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佳年

天邊湧起一輪滿月, H大本就在郊區,到了晚上人稀車少,只偶爾能聽到堅強地挺到十月末的老蟋蟀傷秋的悲鳴。盛遠川想打電話問傅夏歌, 又拿不準她是否知情、知道了多少。

打開明戈的微博, 最近發的一條仍是那次轉發黃時雨的那條, 她配上了自己的照片,笑意張揚。

不管知不知情, 至少她看起來情緒穩定, 或許是最近的壞消息裏唯一的好事。

黃時雨見黃太已經熟睡, 偷偷拿起手機給盛遠川發消息。

梅子黃:到宿舍了嗎?

一川煙草:快了。能聽語音嗎?轉文字也行。

梅子黃:可以呀, 你說。

一川煙草:[語音]車給你留着了, 鑰匙在茶幾上的收納盒裏。明天可能不方便過去接你,要來學校上課的話就自己騎過來。

一川煙草:[語音]騎車應該沒忘吧?右邊車把手往下擰就能騎了。注意安全, 過馬路時當心。不行你就打車來學校。

梅子黃:錦繡元到你宿舍不近啊,你居然走着回去了?

一川煙草:[語音]權當鍛煉身體了。

梅子黃:怎麽感覺你情緒不太好啊,碰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一川煙草:沒事,早點休息, 愛你。

梅子黃:愛你。那晚安呀!

一川煙草:寶寶晚安。

黃時雨切了對話框,陸珂來找她,“我表姐最近接連給我做藥膳,我實在頂不住了, 明天我要回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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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我也快回了。我爸媽來了。”

“啊!我嘞媽,盛遠川被發現了嗎?叔叔阿姨沒揍你吧?”陸珂連珠炮一樣打出一排字。

“沒有, 他跳樓了。”

陸珂正慘白着臉灌中藥,電腦屏幕上出現黃時雨新的回複,她猛一瞄到,嘴裏的藥噴了整個屏幕。

好在鍵盤有保護膜,她忙拿紙巾去擦,黃時雨以為她去休息了,沒再回複,刷了會兒微博,盛遠川說他已經到宿舍了。黃時雨剛要把手機放一邊,陸珂又回過來,“我剛才喝藥去了。跳樓!!!你們家盛遠川不要命了!”

“二樓,可能他是屬貓的吧。反正他現在已經安全到宿舍了。”黃時雨問,“你喝藥幹嘛?”

“我姐看我臉色不好呗。我說失戀了,她不聽,就講我氣血兩虛,得調理調理。所以我這不急着跑路麽。”

“好的,等你回宿舍住,我會監督你繼續喝的。”

“……”

第二天,盛遠川收到了陳特助發來的地址,H市中心醫院住院部,腫瘤科。

醫院是濃縮的人間世,患者包涵了各個年齡段,盛遠川一路走過去,看到的最小年齡的患者才一歲多,被父母架着在地上蹒跚學步。前方有護工推着一輛蒙着白布的車,家屬亦步亦趨地跟着,手指一直緊緊抓着欄杆,那慘烈的嚎啕大哭吓壞了學走路的小嬰孩,小孩子也撲進母親的懷抱哭起來。

盛遠川加快了腳步,穿過面色悲傷或麻木的行人,來到了盛明光的房間。

盛明光住的是單人病房。盛遠川進門時,他穿着淡藍色病號服靠坐在床上,傅夏歌在他身邊,正拿着本十萬個冷笑話給他讀。

“小哥,你來啦。”傅夏歌笑問,“沒帶點水果嗎?”

盛遠川把手中拎着的牛奶和果籃給了她,傅夏歌放下書,“你們先聊着,我去洗兩個蘋果。”

盛明光把那本冷笑話合上,在手裏拿着,像捧着個寶物。盛遠川在病床前坐下,問他,“嚴重嗎?”

“星級細胞瘤三級。”盛明光說,“活多久看命。”

“不能動手術?”盛遠川很少聽他以不确定的口吻說話。他總是篤定而自信地告訴盛遠川,路怎麽走最合适,怎樣在有限的條件中創造出最大的可能。

“學名叫腦室腹腔分流術,兩年前動過一次了。現在又複發了,先化療,具體診療方案要專家會診之後才知道。”

盛遠川問,“爸爸得的是一樣的病嗎?”

“是,他為了我們熬了十年。”盛明光說,“這個病可能是家族遺傳性的,爺爺也是因為腦瘤去世的。你一會兒也去查一下吧,要定期檢查。”

“我上個月剛查過,正常。”上次還是因為和黃時雨在食堂吃早餐吃進了醫院,醫生讓拍了個片子。當時覺得小題大做,現在看來卻很有必要。

“那就好。”

盛遠川原本想問父親是否抄襲了黃時雨爸爸的設計稿,見盛明光這樣卻一句也問不出來,“夏歌她什麽态度?”

