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竊情
盛遠川挂了電話, 不知為何,沉悶感總揮之不去。
當年盛崇山剛過了五十歲生日就因病去世,腦瘤晚期, 母親生前說過。傅俐怕這病會遺傳, 還專門帶在盛遠川去醫院拍了CT。之後每年傅俐都會提醒他定期檢查, 從未發現異常。
但盛明光生母早逝,有人提醒他定期檢查嗎?
盛遠川突然想到前陣子見盛明光, 他比從前瘦了很多, 臉色也帶着不健康的蒼白, 心中生出幾分憂懼。
白毛和老三見盛遠川似乎有心事, 停了嬉鬧, 回電腦前繼續開黑。
黃時雨睡了整整兩節課,最後一節老師提前十分鐘下課, 陸珂把她叫醒,“放學了,一會兒讓盛遠川帶你回家,吃過藥再睡。”
路上碰見季嘉航, 他問,“你們宿舍還不能住呢?這兩天住哪?”
“酒店啊。”陸珂現在的警覺度直線上升。
“我昨天去川哥宿舍找他怎麽沒找到?”季嘉航滿臉寫着你別想蒙我,“曹磊說他跟女朋友同居了,一個月以內不會回來。”
“你管這麽寬呢!”陸珂飛了他一個白眼, “別告訴喻停雲就行,不然給你開除友籍。對了胖子,聽說你玩搖滾?”
“說誰呢?”季嘉航拽了拽衛衣給她看, “老子根本不胖,衣服空空蕩蕩!”
“看出來了,你很适合唱RAP。”陸珂說,“教教我?我寒假參加選秀。”
“女孩子适合唱情歌好嗎?你是有多想不開?”季嘉航不可置信地打量她,“拉個黑長直,白裙子一穿,你往臺上就那麽站着,不用說話,宅男會連最後一滴都奉獻給你。”
“……嘔。”黃時雨和陸珂齊齊打了個冷戰,決定以後離他遠點。
沒走兩步,黃時雨頭皮一疼,尚未回頭她就叫起來,“許巨巨!你放開我頭發!”
陸珂聽她所言,急忙回頭,許言臣不似她宿醉狼狽,人家光風霁月,芝蘭玉樹,清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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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珂迅速收回視線,許言臣随即放手,問黃時雨,“前天你宿舍割腕那人沒吓到你吧。”
“但被你吓到了。”黃時雨沒好氣,“說多少次了,不能動我的頭。”
“小時候不是整天拽。”許言臣不以為然。
可現在她的頭不經打了。
黃時雨現在才覺出不跟他說實話的壞處。高三那年被打了一棍之後醒來,她發現只能看見父母嘴巴在動,聽不到他們的關心與擔心,世界一片靜寂。并發症複雜,在院長的建議下他們連夜去了B市附院,結果出來,她右耳還剩些殘餘聽力,左耳幾近失聰。
從前她對聲音很敏銳,這場意外之後,用了激素,胖若兩人,情緒也不太穩定。老黃和黃太心疼她,暫時和親友斷了來往,對一切守口如瓶。
現在她恢複得看起來和常人無差,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當時焦急打探她消息的他們。
“幫我轉告大姨,我過年去你家吃飯。”她跟許言臣說,“到時候露一手,給你們爆羊肉。”
盛遠川租了輛電瓶車載她回了錦繡元。黃時雨吃過藥感覺頭沒那麽沉了,跟正在做飯的盛遠川打了聲招呼出來倒垃圾,結果在門口撞見個黑面神。
喻停雲手裏拎着個藥袋子,看起來眼熟,似乎和盛遠川給她買的雲南白藥噴霧瓶子是同一款。
“你跟蹤我?”黃時雨被他狠狠吓了一跳,不由後退了幾步,渾身寒毛直豎。
喻停雲站在他們這一棟的單元樓門口,面色陰郁,眼神鸷沉,“你和他一起睡了?”
他說得太難聽,黃時雨第一時間想反駁,又想起他得寸進尺的性子,話到嘴邊反而打住,反問,“關你什麽事?”
“你!梅姨還是S師大的思政老師,你大學就跑出來和人同居?你知不知道廉恥?”喻停雲被她氣得額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沖過來揍她一頓。
“怎麽,你又想對我用暴力?我和誰同居,知不知廉恥,和你有什麽關系?”黃時雨把垃圾桶蓋打開,手中的垃圾丢進去,感覺一口惡氣在胸中郁郁,“你剛回來的時候,我以為你比小時候有長進了,變成熟了,誰知你現在還是那個樣子。”
他被她以言語相刺,終于冷靜些許,“你不跟我相處,我找你說話都說不上幾句,你又怎麽知道我沒變成熟?”
