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幻”難與共6

似是不喜小北殇這般盯着他，白衣少年蹙起眉心，轉身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幕之中，消失在小北殇眼前。

小北殇怔怔盯着白衣少年消失的方向，那裏黑漆漆一片，猶如一只巨獸張大了嘴巴，等着獵物主動走進去般。

他原地躊躇半響，終是沒能鼓起勇氣去追，咬咬牙轉身往山門的方向跑去。

自那以後，小北殇就再也沒見過那個白衣少年，這讓他多次後悔當時沒有追上他，至少也要問問他姓甚名誰。

六年後，北殇十八歲生辰，北漠大手一揮，山門內辦起了家宴。

開席之際，逍遙山山主潇臣來訪，與之前來的，還有一名與北殇年齡相仿的少年。

他，一襲白衣勝雪，身負長劍，筆直地立于潇臣的身側。

他，長着一張俊美絕倫，堪稱完美的臉，臉上波瀾不驚，面無表情。

他，有着一雙明珠般閃亮的眼睛，眼底透着一絲冷淡，使得別人在驚豔于他的絕世容顏時，卻又不敢過于靠近。

在見到這名白衣少年的一瞬間，北殇感到渾身血液都沸騰了。

是他！

那個六年前在楓樹林救了他，卻沒留下姓名的那個白衣少年。

雖然時隔多年，他的面貌有所變化，可北殇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潇臣微笑道:“禁兒，殇兒與你不僅年齡相仿，修為也與你不相上下，往後你也別總在山門內閉門苦修，有空與殇兒多走動，各自交流下修煉心得也是好的。”

北殇雙眼一亮，原來他就是那個十六歲便名滿百家的“無雙君”潇禁！

潇禁點頭應了聲“嗯”。

北殇激動地盯着他:“潇……兄……”

他本想問潇禁是否還記得他，不料潇禁只是掃了他一眼，微點了下頭，便微微垂首，緊抿着雙唇，一副不願與人多交談的樣子。

北殇當場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整個人撥涼撥涼的。

之後直到散席，直到潇禁離去，他再也沒尋到機會與之搭話。

立于窗前，北殇怔怔看着窗外的一顆楓樹，一陣微風吹來，楓樹随風飄搖，嘩嘩落下幾片楓葉，飄至窗前，他伸手接住一片，不由憶起六年前他們相遇的那晚，恍若昨日。

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坐于案前，手中還握着筆，低頭一看，案上有一副筆墨未幹的畫像，靜靜躺着。

一個翩翩少年，身負長劍，微微垂首，挺拔地站着。

正是潇禁立于潇臣身側的模樣。

看着畫像中人，北殇悵然若失。

潇禁被百家譽為天下無雙的“無雙君”，即使是在民間，也流傳着許多關于他的事跡。自從知道心心念念的白衣少年就是潇禁後，他的卧室裏，案上放着，牆上挂着，幾乎都是有關他。

而這些，基本都是從民間收集而來。

北殇平日性子溫和，平易近人，但他的卧室卻從來不讓任何人進，即使是他的師尊北漠，也不例外。

只因這裏，藏着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

就在北殇出神不已之際，數道利箭呼嘯而至。

回憶被打斷，北殇有些不悅地擡了擡眼皮，一道光幕出現在兩人身前，利箭飛到光幕前懸浮于空，停滞不前。

他手一擡，還未發力，潇禁閉着眼睛，抓住他的手，淡淡道:“走吧。”

他掃了底下衆人一眼，一展身後羽翼，橫抱着懷裏的人兒沖天而起，飛至聖隐村半空，一道光幕結界顯現，擋住去路。

北殇臉上閃過一絲煞氣，追魂與破風同時浮現在結界前，通體散發出如墨如漆的黑色光芒。

本是并排着的匕首與劍，漸漸融合在一起，化為一把寬一尺，長至六尺的大刀。

兩者合二為一的一瞬間，天地間的靈氣似乎被抽取一空，一股攝人的氣息自刀身上蔓延開來，刀的周身，濃郁的黑氣在狂躁地翻滾着。

一股難以呼吸的感覺上潇禁睜開了眸子，看着眼前散發着濃郁黑芒的詭異大刀，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這種感覺似乎很親切，又似乎很陌生，他的眸中不由閃過震驚、疑惑之色。