“她早就知道了。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醫院。”盛明光揚了揚手中的笑話書,“她堅強樂觀,很勇敢。”

正說着,傅夏歌從洗手間出來,自己笑噴,“跟你們講個好笑的事啊,我剛才在水龍頭那洗蘋果,站着站着睡着了,居然沒倒,等我清醒了才發現也就睡了幾十秒,手裏的蘋果都沒掉。”

盛明光溫和地看着她,“那你可真厲害。”

“我是誰啊!”傅夏歌遞了個蘋果給他,順手又給他一把水果刀,“洗完了,該你了,快給我削。”

盛明光血管裏還紮着留置針,倒真好脾氣地削起蘋果來。

黃時雨帶老黃和黃太吃了H市有名的鍋貼和酸辣面筋湯,随後一家人打車直奔市二院。

二院是精神病院,位置比H大還要偏僻,一幢幢樓密集死板,在旁邊一片低矮的居民自建房中間拔地而起,顯得格格不入。

老黃和黃太在早已等在院門口的警方帶領下進了隋佳佳所在的病房。

原本清秀的女生像是把所有的生命力都蒸發了一樣,面容枯萎,神情憔悴。她坐在地上,歪着頭斜靠着床,目光呆滞麻木。

擡眼見到黃時雨時,她恍若見了鬼,尖叫着喊,“別打我!別打我!我的頭好疼啊……”

她反反複複地重複着這幾句話,甚至自己揪着頭發往牆上撞。

有個強壯的男護士拿了針劑過來,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很快,隋佳佳安靜下來,也不再看這邊了。

黃太看着牆上的血跡,一時失語。這時一對中年夫妻趕過來,見到黃時雨一家,那女人直接給他們跪下了,“你們放過佳佳吧,她已經瘋了,只要一清醒就傷害自己,她上次割腕流的血,也足夠賠你們女兒了吧!”

“都是當媽的。”黃太說,“你現在可能懂了我當時的心情,這種痛會持續一輩子。你女兒瘋了,我女兒聾了,你讓我能說什麽呢?”

黃時雨拉了下明梅的手,沒拉動,只聽明梅激動地說,“我女兒英語聽力一直滿分!古筝十級的苗子!我提心吊膽地把她養到快十八,健康活潑沒病沒災,被你女兒打了一棍子,耳蝸都換了!”

明梅渾身發抖,唇色隐隐有些青紫,那民警見了忙把隋佳佳的父母勸走,又來扶明梅,“阿姨您也別太激動,我們正在查證據。”

“這都是報應。”明梅說,“冤冤相報。傷害我女兒,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她死一萬次都不夠。”

黃時雨的微博突然來了私信,來自之前偷她的畫的追影。

追影子的人:“畫手大大,您小心您的室友吧,上次我差點以為露餡了,想跟您坦誠是我偷了您的畫稿,是您室友私聊我,告訴我您的筆記本已經被她潑了水,報廢了,讓我想做什麽就放心去做。”

寸日君:“她的微博名字叫什麽?”

其實心裏已經有了譜。故意潑水在鍵盤上、還跟她一個宿舍,名字帶佳的,除了已經瘋了的隋佳佳還能有誰。

追影子的人:“佳年。”

追影直接把佳年的個人名片推薦過來,黃時雨打開看了下,是個小號,四年前注冊,滿篇除了對盛遠川的觀察日記都是無病呻吟。

她翻到了自己在小巷裏被打的那天,佳年發了一條,“大快人心!在我面前炫耀擁有你的那天,就是她倒黴的開始。”

這個微博能不能作為隋佳佳當初找人打她時還是清醒狀态的證明?黃時雨把這個微博賬號截圖發給了盛遠川,“我找到證據了。”

“不錯。”盛遠川很快回複,“發給警方吧。”

“給警察小哥看了,他說可以作為證據,讓我們交給律師來弄。”

盛遠川:“要叫警察叔叔。”

“……”

九玺最近忙,黃太學校那邊也得上課,給黃時雨找了個律師,留了幾千塊作為生活費就走了。黃時雨退房回了宿舍,陸珂剛開了一袋中藥,是已經熬好的,用密封袋封住,想喝可以直接喝,或者拿到宿管阿姨那裏用微波爐熱一熱。

“許言臣什麽時候走?”陸珂叼着袋子,在看唱歌視頻找樂感。她早已放棄了做足球資料,那427頁還未完工的PDF被她删了,沒過兩分鐘,又從回收站還原到桌面上。

“寒假過完吧。聽說是下學期。”黃時雨從包裏拿出袋蘿蔔幹給她,“我媽做的,這次還專程帶給你嘗嘗。”

“媽媽真好。對了,老妖婆找事呢,想揍我們的腚,結果自己坐到茅坑裏去了。”陸珂說,“你看群裏。你家盛學長也發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争取一天兩更,努力ing,求評論求鼓勵呀呀呀~祝寶貝們節日快樂~

2.14的意思是“2月請自覺在家隔離1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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