“因為你一回來就把我們的關系置于尴尬的境地,讓我們無話可說的是你不是我。”
“你現在趕緊搬回宿舍,不然我就讓黃叔和梅姨來教你做人。”只要能達到目的,喻停雲不管那麽多,把手中的袋子丢給她,“給你買的藥,回去抹一下。”
黃時雨沒接,任由袋子砸到她身上又直墜到地上,跌打膏藥貼、紅花油、止疼藥等物散了滿地。
“你還小。就算我只是以你發小和哥哥的身份,也不可能贊成你跟他同居。”
快十九歲還叫小。黃時雨只覺得他不可理喻,“現在都21世紀了——”
“22世紀也不行!”他厲聲斥她,“世界末日都不行。”
黃時雨倒個垃圾久久未歸,盛遠川切好了紫玉淮山,在水龍頭下沖了沖滿是山藥粘液的手,關火下樓找尋。
恰見她正和喻停雲對峙,一地狼籍,偶爾有住戶路過會投來八卦的眼神。
盛遠川的到來使氣氛更加劍拔弩張,喻停雲見他下來,眉目驟冷,“她不懂事,你也不懂?”
盛遠川見那一地的藥盒也是面若霜寒,“怎麽,那兩拳打得太輕?上門找回鍋呢?”
“你想過沒有,你們同居的事兒要是讓學校的那些八卦狂知道了,小九的名聲怎麽辦?要是你們分手了,過陣子論壇再傳她堕|胎?”
“不要你管。”聽他越說越不像話,黃時雨在盛遠川身後沖了他一句。
喻停雲被她的眼神攪和得心口發疼。
他一直記得她小時候在他身後拉着他衣角,饞他口袋裏的糖果。現在小姑娘長成了大女生,卻躲在盛遠川背後用警惕防備的眼睛看着他,似是在說,以後別來煩我。
悔不該聽了父母的勸去了另一個城市,後來因為她又去了另一個國家。這消失的漫長時光是他自己的選擇,也已然錯過了她的花期,而她身邊的空缺早有人細心填補。
果然,後來的糖紙再精美,玫瑰再好看,也沒有情書浪漫。
她不再需要他了。
盛遠川回頭跟黃時雨說,“明天宿舍能住就回去吧,別讓叔叔阿姨知道了擔心。”
黃時雨點頭,卻把喻停雲氣了個半死,他剛才說了半天她油鹽不進,盛遠川說了一句話立馬見效?
“明天就搬,滿意了?你快走吧。”黃時雨說。
“你什麽時候能用正常語氣跟我說話?”喻停雲蹙眉看着她。
“那要看你什麽時候能端正态度。不再鑽牛角尖。”她俯身撿起地上的盒子,一個個放回袋子裏,遞給他,“手已經好了,藥你帶回去吧,別浪費。”
“你決絕起來還真挺狠的。”回到房間,盛遠川說,“不會以後也這麽跟我說話吧。”
黃時雨心情原本有些酸澀,被他一打岔,她認真想了下,“所以你要好好表現。我都自絕後路了,你要是再不對我好,我就把你撕吧撕吧丢到不可回收垃圾桶裏!”
“放心吧。”他說,“這輩子就你一個女生因為考不到140哭給我看,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找揍是吧!”黃時雨坐在沙發上吃蘋果,用腳丫子踹他腿,“去做飯。”
盛遠川捂着腿輕聲嘶了一聲,彎下腰,似乎很痛苦,黃時雨匆忙下來穿了鞋,問他,“怎麽啦!是不是碰到昨晚磕的那兒了?這裏疼不?”
她眼中都是焦急與心疼,盛遠川卻在她手中的蘋果上咬了一大口,一口幾乎占了三分之一,“洗蘋果不知道給男朋友留一點,哪裏都疼。”
晚上七點多,盛遠川把家務做完,看着她吃了藥,開口,“我今晚回宿舍吧,明天早上來接你上課。”
“為什麽?”黃時雨問,“被喻停雲影響的?”
“他說得對。學校裏到處都是眼睛,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我今天問了,老三的叔叔說可以退房,押金一百就留給他了。”
黃時雨心底接受了他的說法,卻忍不住跟他撒嬌,“那我晚上萬一發燒怎麽辦?”
“給我打電話,我馬上過來帶你去醫院。”
“我要是燒糊塗了怎麽辦?”黃時雨問,“我爬不起來了,也打不動電話,一動也動不了。萬一我昏迷了呢?”
“……你不放心就把視頻一直開着,我看着你,在你燒糊塗之前趕過來。”郎心如鐵,端的是不解風情。
黃時雨見他眉眼帶着揶揄,突然覺得無趣,“你走你走,跟誰期待你在這住似的。”
盛遠川在她眼皮上親了下,“別生氣,生氣容易老,眼角長皺紋。”
“那你少氣我呀。”她說。
“行,明天早上提供叫醒服務,包括但不限于早安吻,捏肩捶背,端茶倒水。”盛遠川說着,拉開房門,看到了正在走廊處上樓的老黃和黃太。
老黃扭頭問黃太,“你再看看,停雲發的是這兒吧?”
黃太低頭看手機,走廊燈把她的臉照得發白,“錦繡元小區,十五單元,205室,沒錯,看看樓上哪間是205。”
趁老黃回頭,黃太也沒擡頭,盛遠川果斷回房關門一氣呵成。
黃時雨正要嘲笑他好馬不吃回頭草,只見他匆忙往自己卧室走,關門之前跟她摞了一句讓她吓破膽的話,“別露餡!你爸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川哥:明明沒幹什麽,感覺像做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