眼看着大刀緩緩舉起，他突然意識到北殇要做什麽，正要阻止，大刀卻已經狠狠往結界上劈去，頃刻間，結界裂開了一道能容兩人進出的口子。

北殇抱着他，一振背上雙翼，瞬間從結界裂開的口子，飛了出去。

他們出去後，結界又緩緩合上，如同從來沒有裂開般。

底下一衆村民一直關注着兩人，看到這一幕，均露出不可置信又無比恐慌的神情。

要知道，這個結界與村外四周的迷霧陣，同是上古大能所留，從上古就一直護着他們聖隐村，到如今就連魔人族都無法破開結界，可眼下，居然有人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破開了聖隐村上空的結界，從容離去。

這叫他們如何不恐？如何不慌？

北殇臉色微微泛白，他帶着潇禁沖出聖隐村後，外面是一處叢林，緩緩降落到一顆大樹旁，他将潇禁放下，坐靠着大樹，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小藥瓶子，仔細清理着潇禁臉上的傷口。

處理好傷口，他側首想了想，伸手至身後的羽翼抓了一把金色的羽毛，用靈火煉制片刻，一個簡易又不失華麗的金色面具慢慢顯形。

這個面具大概只有小半邊臉大，內裏薄如紗，外邊是一層金色的絨毛。

“我想了想，”北殇将面具遞到潇禁跟前，柔聲說，“你臉上的傷口暫時沒有合适的東西包紮，這個臨時煉制的羽毛面具，你就先将就戴上吧。”

他的臉色比之剛才更加蒼白，身形似乎也有些站立不穩。

潇禁沒有接他遞過來的面具，盯着他:“轉身。”

“我沒事，你……”見他一臉堅持的樣子，北殇有些無奈地轉過身。

潇禁仔細查看他身後的羽翼，發現并沒有什麽傷口，心裏稍稍松了口氣。

示意北殇坐到他身側，待他坐好，将面具放在一邊後，才又抓起他的雙手，為他輸送靈力。

對于北殇突然長出來的羽翼，潇禁心裏其實也沒有太大意外，畢竟已經事先知道他是金翼神虎與人類的後代，這個羽翼，估計就是神虎基因遺傳。

至于他自己，雖身受重傷，可靈力卻是充盈的。

半響，他收回手，問:“你身後的羽翼，不能收？”

北殇點頭:“興許是我還不熟悉使用它，暫時收不起來。”說着，又把面具遞過去，“試試？”

潇禁這次倒是沒再推遲，他咬破手指，往面具上滴了一滴血，血液接觸到面具時，面具蕩起一圈肉眼可見的光暈。

這面具是北殇用靈火煉制，算得上是一件小法寶，他滴血，就是讓其認主。

認主後，潇禁一個念頭，面具自動飛起覆到他被毀的左臉上。

北殇手一揮，一面水牆出現在兩人跟前。

他戴上這個面具，不僅沒有沒落原先的俊美容顏，反而更增一絲聖潔神秘感，比之從前那個被百家譽為天下無雙的“無雙君”更添一番風采。

北殇眸子顫了顫。

潇禁怔怔地看着水幕中的自己，有了一絲恍如隔世的感覺，這是第一次，他如此在乎自己的皮相。

只因，站在眼前的人，是他！

他真誠道:“謝謝。”

北殇微怔，苦笑:“你的傷……”

還不待他說完，潇禁就道:“我的傷與你無關，你不必自責。”

北殇張了張嘴，這一刻，他多想告訴他一切。

告訴他，他就是十二年前他在楓樹林所救的那個小少年。

告訴他，他的心裏一直記着他。

告訴他，其實，無論是失常還是正常，他都記得他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不曾忘記，哪怕是一絲絲……

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說，可話到嘴邊，最終卻都只化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他是名滿百家的無雙君，一身正氣凜然，不染塵埃，若是知道一個男人對他懷有非分之想，會是什麽表情？什麽心情？不屑？嗤之以鼻？還是……從今往後連朋友也沒做不成？

走到今天，兩人好不容易熟悉了彼此，若是變回形同陌路……

千萬思緒自腦海中閃過，北殇閉了閉眼，心中一陣揪緊。

“有人。”

這時，潇禁低低說了一句。

北殇凝神細聽，确實聽到不遠處有不少人正朝兩人的方向而來。

他四下看了看，彎身橫抱起潇禁，飛身上樹，隐蔽起來。

他們歇腳的這顆大樹，頗為高大，枝葉又極為濃密，不仔細瞧的話，還真瞧不出樹上藏了人。