚醒了,先是扭頭看悶在枕頭上裝死的左佑,沒說話,随後又掃了一眼他整具身體,腰窩很深,屁股很翹,想啥呢?

視屏聲音很假,完全是假裝音,畫面更摻假,一個Q版西瓜小人模仿打飛機的動作。

他把手機扔到左佑枕頭邊兒上問:“看這個不會痿了?”

左佑一把抓過手機,看向屏幕,西瓜人就一個動作不停的挺胯。關了視頻,他又把臉埋在枕頭上,想了想說:“我沒看,也沒痿,謝謝!”

夏嵬起身站在地上笑,左佑一直沒有擡頭的意思,他伸手扒拉一下漏在外面的後腦勺問:“不起?”

左佑悶聲說:“不,您舉着個槍,我怕被掃射。”

夏嵬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裆,他怎麽感覺左右那句話說完,莫名讓他脹了脹,錯覺錯覺絕對是錯覺。

他往浴室走,邊走邊掃了一眼趴着在床上的人,深陷的腰窩,挺翹的臀,蹭到大腿根的褲腿……然後丢下一句:“那你得多等一會兒了。”

左佑聽見浴室門關上,突然擡起頭,沖牆瞪着眼睛。

多等一會兒,幾個意思?

敢不敢出來解釋一下?

能不能,不要這麽明目張膽的瞎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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